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柒·入犯

旧港分局的办公室里,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嘴里叼着一支笔,全神贯注地翻着一份药品化验报告。

那些生子丸、安神安胎丸之类的都是普通中药研制而成,确有一定的功效,并非虚假经营。

“白Sir,王观没有药品的特许经营证,我们可以依律起诉他。不过——”

“不过葫芦里是某种可以令人产生性兴奋的化学药剂,它不属于药品范围,而是……需要食品批文号。王观出示了他在罗湖市办理的批文。”

白胜疑惑地噢了一声,如果是食品批文,那属于卫生部门和质监部管理。

“更夸张的是,它不存在虚假广告,质量也不存在问题。”

白胜歪着头看向下属,眼珠骨碌一转,“你的意思是我们拿他没办法了,只能起诉他一个无证售药了。”

“大概是的,除非我们能找到这款化学药剂对人体造成了严重危害的证据。”

白胜的眼前咻地弹出了几日前的抓捕现场,那张吓得蜡白的圆脸,关公眉皱得更厉害了。

原本案子到这就差不多了,但心思缜密的白胜依旧请罗湖市市局协助调查王观的背景,他觉得这个老头留在旧港卖催/情药肯定有其他目的。

两周后,罗湖市市局专人差人送来了一寸厚的保密档案。

白胜迫不及待地打开,结果越看越不对劲。

王观的真实身份竟然是罗湖市有名的丹药大王,曾经身家过亿,他的独家秘方配置的生子丸是公司的销量冠军,在全国都十分畅销。

但十年前,他家庭遭遇变故,便卖掉了公司和品牌,从此消失在公众视野。

“三年前他来到了凤港隐姓埋名,做起了老本行。”

白胜琢磨着,尽管卖掉了品牌,也不至于继续卖药连个特许经营证也申请不到呀!

白胜捻动手指继续往后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家庭合照,一家三口看起来十分和谐温馨,只不过它是黑白色的,背景是报纸头版。

“丹药大王独子惨遭毒手,命丧黄泉,重金悬赏目击者。”

报道写了详细的事情经过。

当时正在罗湖上大学的王冀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有个特别爱好,就是喜欢滑雪,南方的雪场不多就飞到东北雪乡去滑野雪。

滑野雪一般是在雪场外的非管控区域,都是自然地形,树木、断崖、岩石,总之对个人的滑雪技术考验较大,轻则受伤,重则死亡。

王冀读大四的那个冬天,照例去雪乡滑野雪,不幸被一块岩石绊倒,脊柱断成了两截,整个人折叠成了90度,头和脚插在了雪堆里,被人发现时早就没气了。

按道理说这种滑野雪身亡是当一般意外事故处理,但王观坚持报警,要求警察调查儿子死亡真相。

这一调查还真发现了疑点。

这条纯野雪道平均坡度25,据王冀的雪友说,王冀的回转、跳跃技术已经巅峰造极,这个坡度和这种体积的岩石根本绊不住他。

警方的技术侦查员勘测了岩石底下的土壤,发现这块岩石原本不是在那个位置,极可能是被人搬动到那,造成了王冀身体失控飞了出去,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王冀本身反应能力很强,那个人应该是当着王冀的面将岩石丢到了他的滑行轨道。

而王冀当时一定绝望极了。

看到这,白胜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眼底笼罩着一层阴翳。

王冀出事后,王冀的母亲抑郁而亡,王观卖掉所有产业前往雪乡,调查了七年,最后来到了凤岗。

莫非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白胜看完所有资料,没有立刻提审王观,而是决定亲自去隔壁罗湖市走一趟。

而这一趟差点要了他的命。

·

汤宁出院后,边牧加休了一周陪产假,日夜照顾母子俩,整个人累瘦了一圈。琴姐每天都要当着汤生汤太的面夸赞汤宁有福气,天底下不可能再找到这么好的老公。

汤太露出极不自然的笑容,边牧的确对汤宁无微不至,但他的占有欲太强了,能自己亲自动手的绝不让假手于人。

比如汤太想多抱一会外孙,不到十分钟,边牧绝对会接过来,嘴上还客气地说:“童童,别让外婆太累了。”

就连坐月子的汤宁第一次洗头发,做妈妈的想给女儿帮把手,边牧也不同意,特意交代等他中午下班回来,亲自帮汤宁洗吹。

太过了,汤太不舒服。

汤生却安慰妻子不要这么多疑,女婿对女儿好本来就是做父母的心愿。

“挺好的,怕你受累,给你减轻一点负担。”

汤太却坚持女人独有的第六感,不以为然:“不是你说的那么回事。汤宁是我女儿,这个阶段最需要母亲,我多做点事怎么了?”

汤生也反驳道:“也许她最需要的是丈夫呢。你当时生小宁的时候,不也天天嚷嚷着要我陪着你嘛!”

“你这个糟老头子,反正我自己的女儿我了解,她是个受不了管束的人,哪能乐意被人这么控制。”

“什么叫控制?话别说得这么难听!”汤生给她掖好被子,自己也跟着躺了下来,叹了口气:“哎,两个小年轻的感情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没错,汤宁心里最清楚,边牧的爱过火了,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好在出了月子,可以出去走走。

出月子当天边牧收拾东西说要去出差,汤宁心脏狂跳,假装不经意地问:“你要去哪?几天回来。”

“去考察一个地产项目,三天应该能搞定,到时候给你们带礼物。”

“我和童童会想你的。”

想到边牧走了,自己能去父母家住两天,汤宁就抑制不住的欢喜,还学会了睁着眼睛说瞎话。

三天后,边牧回来了,带着当地特产和满身的疲惫,汤宁这才知道边牧去了隔壁省的黎江市。

晚上,边牧嘱咐琴姐晚上带童童睡一晚,半夜喝奶再抱过来。汤宁不同意,边牧解释道:“汤宁,我今天真的有些累了。”

汤宁看他整个人完全虚脱了的样子,只能答应了。

这一夜边牧睡得很死,汤宁起身他都没反应。

汤宁抹黑去搜了他的公文包,里面什么材料都没有,倒是有一样东西让汤宁浑身冰凉,仿佛被一条毒蛇缠住了。

“不……怎么会呢?”

第二天一大早,琴姐出去买菜,汤宁抱着童童在客厅散步,边牧坐在沙发上看早间新闻。

他忽然拍了拍身边的座位:“来,坐,一起看新闻。”

边牧从没叫过自己一起看新闻,汤宁没来由地一阵紧张,规规矩矩坐下,将童童抱得紧紧的。

“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话音刚落,电视屏幕给了她答案。

十三叔的判决书下来了,因依托食品生产许可证,以生产、销售保健食品为幌子经营药品获利上百万元,因无法证明“足以严重危害人体健康”,不构成从重处罚条件,没收违法所得并处罚款两百万元。

“啧啧,才判有期徒刑两年。”边牧惋惜地摇了摇头。

汤宁的心坠进了冰窟窿,那获利上百万元里她至少贡献了五分之一。

“汤宁,你知道为什么那天我会出现在你身后吗?”

说的是十三叔被捕的那天。

汤宁的身体一顿,嘴唇贴在童童脸颊上,似亲吻,更似保护童童的耳朵不被污染。

“不知道。”

“你一点都不好奇?”

汤宁转头看他,嘴唇仍没有离开童童的脸。

“琴姐告诉你的?”

“唔。琴姐担心你大着肚子乱跑会受伤,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我立马赶回来,刚走到玉兰街,就望见街尾很多人聚集,我以为是交通事故。”

边牧的眼眶蓦地红了,脸埋在两只手掌心里,每个字都在颤抖:“我当时……太害怕了,我怕那个出交通事故的人是你……”

听到这,汤宁的心仿佛被锉刀剜了一个口子,边牧的父母就是出车祸死的。

“他们也是在同样的位置,你知道我当时多害怕吗?”

竟然是同样的位置。汤宁屏住了呼吸,所以当时边牧才会有那种死灰一般的表情。

“对不起……”

汤宁为自己的鲁莽道歉,如果那天真的出了什么事,后果谁能承受,年迈的父母?还是眼前这个爱自己爱到无法自拔的男人?

哪一个都承受不了这种剧痛。

这一瞬间汤宁决定忘记前一晚边牧包里的东西,和边牧好好过日子。

童童三个月大时,已经可以睡整夜觉了,便睡到了琴姐房间,除了偶尔哭闹厉害,琴姐从来不会打扰夫妻俩。自那开始,两夫妻渐渐有了完整的夜晚。

关起门后的边牧对散发着奶香味的爱人,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依恋,嘴里夸对方有伟大母性的味道,身体却做着伴侣间的私密运动。

邪祟而贪婪。

好几个深夜,琴姐抱着童童去餐厅热奶,哄着童童“乖童童不哭,琴姨马上热奶奶来”,而每当这时汤宁就会羞耻得浑身紧绷,脚趾扣在一起。

边牧却兴奋得紧,实践着童童同样的渴求。

更怪异的是,汤宁承认自己的身体是享受的,和边牧做这样的事总有一种如鱼得水般的酣畅淋漓,这样日夜割裂的生活让汤宁仿佛活在一个春梦里。

甚至会想,究竟是边牧中了情蛊,或是自己。

·

新房装修花了半年时间,又空了一年,直到童童一岁半,他们才搬进去。主卧夫妻俩睡,琴姐带童童睡一间,另一间是书房,目前当做童童的玩具房。

住进去那天搞了入伙仪式,除了父母,汤宁还邀请了几个以前聊得比较好的同事,汤宁为此特意打扮了一番,这也是她产后第一次化妆。

上个月汤宁给童童断了母乳,报了个瑜伽班,身段柔软得像一条蛇,气质温柔了许多。同事们都夸她有母性的光辉,汤宁却反驳道:“夸我美就夸我美,说什么母性光辉。”

这一晚,从前那个口齿伶俐的汤宁仿佛回来了,和同事们有说有笑了一晚上。

边主任底下的同事却一个都没请,他说不喜欢把工作带到家庭中。汤宁这才意识到,边牧这些年独来独往,一个朋友都没有。

想到这,她有些脊背发凉。

吃完宴席,汤宁送走客人,在洗手间的镜前准备卸妆,边牧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门框边,压低声音说:“以后这些人别来往了吧。”

汤宁望着镜子里那对乌黑的眼珠,“为什么?”

“我不喜欢。”

汤宁一愣,转头去问:“什么叫你不喜欢?”

边牧变脸比翻书快,立马展开笑容,从背后搂住汤宁,半开玩笑道:“你一个晚上跟他们那么亲近,把我忘了,我当然吃醋了。”

许多时候镜子里的脸孔跟现实是不一样的,汤宁注视着镜子里的男人,竟感觉如此陌生,他们可是12岁相识,到现在过去17年了。

为什么边牧变得让人不认识了。

“我帮你卸吧。”得到汤宁的肯定回答,边牧肉眼可见地高兴了,他接过汤宁手里的卸妆棉,爱抚着汤宁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新房的第一夜,边牧自然不会放过汤宁。

窗户大开着,窗外狂风大作,大雨倾盆,大颗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飘窗垫上,也打湿了紫罗兰色的窗帘。

边牧的低吟漫长而压抑。

“边太,你真的好美……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汤宁好几次想推开他,却总臣服于真实的**。

到底这种无穷的**从何而来。

就在汤宁迷糊于贪欢之时,听到了童童的啼哭声,她清醒了几分,手指抵在边牧的胸膛。

“童童哭了,你听到了吗?”

大雨掩盖了门外的大部分声音,啼哭声时大时小,却也无情地落入边牧耳中,但边牧并未从迷情中抽离出来,他重新把汤宁掰回怀中,纵情地索吻。

“应该是对陌生坏境不太适应,放心,琴姐会照料好的。”趁着间隙,边牧也会安抚走神的汤宁。

绮靡之夜随着轰隆作响的雷电逐渐进入**,在这间弥漫着甲醛和苯气体的卧室里,汤宁愈发头晕脑胀,不多久便昏睡过去。

连续几天皆是如此,每到夜里边牧总是恶鬼扑食一般屡屡进犯,几乎榨干了汤宁的生气,白天哈欠连天,连带着童童玩玩具都能睡着。

汤宁默默盘算着日子,十三叔要出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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