旧港分局的办公室里,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嘴里叼着一支笔,全神贯注地翻着一份证物化验报告。
一位新来的瘦得像麻杆似的属下,汇报工作时站得笔直。
“白Sir,这些药从未做过广告宣传,不存在虚假宣传。但他也没有销售药品的特许经营证,我们可以依律起诉他。”
从王观店内搜出来的生子丸、安神安胎丸都是普通中药研制而成,确有一定的药效,但药品需经过特许经营才能售卖,根据王观的供述和部分群众口供,三年来王观销售药品金额至少在二十万元以上,属于情节严重范畴。
“不过——”新来的下属拿不准白胜的脾气,光是看对方的脸显得有些害怕,说起话来吞吞吐吐。
白胜轻轻动了动嘴皮,笔从嘴里掉了下来:“继续说。”
“不过那几只小葫芦里不是药品,而是某种可以令人产生性兴奋的化学药剂。”属下伸手指想白胜目光落下的纸面,“它需要的是……食品批文号。我们在店内也搜出了罗湖市卫生署下发的食品批文,我也已经跟对方致电协查,批文确实不是伪造的。”
听到不是伪造的,白胜才抬起眼,疑惑地“噢?”了一声。正儿八经的中药药丸没有去申请证件,倒是这种催/情药申请了食品批文。
“你的意思是我们只能起诉他一个‘无证售药’了?”
“不,还有无证生产。”属下毫不留情地再给王观添了一项罪名,“至于那款化学药剂,除非我们能找到它对人体造成严重危害的证据。”
白胜身体往后重重一靠,椅子登时发出一声“吱呀”,下属快速瞟了一眼开裂的椅背。
白胜没有理会承重超负荷的椅子,喃喃道:
“证据……”
他的眼前蓦地闪现几日前的抓捕现场,当时汤宁听到王观被抓时那张蜡白的脸,她买的难不成是催/情药?
不,不该是催/情药。
白胜的关公眉皱得更厉害了,仰头对下属说:“叫上两个女警,跟我去妇女儿童医院走一趟。”
病房门口一条长长的走廊,白胜站在窗边,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小孩哭声,掩盖了身后病房里的询问。
医生这边直接以涉及病人**,不方便透露为由,拒绝了白胜调取汤宁体检报告的要求。
不多时,身侧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白胜偏头一看,眉间掠过一丝意外。
对方先开了口。
“白警官,好久不见。”
“边牧。”白胜回头望一眼病房门口的信息牌。
产妇:汤宁。
边牧走到白胜面前,比他低了半个头,不自觉地往旁边踩了两脚:“没想到汤宁只是买个‘生子丸’,也会惊动警方。”
听到“生子丸”三个字,白胜那张国字脸上的威严和警惕丝毫未减,说话也保持着公事公办的语气。
“只是循例问问。”
“据我所知,汤宁没有去警局报警。”
白胜偏过头,盯着边牧清晰削瘦的侧脸说,“市民有配合警方取证的义务。”
边牧抬起下巴,脸扬在半空短促一笑。
“是,白警官说的没错。”
才聊了几句,病房的门就开了。
两个女警走了出来,年纪大点的手里抓着问询记录本,目光微动,白胜意会,转身面向边牧。
“今天打扰了,有什么问题我会再联系你们的。”
“没问题,全力配合。”边牧低了低下巴。
白胜领着两名女警准备离开,刚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冲边牧说:“对了,忘记恭喜你了,升级当爸爸。”
“谢谢。”
直到白胜等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边牧才阴沉着脸转过身,一把推开了病房的门。
……
汤宁的口供有问题,问询前言不搭后语,一下说是为了生儿子,一下又说自己检查出不孕。
女警多问了几句,汤宁即刻表露出了极度羞耻和抗拒谈话的情绪。
生子丸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药,如今不孕不育的人越来越多,市面上也出现了许多助孕药物,没必要被问到时产生这么剧烈的反应。
白胜连夜提审王观,王观听到汤宁的名字面不改色,说不记得有这么一个顾客。
“……”白胜知道他一定隐瞒了重要信息,亲自给罗湖市市局打了个电话,请求对方协助调查王观的背景。
这个老头留在旧港卖催/情药肯定不是牟利那么简单,还有其他目的。
……
两周后,罗湖市市局专门差人送来了一寸厚的保密档案,白胜迫不及待地打开——
王观竟然是罗湖市有名的丹药大王,曾经身家过亿!他拥有的独家秘方配置的生子丸曾是公司的镇店之宝,在全国都十分畅销。
只是十年前一场突然发生的变故,迫使他卖掉了公司和品牌,从此消失在公众视野。直到三年前,他来到凤港,隐姓埋名,做起了老本行。
“真奇怪。”
白胜琢磨着,尽管王观卖掉了品牌,只要配方还在,换个牌子便能东山再起,也不至于连个特许经营证也申请不到呀!
白胜捻动档案纸往后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家庭合照。
穿着中山装的王观气势非凡,很有老板派头,身旁的妻子个子很小,娇柔婉约,中间的一定是他们的儿子,一表人才。
看起来是幸福的一家,可这张合照是黑白色的,它出现在都市新闻的头版头条,标题触目惊心——
“丹药大王独子惨遭毒手,命丧黄泉,重金悬赏目击者!”
报道写了详细的事情经过。
王观的儿子王冀考取罗湖大学后,因参加学校社团爱上了滑雪。可惜罗湖这座南方城市从没下过雪,去室内滑雪场又不过瘾,王冀便跟着雪友组团去东北雪乡滑野雪。
滑野雪一般是在雪场外的非管控区域,都是自然地形,树木、断崖、岩石,对个人的滑雪技术考验较大,轻则受伤,重则死亡。
但王冀却沉迷其中。
大四的冬天,王冀独自去雪乡滑野雪,从雪道滑下来时被一块半裸露的岩石绊倒,脊柱断成了两截,整个人折叠成了90度,头和脚同时插在雪堆里,被发现时早就没气了,当地警方将它定性为意外事故。
这个噩耗击溃了王观夫妇,连王冀的葬礼都推迟了近一个月才举行。葬礼上,王观听到了来吊唁王冀的雪友们私底下的聊天——
“我查过,这条纯野雪道平均坡度只有25。”
“对啊,他可是我们中最有天赋的,才训练四年,回转跳跃技术就达到了巅峰造极的地步。”
“可不是嘛,我反正一直觉着这个坡度和这种体积的岩石根本绊不住他,背后有鬼。”
“你别乱说,警方都定性了,是意外。”
那一刹那,王观如梦初醒,连夜飞到雪乡,要求警方重新调查儿子死亡真相。
这一调查还真发现了疑点。
警方的技术侦查员勘测了岩石底下的土壤,发现这块岩石原本不是在那个位置,是被人搬动到那,造成了王冀身体失控飞了出去。
更令人毛骨悚然是,凶手极有可能当着王冀的面,将岩石丢到了他的滑行轨道,不然以王冀的视力和反应能力,不可能躲不开这么一块裸露的石头。
“王冀当时一定绝望极了。”
白胜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眼底笼罩着一层阴翳。
更令人悲痛的是,王冀出事后,王冀的母亲抑郁而亡,王观卖掉所有产业前往雪乡调查,追凶七年无果来到了凤港。
“难道他是在凤港发现了新线索?抑或是凶手就在凤港?”
白胜合起资料,沉吟许久。
他决定亲自去隔壁罗湖市走一趟。
而这一趟差点要了他的命。
·
汤宁出院后,边牧加休了一周陪产假,日夜照顾母子俩,肉眼可见地累瘦了一圈。琴姐经常当着汤生汤太的面夸赞汤宁有福气,天底下不可能再找到这么好的老公。
汤太露出极不自然的笑容,边牧的确对汤宁无微不至,但他的占有欲太强了,能亲自动手的绝不让假手于人。就连汤太想多抱一会童童,不到十分钟边牧绝对会接过来,嘴上还假模假样地说——
“童童,别让外婆太累了。”
就连坐月子的汤宁第一次洗头发,做妈妈的想给女儿帮把手,边牧也不同意,特意交代等他中午下班回来,亲自帮汤宁洗吹。
太过了,汤太很不舒服,每逢睡前都要在丈夫面前嘀咕一通。
汤生安慰妻子不要这么多疑,“女婿对女儿好不是做父母的心愿嘛?而且人家也说了怕你受累,给你减轻一点负担啦。”
汤太却坚持女人独有的第六感,不以为然道:“不是你说的那么回事,汤宁是我女儿,这个阶段最需要母亲,我多做点事怎么了?”
汤生累了一天,钻进被窝里:“也许她最需要的是丈夫呢,你当时生小宁的时候,不也天天嚷嚷着要我陪着你嘛!”
“你——”汤太没想到丈夫老是胳膊肘往外拐,气得背过身去:“反正我自己的女儿我了解,她是个受不了管束的人,哪能乐意被人这么控制。”
“什么叫控制?话别说得这么难听!”汤生掖好被子,叹了口气:“哎,两个小年轻的感情只有他们自己清楚,随他们去吧。”
没错,汤宁心里最清楚,边牧的爱过火了,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以至于出月子那天,边牧忽然收拾东西说要去出差,汤宁差点乐出声,心脏狂跳不止,还要假装不经意地问:“去哪?几天回来?”
“去外省考察一个地产项目。”边牧将一套干净制服塞进包里,回头道:“三天应该能搞定,到时候给你和童童带礼物。”
“早去早回。我和童童会想你的。”汤宁抑制不住激动,睁着眼睛乱说瞎话。
三天时间,也让汤宁舒舒服服地喘了口气,堪比脱掉束胸衣的那一刻。边牧回来时,带着一大袋当地特产和满身的疲惫,汤宁这才知道他是去了隔壁省的黎江市。
“今晚让琴姐带童童睡一晚,半夜如果要喝奶再抱过来。”
汤宁不同意,边牧捏了捏鼻梁骨,冷声道:“汤宁,我今天真的有些累了。”
汤宁仔细看他,双眼乌青,说话有气无力快虚脱了似的,只能答应。
这一夜边牧睡得很死,汤宁起身他都没反应。
汤宁摸黑去搜了他的公文包,里面什么材料都没有,倒是有一样东西让汤宁霎时间变得浑身冰凉,仿佛被一条毒蛇给缠住了。
“不……怎么会呢?”
汤宁彻夜未眠,边牧一觉睡到天亮,养足了精神头,一大早嘱咐琴姐去买点好菜。
打发走了琴姐,边牧泡了杯茶坐在沙发上,看起了早间新闻。
汤宁抱着童童走出卧室,听到边牧拍了拍身边的座位,说——
“来,坐,给你看个东西。”
边牧从没叫过自己一起看新闻,汤宁没来由地一阵紧张,规规矩矩地坐下,将童童抱得紧紧的。
“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下一秒,电视屏幕给了答案。
“63岁罗湖市男子王观,未取得药品生产许可证和药品经营许可证,销售生子丸、保胎丸等共计18种中药成分药品,获利二十万余元。”
屏幕上是审判席上的王观,目光坚定,仿佛又回到了汤宁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
“经质检署检验,上述药品均为合格药品,未对群众的用药安全造成威胁,不构成非法经营罪。但因非法获利数额巨大,现依据《药品管理法》判处王观有期徒刑2年,没收其违法所得并处罚款,合计一百万元……”
汤宁的心寒不止,尤其是听到身边人传来的那句冷漠言辞,“才判两年”,更是宛如坠进了冰窟窿。
十三叔获利的那二十万元里不包括自己贡献的珠宝首饰,若是算上去,估计刑期又得再翻一倍。
“同时,卫生署再次强烈呼吁民众切勿购买成分不明或可疑的产品……”
电视机倏然熄灭,整个客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听得见童童轻弱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边牧才开口问——
“汤宁,你知道为什么那天我会出现在你身后吗?”
说的是十三叔被捕的那天。
“不知道。”
汤宁的嘴唇贴在童童小棉帽上,似亲吻,更似保护童童的耳朵不被污染。
“你一点都不好奇?”
汤宁转头看他,唇仍没有离开童童的帽子,“琴姐告诉你的?”
“琴姐是担心你大着肚子乱跑会受伤,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我立马赶回来,可刚走到玉兰街,就望见街尾很多人聚集,我以为是发生了交通事故。”说到这,边牧的眼眶蓦地红了,脸埋在两只手掌心里,每个字都在颤抖:“我当时……太害怕了,我怕那个出交通事故的人是你……”
听到这,汤宁的心仿佛被锉刀剜了一个口子。
对啊,边牧的父母就是出车祸死的。
“也是在同样的位置……你知道我当时多害怕吗?”
竟然是同样的位置。
汤宁屏住了呼吸,所以当时边牧才会有那种死灰一般的表情。
“对不起……”
汤宁为自己的鲁莽道歉,如果那天真的出了什么事,后果谁能承受,自己年迈的父母?还是眼前这个爱自己爱到无法自拔的男人?
哪一个都承受不了这种剧痛。
这一瞬间,汤宁望着怀里安睡的童童,忽然下定了决心,她要忘记前一晚在边牧包里发现的东西,从今以后和边牧好好过日子。
……
好日子过了几个月,童童可以睡整夜觉时,边牧做主让琴姐带睡了。除非童童哭闹厉害,不然琴姐不会打扰夫妻俩。
他们渐渐有了独属于他们的完整夜晚,人前两人相敬如宾,关起门来后,边牧对散发着奶香味的爱人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依恋,嘴里夸对方有伟大母性的味道,身体却做着伴侣间的私密运动。
邪祟而贪婪。
好几个深夜,琴姐抱着童童去餐厅热奶,哄着童童——
“童童不哭,琴姨马上热奶奶来。”
每当这时,汤宁就会羞耻得浑身紧绷,脚趾扣在一起。
边牧却兴奋得紧,实践着童童同样的渴求。
更怪异的是,汤宁心里抗拒,身体却是享受的,还总有一种如鱼得水般的酣畅淋漓。
这样日夜割裂的生活,让汤宁仿佛活在一个春梦里。
甚至会想,究竟是边牧中了情蛊,或是自己。
·
带娃的时光总是飞快,童童一岁半时他们搬进了新房。夫妻俩睡主卧,琴姐带童童睡一间,另一间是书房,目前当做童童的玩具房。
搞入伙仪式时,汤宁邀请了几个以前聊得比较好的同事,还特意为此打扮了一番,这也是她产后第一次化妆。
前两个月,汤宁给童童断了母乳,还报了个瑜伽班,学了不到两个月身段就柔软得像一条蛇,气质也温柔了许多。
同事们都夸她有母性的光辉,汤宁却反驳道——
“夸我美就夸我美,说什么母性光辉。”
这一晚,从前那个口齿伶俐的汤宁仿佛回来了,和同事们有说有笑了一晚上。
边主任底下的同事却一个都没请,他说不喜欢把工作带到家庭中。汤宁这才意识到,边牧这些年独来独往,一个朋友都没有。
想到这,她有些脊背发凉。
吃完宴席,汤宁送走了客人,走进了洗手间。
镜柜里是成套的名牌化妆品,是汤宁断奶后送给自己的礼物,她的手指拨弄着这些瓶瓶罐罐,心底涌现了强烈的失落感。
为人母,意味着放弃自己的一部分,不只是身体,还有自我精神的那一部分,它也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而是残旧零碎的自我意识可以支撑自己走多远……
“放弃多少才算终了?”
汤宁摇了摇头,抓起一瓶卸妆水,喷头对准卸妆棉,呲呲喷了好几下,刚把脸伸到镜前,就撞上一对乌黑的眼珠。
边牧倚在门框边,不知道保持这个姿势多久了,汤宁埋怨道:“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
边牧浑身低气压,不回答,反而低沉地警告:“以后这些人别来往了吧。”
“为什么?”汤宁冲着镜子里的男人瞪眼。
“我不喜欢。”
汤宁蓦地一愣,扭头去看边牧,声音轻轻的,却充满了质疑,“什么叫……你不喜欢?”
见汤宁变脸,边牧的脸也唰地一下,堆满笑容,手臂从背后环住汤宁:“你一个晚上都跟他们那么亲近,完全把我忘了,我吃醋了。”
边牧的亲近让汤宁挣扎了一下,望向镜子。许多时候,镜子里的脸孔跟现实是不一样的。此时镜子里的那张脸越看越觉陌生,要知道他们可是12岁相识,到现在过去17年了。
“我帮你卸吧。”
抱了一会,边牧强行将汤宁手里的卸妆棉扯了过来,从汤宁的额头开始轻轻地擦拭,冰凉的手指如蛇尾一般,轻扫着汤宁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新房的第一夜,卧室窗户大开着,窗外狂风大作,大雨倾盆,大颗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飘窗垫上,也打湿了紫罗兰色的窗帘。
边牧的低吟漫长而压抑。
“边太,你真的好美……”
汤宁迷糊于贪欢之时,听到了若有似无的婴孩啼哭声。
她猛地清醒了,手指抵在边牧的胸膛——
“你听到了吗?童童在哭。”
大雨掩盖了外界的大部分声音,啼哭声时大时小,无情地落入边牧耳中,但边牧并未从迷情中抽离出来,甚至否认道——
“你听错了。”
绮靡之夜随着轰隆作响的雷电进入**,在这间弥漫着甲醛和苯气体的卧室里,汤宁愈发头晕脑胀,不多久便昏睡过去。
连续几天皆是如此,每到夜里边牧总是恶鬼扑食一般屡屡进犯,几乎榨干了汤宁的生气,搞得她白天哈欠连天,恹恹欲睡。有一次陪童童在地毯上玩玩具,直接睡着了,还是童童的哭喊声惊醒了她。
“童童,对不起,妈妈错了。”
汤宁望见童童被撞红的额角,内疚得大哭起来,“宝贝,都是妈妈的错……你别怪妈妈,好不好?”
正在做饭的琴姐闻声赶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汤宁完全止不住哭声,只能从她的怀里夺走童童,快步走出房门搬救星去了。
“喂,边生,太太不知道怎么了,哭得很凶,你快回来看看……”
汤宁蓦地停住了哭,呆坐在地毯上,望着门缝外晃动的影子。
心里默默盘算着一个日子——
十三叔要出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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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柒·入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