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星冷冷道:“一船货,三十人,二三年后大抵能保住五成视力。”
众人俱是沉默。
花满楼轻轻叹了一口气,神色间有些冷意:“果然丧心病狂!”
陆小凤道:“这样的事,我怎么都没听过?”
苦瓜大师叹了一口气:“你最近都在西北,这些事却是东南一带的,又是新进发生,你还忙着挖蚯蚓,又如何知道?”
陆小凤看向他。
苦瓜大师会意,道:“我却一直有一个消息最灵通的师弟!”
陆小凤道:“金九龄?”
叶孤星的目光闪了闪,淡淡道:“这一桩事,也落在金九龄手中?”
苦瓜大师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没说话。
陆小凤却道:“我明白了,江重威是金九龄的好朋友,他又是天下第一名捕,哪怕早已洗手,这样的事终究也是非管不可的。”
这的确是实情,公家的饭,只要牵涉其中,那便是一辈子也摆脱不了的。
但苦瓜大师仍旧不免感慨一声:“我直到现在都不懂,他当初为什么要吃这行饭!”
木道人道:“难道你要他做和尚?”
“和尚至少没有那么多麻烦!”
木道人笑着道:“但和尚也没有老婆。”
苦瓜大师不说话了。
陆小凤却笑了起来:江湖中人人都知道,金九龄最大的毛病,就是风流自赏,据说,就是入了公门这件事,也是因为一个女人。
叶孤星淡淡道:“这一桩大案,全无头绪,可未必好破。”
陆小凤道:“你查到了什么?”
叶孤星看着他:“这个人,非但消息灵通,并且人脉广阔。”
“这话怎么说?”
叶孤星道:“短短三十五日,已经做下六七十件大案,桩桩件件都是大案,几乎一日两件,这样的速度,岂非消息灵通?再者说,华一帆收藏丰厚,原请了朱停设计机关,却依旧挡不住劫案。而平南王府,更是守卫森严,不下于大内多少,依旧被劫。”
陆小凤看向他:“你的意思是,这些劫案,是有内贼?”
叶孤星道:“很多时候,机关最难防范的,就是内部的人。一座城池,城高墙厚,也防不住开门投降的内贼。”
“叶公子的话虽然在理,可这一件事情,却未必如此。”一个人的声音忽然在外头响起。
陆小凤有些惊讶:“金九龄!”
苦瓜大师叹了一口气,宣了一声佛号。
金九龄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依旧衣衫整洁精美,也依旧神态自若翩翩有礼,仿若一个走马章台的公子哥儿。
但他那锐利的双眼,精悍的体魄,另有一番气度,绝非那等不事生产的花花公子所能具有的。
古松居士见着他进来,却立马问他:“你最近有找到什么精品?”
他是个喜好收藏的人。
而金九龄人所皆知,有两项本事,一个是相马,一个是辨别古董字画。也是因为这样的本事,他才能一直过自己想要过的充裕的生活,穿质地最精细样式最时兴的衣衫,喝第一流的酒,赏玩第一流的女人。
当然,他生得英俊,瞧着也还算年轻,所以在女人这一件事上,还能省却很多钱。而这,通常又是最容易花钱的一件事。
但金九龄只是微笑,一句话就回绝了古松居士,却抖手取出一块鲜红的缎子。
一块绣着黑牡丹的缎子。
古松居士有些惊讶:“这是什么?”
金九龄却道:“这是哪个会绣花的男人绣的。”
众人已经明白。
叶孤星忽得问道:“就只有这一块?”
金九龄微笑道:“这七十二件大案,只留下这一块。在刺瞎江重威后,他将这一块缎子盖在他的脸上。”
陆小凤道:“我现在觉得,叶孤星的话,仿佛有些道理。”
“那是因为你们都不知道平南王府的守卫有多么森严。”金九龄道:“更不知道江重威当时遇到了什么样的事!”
叶孤星冷冷道:“他遇到了什么事?”
至于平南王府的守卫,他却不置一词。
因为他知道,平南王府虽然是天下有数的守卫森严之地,但真要做什么,却未必做不到。
何况,王府这样的地方,守卫森严,终究不如一声明令。
很多事看着不可思议,但如果换一个角度,就会却会豁然开朗。
金九龄道:“宝库的钥匙,江重威随身携带,从不离身,而他开了门进去,就看到那个男人在里面绣花!”
叶孤星冷冷道:“钥匙既然能有一把,就能有第二把。皇家王府的事,岂能说得明白?”
他的态度,冰冷而厌恶,一望即知。
但是白云城主叶孤城,收南王世子为徒的事,在场所有人都听说过。
毕竟,这两个人,身份与地位,都绝对与众不同。
金九龄的目光闪了闪,才慢慢道:“所以刚开的时候,我怀疑的是司空摘星。”
陆小凤道:“他还有什么线索留下来?”
金九龄将缎子推了过去,一面道:“除了这一块缎子,就只知道那是个长得满脸大胡子,大热天里还穿着一件棉袄的人。”
“他的武功路数呢?”
金九龄道:“江重威没有看出来,所有人都没有看出来。”
两人一问一答,叶孤星却伸出手,摸到了那一块缎子。
触手绵软,丝线绵密,阵脚细密,不论是这缎子的质地,还是那绣花的手艺,都是一流的。
但叶孤星脑中浮现的却是另外的信息。
他的目光微微凝滞,忽得开口打断了金九龄与苦瓜大师一唱一和的激将法:“这针脚有问题。”
“什么!”金九龄脸色一变,伸手摸了过来。
叶孤星却指尖一划,将这一块缎子铺平,手指指腹在上面轻轻摩挲了片刻,居然就递给了花满楼:“你看一看。”
花满楼微微笑了笑,伸手轻轻摸了两下,忽得眉头动了动:“这针脚,的确有问题。”
陆小凤迫不及待,追问道:“什么问题?”
花满楼‘看’向叶孤星。
叶孤星点一点头,淡淡道:“每一针的针脚,都有一点空隙。”
花满楼道:“而据金捕头所言,这是一个男人,一个多半不会绣花的男人。”
在这一刻,陆小凤与金九龄的神色都有些变化。
陆小凤道:“难道他不是在绣花,而是在拆线?”
金九龄的神色有些难看。
他身为第一名捕,却连最重要物证都没有查探明白,岂不是有损脸面!
陆小凤看着他,忽然叹了一口气:“所以,我想赌一把。”
金九龄看向他。
陆小凤道:“我赌我在你之前,就能破了这一件案子!”
而之前,金九龄已然说过,他赌陆小凤破不了这件案子。
这似乎是陆小凤被激将了,可所有的人都明白,他只是又有些心软下来。
金九龄仿佛也感受到了这一点,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都说请将不如激将,可有些时候,激将却实在比不上请将!”
席面散去,古松居士注重养身之道,木道人素来有懒病,而苦瓜大师又有晚课。
屋内便只剩下四人。
陆小凤开始询问这些案件的线索。
第一次出现,最后一次出现,遇到的人。
金九龄一一回答,偶尔,叶孤星也会回答。众人这才发现,飞仙岛的确花费了很多精力在这件事上,因为叶孤星所知,居然比公门捕快金九龄更多更详细。
但对于此,叶孤星只是淡淡道:“很多时候,钱比其他东西总能更快见效。”
花满楼微微笑着,没有说话。
在这一件事情上,他也做了一点事。
而汇集两家之力,在东南一带,几乎可以说是铺开了一张网。
这一张网,未必严密,却实在能查出很多信息。
而公门,哪怕有人,却也未必能花费那样的金钱与精力。
也是因此,陆小凤很快下定了决心:“我们要重新问一问那些人。”
金九龄道:“哪些人?”
陆小凤道:“那些老江湖!”
花满楼也点了点头:“一个人的伪装,就算再好,总归是伪装,多少是有破绽的。只是当时,常漫天他们或许没有注意到,也或许只是疏忽过去。”
金九龄终于点了头:“很可能。”
叶孤星淡淡道:“我想要去平南王府。”
花满楼看向他:“为什么?”
叶孤星道:“最严密的地方,很多时候,反倒更容易查出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仿佛带出一点冷笑:“何况,那里我本也很熟悉。”
金九龄淡淡道:“叶公子并不喜欢王府?”
叶孤星道:“深恶痛绝。”
“哪怕令兄叶城主早已收徒世子?”
叶孤星道:“兄长的事,我不能管。但是,我要做的事,也从来没有人能拦得住!”
金九龄盯着他,片刻后才叹了一口气:“如果你不是叶孤星,我几乎要怀疑你了。”
花满楼忍不住笑道:“可最后一件案子出来的时候,他却正在花家,与我投子下棋。”
金九龄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但就在这一刻,系统再一次响起。
【叮!主要配角好感度-2,23/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