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利亚生下了她的第一个孩子。
我被邀请到了王宫一起来看看这位未来的小国王。赛格尔的脸色不算好,我能够理解他——毕竟好不容易布好的局,现在被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给打乱了。
西利亚的孩子同样是金发蓝眼,但看起来和那被埋进土里的阿提克一点也不像,这是件好事,至少对西利亚来说。
西利亚抱着那个婴儿,嘴角带着笑意,看起来很开心。
我看到这一幕,忽然想起了什么过去的东西,这使我的眼睛有些刺痛,于是就选择离开房间。
五月的天已经逐渐热起来了,皇宫的走廊上挂着历任国王的画像,赛格尔走在我旁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个孩子来的的确有些突然了,我和赛格尔都是这么想的。
他是和我一同出来的,看得出来他的心情非常不好,我跟着他走到一扇窗前,听到他说,“当初就不该留着她。”
我靠在墙上,双手插兜,“她好歹那么爱你。”
赛格尔听出了我的讽刺,冷冷的扫了我一眼。
我不在意他的警告,只是玩着手里的匕首。
“她们必须死。”
赛格尔的眼睛看着窗外的大片紫罗兰花园。
“你的好父亲很喜欢那孩子。”
“那不重要。”他摇摇头,“他快死了。”
“你可真孝顺。”我夸奖他。
或许这是那些上位者和统治者独有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依稀记得那么一句老话,是我那死了很久的祖母告诉我的。
——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
而这次赛格尔却出乎意料的没有继续怼我,他朝我后面看去,挑了挑眉,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挂起了笑容。
“教皇阁下。”
我闻言转过身,看到了赫尔墨斯。
他穿着白色的长袍,眼眸的颜色是一种很浅淡的紫色,银色的长发披散在肩膀处。
我朝他点了点头,想找个借口离开,却发现赫尔墨斯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教皇阁下。”
我不喜欢他的这种视线,这种看任何人都像看死物般的视线,偏偏视线的主人看的还是我。于是我出声道,“有什么事吗?”
赫尔墨斯摇摇头,然后从我身边离开。
我并不是很愿意和赫尔墨斯有什么接触,但今天赫尔墨斯的视线却给我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今天巴尔没有跟过来,是瓦沙克一直陪着我的,我告别了赛格尔,和瓦沙克一同走到了那片紫罗兰花圃前。
我漫步在花丛中,瓦沙克跟在我后面,看起来似乎对我的行为有些不解。
“带我去看看吧。”我对瓦沙克说,“那些被掩埋在尘埃里的真相。”
瓦沙克那双空洞无聚焦的灰白色瞳孔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我站在紫罗兰中,“你知晓着过去与未来的一切,对吗?”
“未来充满着未知性,你或许对此还看不清,或许无法知晓那分叉出去的线条究竟哪一条才是真正的未来。”
“未来是可以改变的,但过去不会。”
我忽然转过身,“瓦沙克,这是我的命令。”
所罗门王的魔戒散发着光芒,瓦沙克忌惮着它。
[好。]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我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世界变得扭曲,然后慢慢的形成了另一片场景。
故事里的梵西佐和我猜想的一样,和我是同一个人。
艾蕾娜是故事里的公主,而梵西佐则是她的骑士。
无数跟木偶线死死的钉在了关节处,操纵着这个可怜人的一举一动。
每一条线的梵西佐都有着她自己的be结局。
在赫尔墨斯那条线里,她被赫尔墨斯当作黑暗神而钉在在十字架上,放血而死。
在卡维尔那条线里,她被卡维尔用剑捅穿了心脏——虽然那时的她也许还没有心脏,但也还是死了。
在贝修尔斯那条线里,她在钟楼上,被艾蕾娜推了下去,贝修尔斯在一旁看着她血肉模糊的尸体,捂住了艾蕾娜的眼睛。
在赛格尔那条线里,当上了国王的赛格尔为了让艾蕾娜开心,不断的派了她去外城与那些怪物厮杀,然后战死沙场。
在维尔克斯那条线里,她还是维尔克斯的妹妹,在剧院着火后,维尔克斯救出了艾蕾娜,而她就和那些堆在后台的木偶一样,被烧成了一捧灰烬。
深爱着骑士的魔王与女巫做了交易,把自己的魔王之力分了一半给女巫,终于斩断了骑士身上的木偶线,让她拥有了灵魂。
一篇童话故事有女主角,有配角,也有不起眼的炮灰,而魔王就是那个反角。
“魔王是谁?”
我走在回忆里,问跟在我后面的瓦沙克。
瓦沙克看着前方,我跟着他看去。
那是还在13区的时候,或者说,是被我遗忘的那一段记忆。
梵西佐,也就是我,驱赶着格瑞婶婶的小羊羔,靠在那一棵橘子树下。
空洞漆黑的眼眸,刺眼的太阳照在那双眼睛上,眼睛的主人却不知躲开,任由眼眶泛着红,刺激的眼睛留下眼泪。
一只手盖住了她的眼睛。
“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直视太阳。”
阳光下,风吹动着草坪上不齐的青草,湛蓝的天空下,羊群时不时发出叫声。黑发少女坐在树下,她面前的少年显眼的发色被阳光照的如同太阳般耀眼。
[这是你曾经灵魂不完整时所经历的其中一个周目。]
瓦沙克跟我站在远处,看着树下的少年少女。
[你已经经历了不知多少个周目了,他也不知看着你死了多少次了。他放弃自己永恒的生命——他一次次轮回中爱上了你。]
我知道瓦沙克所指的他究竟是谁。
我动了动嘴唇,“你想表达什么?”
瓦沙克笑了笑,对我的反应毫不意外。
[这个王朝以前是属于你的祖先的。]瓦沙克摘下了一片树叶,面前的场景开始变化,[但后来,一个人类打开潘多拉魔盒,可怖的怪物被从潘多拉魔盒中放出,于是王朝颠覆,那个放出怪物的人类成为了国王。]
“所以温塞斯拉斯才想要对现在的王室复仇?”
瓦沙克把树叶变成了一个紫色为底色,金色相间的盒子。
“这就是潘多拉魔盒?”
我接过魔盒,问巴尔,“这些是奥林奇和你说的吗?”
他点了点头,[人类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放出了灾难和怪物,也放出了他。]
“他也是怪物?”
[不,那些怪物只是他童年时的玩具。]
手中的潘多拉魔盒开始出现裂缝,然后变成一片片碎片,化为了尘埃。
[就是在那个时候,光明神陨落了。]
我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十字架,瓦沙克继续说,[光明神早在不知几百年前就已经陨落了,如今的什么光明神,不过是人类在自欺欺人而已。]
十字架上钉着一个人,那人浑身都是鲜血,低垂着脑袋,只能看见她苍白瘦弱的手腕和精致的下颚。
[那是黑暗神。]瓦沙克解释道,[她被自己的信徒背叛了,于是被人们钉在了十字架上。]
[祂的灵魂并没有完全消散。]瓦沙克看了过来,[你的灵魂是祂的转世,肉·体是所罗门王直系的最后一个后人。]
我的手触碰了十字架,阳光刚刚好照在了我的眼睛上,这时,我已经学会了不再直视太阳。
太阳开始扭曲,我站在紫罗兰花圃中,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夕阳西下,红色的残阳照在了大地上,就像鲜血,紫罗兰染上了血。
“这是我的最后一个周目了?”
[是的。]瓦沙克回答我,[这一周目的你如果死去,就再也没有轮回的机会了。]
“是吗?”
我抬头看着红色的天空,飞鸟在天空中留下了痕迹,我笑着对瓦沙克说。
“也就是说,我现在已经完全不受剧情约束了。”
瓦沙克没有立即回答我,[你想做什么?]
“你心里有答案了。”
我背着手,慢悠悠的穿梭在花海中。
“我憎恨着他们,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