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内闪现“这么晚了还有人出现来嘘寒问暖多少有些奇怪吧”这么一句话,但顾安舒秉持不把人往坏处想的原则,点了点头。
“我正好是出远门回来,身上带了些伤药,两位不如透露一下她的情况,我看能不能帮上忙。”
闻言,萧十一郎走过来,详细讲述了一下情况,轿上这人很快地给出两瓶药来,“红色外敷,蓝色内服。”
接过药瓶,萧十一郎道了谢,转过身朝沈璧君走去。
他蹲下来,开了药瓶闻了闻,确认无事后将药给沈璧君用了。
顾安舒道谢:“多谢这位公子相助。若有机会,能请你喝茶饮酒的话,自然再好不过。”
“客气,能在这个时候在这里遇见,我看是缘分了。在下方应看,还未请教阁下大名?”
“顾安舒。”眼前这人名字有些耳熟,顾安舒却一时想不起来。
“看来,你们是从那个方向来的,可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远处火光乍现,虽然隔得远,但习武之人自然能听到更多的声音,人数实在不少。
顾安舒思考的时间很短,他便说道:“前方,无垢山庄的主人似乎正与逍遥侯一教高下,但其余人,不知道是何目的。”
方应看听了,露出兴奋的神情来,眼里闪着光,他甚至往外探出身,又是好奇又是期待的,“那我先走一步。”
“欸?你这是要过去围观打架呢?”
“算吧,这不来都来了,看一看没损失的。”
顾安舒无语,心想怎么还有这么爱看热闹的人?
他不好多说什么,挥挥手算是告别。
在这样的地方行走,总是要多几分担忧的,但轿子里的方应看却很淡定惬意,他望着夜空,又听着远处终于停歇下来的声音,脸上的笑意却从未散去。
他突然冲着外面开口说话,抬轿子的都没有反应,仿佛习以为常。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只知道他是有话要说的。
“人,我见到了。”
回应的那声音似是从树梢上传来,但无人能看到一点踪迹,那人道:“我与他相处了一下,比你情报中的要聪明机警许多,而且,是个不错的人。”
“你现在就能判断了?”
“我从不轻易判断,我能判断的,便是我有把握的。”
“那么,前面的情况又如何?”
那人又回答:“连城璧带人集火逍遥侯,眼下应是占了上风。一把割鹿刀引发这么多争端,不算稀奇。但连城璧煽风点火的本事不小。”
方应看的语气很平和,和先前的热情不一样,他道:“沿路我也听到了。连城璧在江湖放话,若有人能够解决逍遥侯,便将夺回来的割鹿刀出借三年,不收任何好处。”
“他是个沉得住气,也豁得出去的人。”
“却不是个君子,但没关系,世上的君子总是少的。”
正午时分。
阳光再度洒遍大地,蔫掉的树叶,静止的风,让这条路上的尘土更多了。
马蹄停下。
萧十一郎从马车上下来,拉开帘子,接了戴上面纱遮掩面容的沈璧君下来,顾安舒紧跟其后。
“此处尚离无垢山庄还有些距离,你可以再想想接下来的路。”
进客栈前,萧十一郎小声地和沈璧君这样说。
客栈一楼人满为患,店小二迎他们上了二楼,选了个角落些的位置,要了茶水和酒,几样招牌菜式,还有清粥、酱菜。
萧十一郎给自己倒酒,连喝了三杯。他总是喜欢喝酒的,只可惜最近总是喝不到更好喝的酒。
他蹙着眉头,沈璧君也是如此。
顾安舒看着两人,叹气道:“连夫……哦不,沈姑娘,无论去哪,你得有个想法。”
沈璧君是有在逃避这个问题的,沉默着,低头没有接话。她偷偷看了一眼萧十一郎,似是想从他身上找到答案。
这时客栈里响起不少声音。
有人在聊昨晚玩偶山庄的事情。
“你们可曾听说了?无垢山庄庄主连城璧杀进逍遥侯的领地,找他要割鹿刀了。”
“所以抢走割鹿刀的是逍遥侯?不是萧十一郎?”
“谁说是萧十一郎抢的?”
“不知道,但知道的时候都这样说,说他夜闯无垢山庄,夺走割鹿刀,因此声名大振。”
“这就好笑了,萧十一郎在这之前就已经声名狼藉,哪会因为这个就声名大振?未免太抬举他了。”这个的语气充满了轻蔑。
另外一个仿佛有些敬佩萧十一郎,他道:“不知道就别乱说,他萧十一郎自在江湖上有名号以来,何曾做过不认的事情?我看是逍遥侯夺走割鹿刀放出的谣言。”
“如此看来,连城璧也不过如此,无垢山庄徒有虚名!糟蹋了一把名刀!”
“就没人关心昨晚打得如何?”
“逍遥侯逃走了。”
“那他必将卷土重来。”
对于他们的讨论,萧十一郎充耳不闻,一壶酒已经喝完,他并不开心,总是蹙着眉头。
入夜时分,他们入住客栈的厢房。
顾安舒在屋里待了片刻,不多时一个人影竟从窗户外扑了进来,他的轻功极好,进来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是落地的时候脚崴了一下。
在一边嗑瓜子的顾安舒惊讶地眨了下眼睛,“天公子?”
他一身白衣沾染着血液和灰尘,灰扑扑的,本该狼狈的他却气质非凡。
天公子扭过脸来看他,抬手擦去脸上的脏污,目光在他身上走了几个来回。然后他将手中模样怪异的刀递出去,“你看看。”
“给我看看?”
“自然。”
握紧割鹿刀,顾安舒有了几分紧张,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但他握刀的时间不长。
天公子索性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冷冷地注视他:“若连藏宝阁阁主都无法窥探其中奥义,那我真的无话可说。”
不过短短一瞬,顾安舒只觉自己的脑海里仿佛冒出了无数他还没有穿越之前的画面。那种感觉就像在电脑上浏览资料,各种细节汇总。
然后他说道:“这刀是假的。”
天公子笑出声来,“不错,这是假的。连城璧,真会演戏。”
“这刀,是你抢来的?”
“不错,以我的实力,进入无垢山庄偷一把刀算得了什么?只可惜机关算尽,却还是输给了连城璧。”他眼里几乎带血。
“这刀……却足以以假乱真。”
“我直到昨晚才发现。”
顾安舒将刀还给他,“你是怎么发现的?”
“昨晚我与连城璧对战,数次都已击中他的武器,虽然他的那柄剑已经算不错,可也不是割鹿刀的对手,我砍到第三次才将其折断……”
“你之前没试过?”
“当然。”
顾安舒无语。想着这世界大概没有专业的鉴宝机构了,这或许还是个商机,他是不是可以靠给人鉴宝赚钱,这样躺着都能数钱。
“你原本还抱着一点希望,所以才来找我。”
“现在已无希望。”
“既是一把假刀,他为何如此大费周章潜伏玩偶山庄,又找来那么多人夺刀?”
天公子哈哈笑出声来,“一个伪君子想做什么,我还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现在玩偶山庄的主人已经变成了他,山庄里的人也以为自己是被他所救,现在各个上赶着崇拜他投靠他,你说……他是什么目的?”
顾安舒的手心里已经冒出汗来。
他原本想着连城璧不过薄情,有些男人为了事业和名声总是如此。但现在看来,望着落败的天公子,连城璧的形象也就发生了逆转——如果这么费尽心机地利用大家对割鹿刀的向往铲除天公子的话,那萧十一郎身上的脏水,岂不是也和他有所关联?
这样联系到一块,顾安舒不觉得有多么夸张和不可信。
得到了答案,天公子没有继续要做什么的意思,他甚至抬手同顾安舒告别,显得还挺有风度。身影再次消失在月色中,同他的假割鹿刀一起。
可顾安舒总觉得,即使是假刀,恐怕也会掀起腥风血雨。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江湖总是风云诡谲,暗潮汹涌。
他在屋里沉思片刻,屋外有人敲门,“是我。”是萧十一郎。
顾安舒开了门,下意识说:“我想你听到了。”
“是,他刚到的时候我就听到了,很少有人可以瞒过我的耳朵。”
顾安舒微笑,“能与你交个朋友,应当是我的荣幸,毕竟我的轻功不好。”
萧十一郎却安慰他:“足够用就是,你有你擅长的,却不一定非得和人一样。”
这样的安慰于顾安舒来讲十分受用,他本不是计较这些排名高低的人,要的不过是安稳与悠闲,只是恰巧有几分正义,让他也愿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多谢你。如此,我就不用赘述了。”
他让萧十一郎进来,随手掩上门。
夜色透过那扇窗,外面是飞檐的轮廓。
“假割鹿刀的风波会再起的。”
“我也这么想。”
“真的割鹿刀……可能在等着你我。”
一开始,顾安舒并不理解萧十一郎的这句话,迟疑了片刻,某种念头突兀地在脑海中闪现。
“你是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