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之中弥漫着湿润泥土与鲜血混合的气息，我看见维尔克斯微微皱了皱眉。
不用他说，我本人也有些难以忍受这种气味。
——我晕血。
不过我也说不清对此到底是厌恶还是恐惧。
塔纳托斯家的马车十分的平稳，我走下马车，跟在维尔克斯的后面，一个女佣带着我换掉了身上的衣服，我迫不得已的穿上了沉重的裙撑，戴上了束腰。
走在奢华的大厅之中，繁复的灯饰发着冷冽的光，四面高耸的墙壁上有序的挂着烛台。
我穿过走廊，矗立在远方的建筑上有着一面巨大的钟，听着这一声声的滴答声，我推开了书房的门。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古朴戒指，终于记起来了它的另一个用途。
年过半百的塔纳托斯公爵目光落在了我手中的戒指上，“是我让维尔克斯带你回来的。”
我在他的示意下坐到他对面，塔纳托斯公爵放下了手中的钢笔，“我是你的父亲。”
“或许你还有着许多的疑惑。”
塔纳托斯公爵道:“但我想，对于任何人来说，成为塔纳托斯家族的小姐不是件坏事。”
“足够安分的话，你将一辈子衣食无忧。”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知道他说对了大半，但是——
[你可不是什么安分的人。]
巴尔跳上了塔纳托斯公爵身后的书架。
“你在看什么？”
公爵随之我的视线回头，却什么也看不见。
“一本书。”我笑笑，“《呼啸山庄》。”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
塔纳托斯公爵将《呼啸山庄》递给我，“你不用再去神学院了。”
我接过厚重的书本，轻轻翻动书页，听到他说，“那不过是些平民才需要去的地方。我会给你找一位魔法师教导你的。”
我捻着书页的手顿了顿。
蝴蝶效应吗？
翻到第一页，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些文字上。
这个时候 主角希斯克利夫刚刚被带到呼啸山庄。
“我可以提一个请求吗？”我放下《呼啸山庄》。
塔纳托斯公爵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说，“什么要求？”
“我希望是神学院的艾斯特神官来教我。”
我看向窗外，瓦沙克靠在窗框边显得昏昏欲睡。
公爵愣了愣，似乎对于我这无关痛痒的要求有些惊讶。
“我会通知他们的。”
他告诉我。
离开书房，瓦沙克后知后觉的跟上了我，我和一个女仆来到了属于我的房间。
银白色的墙面上有着暗色的精致纹路，白色的大理石地砖上铺着价值不菲的地毯。浅色的落地窗帘上的雪青色花纹。
女仆离开后，我抬手，只能刚刚好点燃一个烛台。
寂静的空间之中，我听到有人嗤笑一声。
我冷冷的看向瓦沙克的方向，“你笑什么？”
他看着那烛台意思不言而喻——如此弱小。
我干脆灭掉蜡烛，拉开窗帘，看着窗外恢复正常的月亮，我问:“我看你刚刚不是很困吗？恶魔也需要睡觉？”
[当然不是。]瓦沙克摇摇头，[只是因为太无聊了。]
“无聊？”
我反问，“我以为今晚发生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你是指你从一个孤儿成为塔纳托斯家的大小姐？]
“当然不是了。”我否认他，“不过将来会发生更多有意思的事情。”
[有意思的事情？]
瓦沙克不停的追问着我，我皱着眉将《呼啸山庄》砸向他，厚厚的书本却穿过了他的身体。
后者得意洋洋的飘在空中，我干脆将被子拉过头顶，忽视他。
[你打算闷死自己吗？]
瓦沙克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一把扯下羽绒被，“你没有实体真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只要你和我签订契约我就会拥有实体了。]
我背过身，不去理会他。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照在了我的脸上，我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瓦沙克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走下床，有些不适应强烈的太阳光，抬手拉下窗帘。
门外响起敲门声。
我走到门前，打开门，看到了昨天将我带到房间的女仆。
我隐约记得她的名字是叫莱拉。
长着雀斑的女仆手中还拿着我的早餐，我扬起一个变扭的笑容，打算伸手接过，“谢谢……”
——嘭
餐盘摔在了地上。
“啊……真是抱歉呢。”莱拉捂住嘴，语气夸张，“这是你唯一的早餐，梵西佐小姐。”
我嘴角的肌肉有些僵硬了，几道笑声传到我的耳中，远处的几个女仆也在看着这一幕。
“你可以从地上捡起来吃。”她提醒我。
“塔莎说你们外城的人都是吃地上捡的食物的。”
我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会，然后抬起手。
啪!
莱拉跌倒在地上，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真是抱歉。”我居高临下的说，“这是对你的警告，女仆小姐。”
我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的食物，远处的女仆们已经离开。我蹲下身，然后随手拿起掉在了地板上的一片吐司。
“我不知道你对于从地上捡食物吃的这种言论从何而来。”
莱拉往后退了退。
“算了，这不重要。”我笑笑，“压根不会有人在乎我的解释。”
我忽然猛的扯住了莱拉的头发，她被迫抬起头，我把压根什么灰尘也没有的吐司拿到她嘴边，“吃。”
“什……什么？”
“我说。”我掰开她的嘴，“把它吃下去。”
莱拉的几根头发被连根拔断落在地上，我看着狼吞虎咽吃着吐司的莱拉，瞥了眼已经流淌在地板上的牛奶，后者似乎误解了我的意思，一脸惊恐的摇摇头。
我没有义务安抚她的情绪，我拍了拍她的头，“好吃吗？”
她终于吃完了一片吐司，于是扯出了一个丑陋的，不伦不类的笑容，“好……好吃!非常好吃!”
“既然喜欢。”我轻声道:“那就全吃完吧，莱拉。”
莱拉瞪大了眼睛，她放弃之前的那副诚心悔改模样，而是一副面目狰狞做派。我回到房间，关上门，没有去管门外的莱拉。
不管怎么样，身为女仆的莱拉会处理掉那堆垃圾的。
我靠在昂贵的实心门前，瓦沙克站在我面前。
[人总是这样。]
我不知道莱拉对于我的恶意从何而来，甚至是菲林·奥德里奇。我以为我从来没有得罪过他们，就连莱拉也不过是我刚刚认识。
可是人与人之间的恶意却向来都是那么的毫无缘由。
“原本我很感谢她。”我坐在地上，“因为莱拉为我送来了早餐，而我刚好饿了。”
“可惜的是，她偏偏选择成为一个猪猡。”
[你还需要一份早餐吗？]瓦沙克问。
我摇摇头，“不，我已经不需要了。”
我带上了我的帽子，然后来到了塔纳托斯家族的藏书室。
这个过了几百年都屹立不倒的大家族有着一个堪比图书馆的藏书室。
无论如何，我不要当一个弱者。
[我早就说过，你不适合学这种。]
我放下魔法书，“那你说我适合学什么？”
[你没发现光明魔法对你的极度排斥吗？]瓦沙克从角落里拿出一边古旧的书。
[你应该学习它。]
我没有接过书，“我不信仰光明。”
“但同样没兴趣成为黑暗神的信徒。”
[那太可惜了。]瓦沙克感叹，[你可是百年难遇的黑魔法天才。]
我垂下眼眸，试图召唤出火焰。
看着指尖冒出的火花，瓦沙克哈哈大笑。
“你再笑试试。”我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瓦沙克立刻不笑了，但是很快，他又凑到我面前，[你可以试试看。]
[你身为魔戒的主人，我无比了解你。]
“你知道后果吗？”我嗤笑一声。
[你是会害怕这种东西的人吗？]瓦沙克在我身边转了一圈，[如果这样的话，那么你那天也不会这么做了。]
我回忆起了那天离开浮罗街后发生的事情。
看着面前的这本黑魔法**，我不得不承认，我心动了。
[既然你不打算签订契约，那么这就是你唯一的选择。 ]
以往我对此敬而远之的原因无非是因为它的成本极低，不但异常难学，还具有一定风险。
可是如今就如同瓦沙克所说，这是我唯一的选择。
我翻开**，那些复杂的魔法阵纹路被我轻而易举的记在了脑海之中。
我伸出手，一股漆黑色的火焰突兀的燃烧起来。
黑色的火焰？
瓦沙克也有些惊讶，不过他很快就又恢复了那一幅吊儿郎当的模样。
我眼看着它在我的手心愈烧愈猛，逐渐开始冲向天花板，我握住手掌，黑色的火焰消失了。
[我说的没错吧。]
瓦沙克坐在书架上，[况且，只要你不说，谁会知道你再学习黑魔法阵呢？]
[光明神从来没有眷顾过你，但黑暗永远不会抛弃你。]
[再凭借着你那过目不忘的能力，你还有什么做不到呢？]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我把书本放回原位。那些魔法阵已经全部被我记在了脑海之中。
瓦沙克从书架上下来，[我早就说过，我无所不知。]
“既然如此，我有一个问题。”
我关上藏书室的门。
“神，真的还存在于这个世界吗？”
[你是指光明神还是黑暗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