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沈璧君终于点头决定回无垢山庄,她需要处理一些事情,或许是拿一封休书,或许是要连城璧一个答案。
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改由顾安舒驾驶马车,萧十一郎与沈璧君坐轿子。
顾安舒戴着斗笠,吆喝一声,马儿快速跑起来。
回去无垢山庄不过四个时辰,不算太远,他们准备了一些吃食和水酒备着。
这一路,顾安舒听到不少路过的江湖人士都在讨论同一个事情。
只要有人可以抓到逍遥侯,就能使用割鹿刀三年,不计较任何。
这是连城璧放出来的诱惑。
凡是有追求的武林人士,自然是对这一把名刀有着向往的,很少有人会是个例外。
“真是羡慕连城璧,第一美人是他的妻子,第一名刀是他的宝贝,如今为了对付逍遥侯愿意出借名刀,算是大手笔。”
“他这样的君子,名与利都有了,很多事情都看开了吧?”
“未必,人总是追求更上一层楼的。”
顾安舒内心腹诽:有些人总是这么天真。按照以往剧本的逻辑,连城璧这种看着越是完美的人,发起疯来越可怕。
更何况,逍遥侯也就是天公子昨晚让他品鉴假刀,就足以证明这点。连城璧的野心,这点名和利是无法让他彻底安静下来的。
马车内,沈璧君已经盯了萧十一郎好一会儿,两人沉默了一阵,都没说话。
像是在僵持,结果还是沈璧君先开的口:“你看他们都以为连城璧有了我和割鹿刀,便已可修身养性,不争夺更大的名利了。”
“他们不过是为一些男人塑造一些不属于他们的形象,因为大家都是男人,所以总要吹捧男人。”萧十一郎并不忌讳直面评价那些男人。
沈璧君再度望向他,眼里的光很炽热,“你不一样。”
“我从不屑于这些。”
“我想我应该报答你,加上前两次,你救了我三次了。”
萧十一郎却道:“顾兄起码也救了你两次。”
“那不一样。我、我……”她的脸色有些红润,女人的羞赧尽显无余,她看着萧十一郎的眼神总是有几分别的含义的。
萧十一郎很明白,却不愿意正视这份含义。
日落时分,他们已到达无垢山庄外。
下了马车,又将马拴在一边吃草。
三人往前走,刚到跟前,却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焦味,烟火随着风而起,着火的山庄映红了大半个天空。
“走水啦!还活着的快救火!!”
他们对视一眼,推开山庄大门一看,只见庄内四处都是尸体,弥漫的血腥味让沈璧君几欲作呕。
她看到了平日里照顾自己的丫鬟倒在地上,嬷嬷已经毙命。沈璧君望着她们凄惨的死相,凄厉地尖叫一声,吓得转身躲进了萧十一郎的怀中。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没有直接晕过去已经算是坚强。
萧十一郎扶着她,顾安舒向前,抓住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们是何人……夫人?!”他满头大汗,身上也是血,见到沈璧君,又惊又喜,“夫人你回来了……少主他了?”
“他还没回来吗?”沈璧君反问。
两人愣了愣。
管家此时也管不了沈璧君躲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里,解释道:“下午的时候来了一群人,二话不说大开杀戒,我们誓死抵抗,但伤亡惨重,他们又放了火,而且、而且……”
“怎么了?”顾安舒急切地问到,“不要只说一半。”
“有人闯进了密室,我们追进去的人也没出来。”
“究竟是什么人?!”
管家睚眦欲裂,说:“是萧十一郎!”
被点到名的人就在现场,刚刚还护着沈璧君,沈璧君也懵了,迷茫地摇摇头:“不可能的……”
“夫人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我就是萧十一郎。”他淡淡地报上名讳,镇定的像是无事发生。
“哪有人杀人放火还自报名讳的,未免太傻了点。”顾安舒忍不住辩驳了一句,“密室在哪?”
“后院。”
沈璧君突然想起什么,惊讶地叫了一声:“我们快点去密室!”
这么慌乱的关头,管家也无闲心去管两个外人要去密室,那毕竟是沈璧君带人去的。
他留在这里处理其余的事情,又嘱咐了一句小心。
而沈璧君身边的这个人才是萧十一郎这个事情,让他更疑惑了。
沈璧君带着他们穿过前厅,到了后院,后院更幽静,从布置来看就知道费了不少手笔。进了书房,沈璧君走到书桌前,转动桌上的砚台,便见两个书柜朝旁边移开,露出一个门来。
萧十一郎抢在跟前:“我走前面。”
顾安舒把沈璧君护在中间,门刚好就是萧十一郎那么高的样子,三个人过去并不算困难。
越往深处,就有血腥味传出来,里面大概也经历了一场厮杀。
他们走了一盏茶的时间,眼前的景象已经超出了意料。
又是一地的死人,无垢山庄的,还有别的,最重要的是……小公子也在。她又变成了男人的装扮。
“你又冒充我杀人。”萧十一郎道。
“你的名字好用,我一说,总有人信。”小公子挑了下眉头,完全没有一丝紧张和害怕。
沈璧君小心提醒:“她手里抱着的盒子。”
小公子便趁机颠了颠盒子,“瞧连夫人的表情,我便知道我没有拿错,对吧?可惜了我家公子,拿着把假刀还沾沾自喜,结果完全被连城璧蒙在鼓里,耍得团团转不说,还丢掉了玩偶山庄。”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顾安舒好奇问她,“你的目标也是这个。”
小公子冲他抛媚眼,“也不一定得是这个,如果我和厉害的人合作,我就未必得需要这样一个祸害。”
“你倒是拎得清。”
“可不嘛,我又不是连城璧。名利要,老婆也要,别人的山庄更要,而且他的眼里还容不下一颗沙子。”
她意有所指,已经相当明显。
若放在跟前,沈璧君断不肯相信,可现在,她很容易就会相信连城璧另有所图。
顾安舒道:“看来,配合连城璧潜入玩偶山庄的人就是你了。”
“好聪明呀顾公子,奴家好喜欢你。”
“客气了,不用太喜欢,稍微喜欢一点就好了。”顾安舒两根手指捏在一起,表现出“一点”。
“你当日散播谣言说萧十一郎抓走沈璧君,挑拨他和连城璧之间的关系,不过也是想让连城璧激起好胜心。”
“是,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容得下一个名声在外比他高那么多的人?他不想被人踩一头的。”小公子抱着盒子,开始踱步,走两步晃一下,很是悠闲,“但可惜的是,他当时首要目标是我家公子,分不出身来处理你们,自然稍后再做打算了。”
“于是你就趁火打劫,杀来山庄找真正的割鹿刀。”顾安舒学着她的表情,“我说得没错吧!”
小公子原地跺跺脚,一脸欣喜,“不错不错,就是如此。其实出主意的是他,我不过是顺手帮他把萧十一郎推下来而已,不过现在我都想通了。”
萧十一郎垂下双眸,面色看不出什么,但他心情不佳。“虽然我没有半分介入的意思,他却将我视为仇敌,真是闻所未闻。”
小公子纠正他:“这叫树大招风。”
听闻这一堆事情都因连城璧而起,沈璧君心里百味交杂,竟不知是背叛的苦,还是知道真相的悲伤。
她默默垂泪,一句话都不想评价。
那小公子知道自己目前局势不容乐观,却完全不担心,“顾公子,你看我一个女孩家家的,多不容易,留我一条路,放我走了呗。”
“不行。”顾安舒双手背在后面,脑袋一歪看她,“像你这样的姑娘家,我也是闻所未闻,放你走,怕是还要惹出不少事啊。”
话落,暗器出。
仍是漫天花雨一般,迎面而来。
顾安舒能闻到那股奇特的香味,扰人心神,让人头晕脑胀。他下意识后退,小公子却没逼近。
抱着剑盒往身上一背,就欲从另外一条路出去。
在他们那之前,密室的另外一边已经被她炸出一条口子,尘烟四起,呛入口鼻。
可她转身的时候便感觉脑后发凉。
那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寒冷,仿佛要直接将她天灵盖都给掀开。
小公子的心底突兀地升起一种恐惧感,她鲜少这样,可此时却的确感受到了那样刺骨的寒,比冰天雪地躺在冰面上还要令人绝望的寒。
她像泥鳅一般下意识闪躲。
人是躲了,剑盒也没了。
萧十一郎的掌风收得那么快,刚刚一瞬的气力就犹如草原上狼的眼睛,盯着你跟着你,随时把你一口吃掉的威胁很久才能散去。
他总是这样的,不会轻易的伤人,若能达到目的,便会及时收手。他其实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会出手相助,也会得饶人处且饶人,更不会随便杀人。
没有了剑盒,但小公子还有暗器,她歇斯底里地发出身上几乎所有的暗器,朝他们三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