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西门吹雪在剑道上的执念，无疑比叶孤城更纯粹。可这样孤僻，这样执着于剑道，以为人生目标的人，居然也有动心于男女之情的一日。
那叶孤城呢？
又或者说，自己呢？
他本以为叶孤城此生大约于爱情无缘，因为恐怕没有那么一个人能让他心动。而自己，也大约如此。
但看到此刻的西门吹雪，他实在不敢再有那样的定论。
或许这个江湖的确人心叵测，但也的确有足够的惊喜。
孙秀青从屋内走出来。
她本是一个明朗爽快的美人儿，如今倚着栏杆嫣然一笑，眼里便有一种谁也说不出来的温柔：“原来有贵客登门了。”
西门吹雪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孙秀青看着他，眼中有无限的温柔：“你先去陪客，我等会再来。”
西门吹雪点一点头，目送她远去后，才引陆小凤、叶孤星到了后院小楼上。
“你们找我来，恐怕是有些事情。”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张英风死了，死于一柄剑下。”
西门吹雪神色微动。
张英风为三英四秀之首，是孙秀青的师兄，如今的他自然不能不关心：“这杀人者的剑术，恐怕并不低。”
陆小凤道：“我平生所见，唯有你的剑术，能刺出这么一剑。”
西门吹雪道：“这样的人，天下本也不多！”
叶孤星道：“张英风与严人英，本是来寻你报仇的。”
西门吹雪道：“所以，你们以为这是我动的手？”
叶孤星道：“我没见过伤口，却见过苏少英的剑术，恐怕他未必能逼出一个剑术卓绝的人的底细。”
陆小凤也摇头道：“你本不是杀了人，还要当街用马驮送的人。何况，这个人还是张英风。”
西门吹雪道：“他的尸身，现在在哪里？”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将严人英与他相识街上，而后目击到白马驮着张英风尸身的事，粗粗说了出来。
而叶孤星则缓缓道：“我听说，严人英已然找到了几个极厉害的帮手。”
西门吹雪与陆小凤看向他。
叶孤星道：“有西藏密宗的喇嘛，还有在‘圣母之水’峰苦练多年的剑客。据我所知，‘圣母之水’峰就有一位顶尖的剑客。而他们，现在都住在同福客栈，跟唐门那些人一样。”
虽然提及对叶孤城下毒的唐门人，他的声音还是很沉稳，不见多少情绪。
西门吹雪淡淡道：“我想看看张英风的伤口，或许能看出那是谁的剑！”
陆小凤看他一眼，又看了叶孤星一眼，忽然笑道：“看来一位剑客，对于剑，所知总是比旁人多一些。”
西门吹雪不由看了叶孤星一眼，眼里似乎有些幽光，却只是淡淡道：“我们该走了。”
全福客栈在鼓楼东大街，据说是京城里字号最老，气派最大的一家客栈。
他们到的时候，已是下午，日光从云边照射下来，哪怕是九月，居然也有些炎热。
路上的人也少得惊人，只有零星的人出入客栈。
但那些人，都是拿刀带剑的江湖客，自然有认得他们的人，尤其，里面还有一个交游广阔的陆小凤。
只是所有人似乎都有些沉默。
近来的两件轰动武林的大事，一件是唐家高手云集，一件是严人英寻到高手，他们既然出入客栈，自然都听过。虽然唐家的事，本只是与叶孤城有关，但后面唐天容中毒而亡的尸身突然出现在全福客栈，有些人当然会想到了叶孤星。
自古医毒不分家，号称圣手的叶孤星，本就有动机，也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而现在，西门吹雪与叶孤星，都出现在了这里。
所有人的眼睛都有些发亮，嘻嘻索索的仿佛窥探的鬼，期盼着能有一场大战，在下一刻爆发。
可惜，陆小凤往前快走了两步，开口询问掌柜后，这些危机似乎又消失无踪：
唐天仪、唐天纵据说买了一处宅子，要为兄弟唐天容操持丧仪，而严人英则带着两个喇嘛，前去天蚕坛，也是为其师兄收殓。
店里的伙计还叹息：“这好端端的也不知犯了什么邪，几天里就死了这么些人！”
陆小凤没有说话。
他想起了孙老爷，更想起那两个注明给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的棺材。
这京城里，又岂止这些人死去！
后面……
他的脚步有些沉重，等出了这条街，也依旧没有半句话。
叶孤星望了他一眼：“你想到了什么？”
陆小凤道：“你们知道他们为什么选这么个地方埋葬张英风？”
叶孤星道：“据我所知，这天蚕坛虽是旧年皇后先蚕之所，却早已废弃，现在已经成了喇嘛们的火葬处。”
西门吹雪道：“火葬？”
陆小凤点了点头：“这事边外牧民的风俗，死后尸体由喇嘛火葬。甚至那草，都是从关外运进来的。”
叶孤星道：“但张英风与严人英，却并非边外牧民。”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或许，严人英找不到更合适的方式。”
为什么找不到？
因为他的心里早已充满了仇恨。而一个充满仇恨的男人，总会看轻很多东西，包括葬礼，也包括自己的性命！
西门吹雪望向远处：“所以我们要赶紧去。”
夕阳早已落下，薄薄的一层余光落在灰败的殿堂上，凄凉得令人心惊。
一阵一阵的晚风从内中涌出，带着难以形容的恶臭。
这是腐尸的恶臭，臭得诡异，更臭得可怕。
叶孤星不由皱起眉，作为一个大夫，他实在厌恶这样的地方，可惜在这个时候，他却要踏进去。
踏进这个既恶臭，又诡异的地方。
黑沉沉的大殿，一点灯光也没有，只有一个个的木箱子或堆或散得放了一地。有的箱子上还有血，那种暗沉赤黑的血，斑斑点点溅上去的，也有一点点从木板缝隙里渗出来的。
忽然间，一道又沉又闷的重击声响起。
叶孤星三人面色一动，脚尖轻点，身形已然如同雪地飞鸿，循声纵跃而去。
大殿后面站着六个人。
五个活人，一个死人。
但五个活人里，却有一个和死人一起用麻绳五花大绑捆着，靠在一个大火炉边上，正在奋力挣扎。
旁边四个活人却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了叶孤星三人。
那是两个喇嘛，两个拿着剑的黑衣人。
喇嘛咧开嘴狞笑，一口白森森的牙齿，一张死人般狰狞古怪的脸，就如同他们手里握着的青铜环，透出一种尖锐的凶恶：“看来又有送死的人来了！”
他们手中的青铜环震动着，幽微的光线下，那除却握手之外布满尖刺的青铜环，冰冷凶戾。
却在下一瞬陡然回旋，直冲站在前面的西门吹雪与陆小凤而去。
而另外两个枯瘦的黑衣人，也是脚不沾地，如同一条幽魂般倏然扑了过来。
他们手里拿着漆黑的剑，在这幽暗的大殿中，几乎难以察觉，就像一条毒蛇，突然吐出蛇信。
极快，极阴，就像一滴水落入水中，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但叶孤星又岂会无法察觉，手中剑清洌洌得一闪，只听见一点清脆的交击声，两道人影倏然又消失在大殿中。
叶孤星脚步微动，忽得道：“你们是海南派的人？”
无人应答，只有两道阴恻恻的身影毒蛇探头一般，又是猛然一扑。
噗地一声，叶孤星的剑刺中一道黑影，回身一剑，一溜儿血珠飞溅，随着剑光泼洒在另一道黑影上。
一声惨呼，一道黑影咚的一声扑倒在地。
陆小凤用手指轻轻弹着剩下的一枚铜环，笑着看向倒下的那个人：“他们都已经张不开口了，但你却有机会。”
一枚铜环骨碌碌滚动着，直到磕到边上的木箱，啪啪两三声，终于不动了。
那个黑影蠕动了两下，慢慢抬起了脸。
陆小凤从怀中逃出火折子点燃。
一张枯瘦暗黄的脸顿时展现在众人面前。但他脸上的神色，却是那样的冷厉，那样的阴恻，就像夜里树丛中的恶狼，绿油油，冷测测：“你不要太得意，会有人替我们杀了你们！”
他牙齿狠狠咬下，乌黑的血顿时从嘴唇边流下，浑身瘫软，竟就死了。
叶孤星的手指却已经碰到那一点乌黑的血。
陆小凤道：“这样的死士，恐怕不是一般的人能调.教出来的。”
西门吹雪淡淡道：“他们用的是海南派的龙卷风。”
叶孤星收回手指，用丝帕轻轻擦拭干净：“这种毒，我有些似曾相识。”
“是谁？”
叶孤星道：“一个你可能不想听到的名字。”
“公孙兰！”他抬起头，在火光中显得意味深长：“她的毒栗子，与这一味毒药，只差两味药。最重要的是，两种毒药配置的手法几乎一模一样。”
医道一脉，几乎都是有所传承的，配置的手法，自然也多半自成体系。差不多的配方，差不多的手法，这意味着什么，叶孤星知道，西门吹雪知道，陆小凤自然也知道！
他的心沉了下去。
在这一刻，他想起了薛冰，又想起了欧阳情。
咳咳，懒癌发作的我，已经好久没写小说了。
但是，但是这篇文是不会坑的哈……
这两天会重新拿起来，希望能尽快将这本小说赶完……
大家多多督促我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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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寻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