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丝塔茜这么说,喀迈拉怔了怔,下意识重复,“你试过?”
他一瞬间甚至没办法分清他们是不是在讨论相同的话题。
毕竟丝塔茜的语气平静得近乎温和,像向深渊中丢石子,得不到任何声音反馈,甚至无法捕捉到遥远虚空后的落地回声。
仿佛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不是在表达,‘哦,我没有感到意外是因为在你之前,我就已经试过向他们复仇;但很不幸,我和你一样也失败了。’
而是正压着开心与第一次见面的亲人讨论‘哇,那今天我们吃些什么做晚餐来庆祝这件事?’
把玩着丝塔茜刚才扔过来的匕首,喀迈拉指间冷光飞舞,颇为好奇地追问,“什么时候?”
丝塔茜笑笑,“在那些人对我彻底失望之前。”
她的目光极轻地在自己右手手背上停顿一秒,很快便无声移开。
虽然拥有糟糕的童年与成长经历,但丝塔茜,其实是伴随父母强烈期许而诞生的孩子。
丝塔茜的母亲很早就做好了一切计划:在分娩期间,那些牢牢束缚住她魔力的魔法阵与魔咒会暂时停止;而她会在那时候,用所剩不多的魔力结束自己的痛苦生命,然后——
丝塔茜不确定母亲最初的计划是不是会带着自己一同离开,但最终,母亲用诅咒为她带来了一个能活下去、能窥见自由的机会;
而曾经向往深渊外世界的恶魔,却最终在深渊外的世界内得到了最后的痛苦解脱。
而国王陛下,更是无比期盼丝塔茜的降生。
作为父亲,他当然会为自己孩子的降临而感到激动兴奋。
即便他在那之前已经有了——起码五个以上的私生子女,但丝塔茜是不同的。
那会是一座储量充足的魔药素材库,是下颗心脏的来源体,是能够为撰写魔纹法阵源源不断提供恶魔鲜血这种最佳墨水的母体。
一个更容易被他掌握与使用的小恶魔。
这太值得期待了。
即便在在丝塔茜出生后,魔法师宣布她没有一丝魔力之后,国王陛下依然没有死心。
而即便是那位日后会成为教皇的大魔法师也抱有些微弱希望,怀疑猜测,‘万一,恶魔的成长轨迹与人类不同,是会在出生后才开始逐渐拥有积蓄魔力的呢?’
所以在高塔彻底封闭之前,丝塔茜曾经经历过几年被不断逼迫培养的‘学习’时间。
“我见过母亲的心脏。”丝塔茜突然说。
没有任何人类知晓‘应该如何教导恶魔’,他们也不敢教给丝塔茜太多魔咒魔阵的使用方法——怕对方真的学会之后,会反过来成为王室与教廷的威胁。
那些‘学习’时间,更像是‘激发潜力’的激励过程。
简单概括来说,就是将雏鹰扔下悬崖逼它们学会飞翔的同款培训方式。
只是更疼痛与血腥。
“那时候他们大概是为了激发我来自恶魔血脉的力量,”丝塔茜微微蜷起手指,感知着覆盖在手背上的柔软皮革,“所以带我去过一次。”
‘得到恶魔心脏便可以控制恶魔’是不少吟游诗里的固有桥段。
然而事实是,那比吟游诗所描写的更加好用。
哪怕恶魔死后,她的心脏依然可以保持数十年的跳动,而那种来自深渊的强大力量会持续性地庇护着所有者。甚至是所有者的家族。
庇护他们魔力充沛,庇护他们远离恶魔等一切邪恶力量侵扰,庇护他们……强盛不衰。
丝塔茜挂起的笑容难得带了些嘲讽,“可惜那时候我根本无法理解什么是恶魔,什么是光明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那颗心脏会在自己面前不断跳动。”
她的人生中没有出现过对这些词语的任何解释。只有一次次濒死经历,以及事后‘我们是为了你好’的敷衍解释。
就像那则很有趣的色盲悖论:如果一个人从出生起眼中的红色与绿色便始终相反,那他怎么能意识到自己世界中的红色其实与外界所说的不同?
如果从丝塔茜出生起,便不断向她灌输‘我们是在做正确的事情,你的使命就是为我们提供材料’的坚定信念,那她会不会将这些规则认定为事实?
不过可惜,红绿色盲不是指两种颜色认知相反,而是代表着两种颜色都只能看到灰色;
而丝塔茜——也不是他们预想中会被轻松欺骗蛊惑的趁手小工具。
“我认为那颗心脏不应该属于那座城堡,”虽然是些不美好的记忆,但丝塔茜已经能够在回忆时规避掉那些会扰乱自己思考能力的糟糕情绪,“所以我想去解救它。”
“我还因此去偷学了许多魔咒,包括几个能带来强攻击威胁的咒语。我那时候傻到以为只凭借自己,就能跨越那么多魔法阵与亡灵荆棘,去打破那个巨大的笼子与水晶罩。”
“当然。计划失败了。”
一个才只有几岁的孩子,怎么可能独自战胜几乎凝结整片大陆最顶尖力量构建成的防御措施。
这个行为彻底激怒了那位国王陛下,也让他更加失望。因为即便到那样危机、那样丝塔茜自身有着强烈施展魔力**的时刻,丝塔茜体内依旧毫无魔力。
这就是小恶魔的最终判刑。
也导致了丝塔茜右手上无法愈合的伤口。随后高塔彻底封闭,开始了十多年的高塔玫瑰人生。
但同样是在那次失败之后,丝塔茜缓慢意识到,那颗心脏对哈洛鲁王室来说起着多么重要的庇护作用。
她甚至比喀迈拉更早领悟到这点。
也更清楚该如何去克服这点,以及自己该做些什么。
王室自称为光明神留在大陆上的话事人。君权神授,天命昭昭,无所不能,
可即便是光明神,不也已经数百年没有现身过了吗。
恶魔族的眼瞳多半为以红与黄为代表的深色系。
这也是深渊中最常见的两种颜色。燃烧着的火焰与岩浆。
在首次发现丝塔茜有一双哈洛鲁王室同款的海色双瞳之后,喀迈拉也有过短暂的惋惜,并有着非常恶魔的邪恶想法,希望对方别有任何与那群人类相似之处。
不过现在,喀迈拉却从对方眼睛中看到了近乎金属般坚硬的流动液体,比翻涌的岩浆火焰更灼热,却也更加冰冷坚硬。
喀迈拉沉默片刻才骤然回神大笑起来,“哈,即便是现在,你也才十八岁!”
“这个年龄在我们恶魔世界里,”喀迈拉伸手比划了一个比长桌更矮的高度,“你应该才是个就这么小,从魔法到说话都不太擅长的小小幼崽。”
这个年龄,说不定连最基础的化形都做不好,只能超小一团地趴在巢穴里来回翻滚。
就像他小时候那样。
恶魔的生命极其漫长,所以他们对外部时间的流动认知也很模糊,总下意识认为十几年是个非常短暂的限额。
……明明是还这么小的小孩子。但她做过的事情,却比许多在深渊中沉睡百千年的恶魔长辈们更多,也更辛苦。
“那只能说,还好我没有继承这种成长速度。”恶魔的尾巴比魅魔的桃心细尾更加坚硬有力,哒哒地甩在地板上,丝塔茜都能听到类似皮革刺破空气的清脆响声。
否则在她长大到可以做些什么之前,如果一切与那段仇恨相关的人员却都已经先她一步纷纷平安老死——这听起来可太令人窒息懊悔了。
“我喜欢这个回答,”踩在长桌上的双腿交叠在一起摇了摇,喀迈拉撑着椅背继续看丝塔茜,“你敢相信吗?我半个月前去王都的时候,恰好听到光明教廷最大的那只鬣狗头领在布施神谕,教导信徒们该如何宽容仇恨,释怀罪孽——对,就是你想的那个,他又在推销赎罪券。”
“宽容仇恨,”喀迈拉嗤笑一声,“他们就是依靠这种东西,来安抚人类们吗?”
丝塔茜在喀迈拉的大笑声中也笑了笑,但只笑了一下,“每到一年终时,他们都会开始卖力推广赎罪券。”
年底冲业绩。
教廷是最需要金币堆砌运转的机构,从最顶尖的教皇,到紧密相连的法师塔,各个都是行走的吞金兽。
赎罪券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有钱人买到之后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欺压平民,平民攒够积蓄购买后能拥有些‘得到神明垂青,拥有美好未来’的渺茫希望。
“不过我很喜欢他们在兜售赎罪券时的总结语,”丝塔茜语气轻轻,从齿间吐出那段让她印象深刻的套话,“‘即便在光明神面前,你的罪孽也能够因此得到宽恕救赎’。”
“毕竟这句话有个前提。”
丝塔茜知道王室一直在联合法师塔秘密研制永生魔药,这可怎么行呢?这是一则多么不敬神明的可恶想法啊。
刚刚张开翅膀的喀迈拉回头看向她。
“要先送他们去见光明神。”
这才是那些虔诚信徒们最应该做到的事情,与最该有的结局。
‘理解一切就能宽恕一切’,那就请让最无所不知的神明去理解吧。
喀迈拉在大笑声中变回尾巴拖地的矮脚小猫。
看着他甩来甩去的尾巴,丝塔茜有些手痒,却也很好奇,“恶魔在深渊外能够维持的形态,都会是猫与乌鸦吗?”
“不是啊,”喀迈拉探爪子挠挠耳朵,理直气壮地回答,“因为我喜欢猫,所以就特意变成了猫。我还把我最喜欢的元素都融合在了这次变形中……哦,顺带一提,下次我打算变成一只混着多种花色的缤纷猫咪,你要记得及时认出我。”
——你千万别再从第一面起就打算给猫做绝育了!!听到了吗!记牢了吗!
“整片哈洛鲁大陆上,唯一值得我赞许喜爱的生物,就是猫!”
提到这个话题之后,喀迈拉变得格外激动,放下爪子用力在桌子上狠狠一拍,“猫咪的创造者应该感到荣幸!祂会因为创造出这种生物,而得到我——这样一个骄傲强大的恶魔亲口称赞!”
很熟悉的论调,如同#上帝应该因为创造出猫咪而拿红点奖#一样的坚定理念。
丝塔茜:“……”她下意识揉了下黑猫尾巴。
这可能,就是吸猫的最高境界吧。
普通人只能养猫摸猫撸猫。
但喀迈拉,他自己就能变成猫。
“你这次——”
丝塔茜的问题还没有说完,喀迈拉就抢先回答,“在深渊又一次睡醒之后,我想上来散几天步。”顺便试试看能不能搞死那几个人类,
“不过现在嘛,”恶魔本就是个动作异常灵活、能够用翅膀掀起飓风的种族,在变成猫咪之后,这种灵活特点被二次加强,喀迈拉轻快地在几把椅子上跳来跳去,“我打算在这里多待几天。”
总要等个结局。
仇恨的结局,小姑娘的结局。
“毕竟神弃之地真是个好地方,这个地方没有光明教廷约束,就连住在这里的人类们也很少提起光明神——他们向光明神祷祝的次数,还没有大声祝福你的次数多呢。”
光明气息会抑制恶魔的本源之力,让他们变得虚弱。
喀迈拉敢笃定,欧兰城肯定是大陆上最适合魔法生物生活的地方。
让荒地不生长杂草的最好方法就是种植与耕种。
而让人们减少依赖神明改变人生的最好方法,是让他们发现:即便没有神明恩赐,他们自己便能将生活过得很好。
说到这里,喀迈拉的声音突然顿了顿,站在椅子上看丝塔茜,“还有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天晚上你们煮过的那种叫火锅的人类食物,准备什么时候再来一次?”
黑猫矜持地抬起下巴进行点评,“我喜欢那个味道。”
丝塔茜敏锐地抓住一点语言细节,突然抬头,“所以那天,你突然出现在走廊上,是因为你去过厨房偷吃吗?”
贝纳尔在第二天便意识到厨房内的备用食材比计划中少了许多。
但毕竟火锅这种东西——谁也没办法确认自己一餐中究竟吃了多少,身为厨师的贝纳尔也不能笃定误差,只是将这种小意外先汇报给了潘妮。
“怎么可能?你在想什么?当然不是!”
喀迈拉甩甩尾巴,语气悠闲地否认三连,慢悠悠地补充,“那只是因为我吃撑了。”
撑到不舍得离开厨房,即便离开时嘴里还叼着半只鸭脖,然后一转头便不慎撞上了刚从露台离开的丝塔茜一行人。
喀迈拉当机立断,飞快地把鸭脖立刻吞进腹中,当场‘喵’了起来。
丝塔茜:“……”
这个理由,好像听起来比她所预估的那则更令人震撼。
“深渊里没有食物,恶魔们也不像人类那样依靠在食物中汲取能量,”喀迈拉理直气壮地解释,“看到没尝试过的东西之后,我多吃一点点而已,这多正常!”
在喀迈拉‘不要反驳我!!我是你舅舅!我是你长辈啊!’的坚定注视下,丝塔茜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你对没有尝试过的东西很感兴趣?“
“那你觉得,恶魔们会想要增加一种娱乐方式吗?”
喀迈拉:“……啊?”
于是当伊芙与潘妮带着熬煮好的药走回大厅时,第一眼便看到,丝塔茜正在与黑猫摆弄着许多张写过不同字符与图案的长方形小纸张。
黑猫好像玩得极不开心,爪子压在叠好的长方纸上咕噜咕噜喵来喵去。
伊芙和潘妮都下意识用力闭了闭眼睛。
“大人?”试了下外侧温度,潘妮将药碗放到丝塔茜手边,“您是在教他认字吗?”
想想看,艾琳女士都在跟着她一起学习了呢,为什么黑猫不可以呢?!当然可以!
——唯一让潘妮感到有些担忧的纠结点在于,如果这只黑猫真的出现在课堂上,说不定会吸引周围的学生们都去抚摸他呢……
丝塔茜晃晃临时做好的简易版纸牌,“一种新想到的娱乐方式。”
说着,她又看到明显已经玩上头的喀迈拉一边嗷嗷叫着伸爪扒拉面前的纸牌,一边用努力靠眼神撑起一副‘我今天必须要维持住长辈尊严不容动摇!!’的坚定模样。
打牌。
一种很难拒绝的娱乐方式。
虽然两名玩家能够玩的形式有限,但也足够吸引娱乐方式几乎只有打架和谈恋爱的恶魔族。
丝塔茜甚至可以想象到一篇可能会存在的恶魔日记:
#今日打牌
#恶魔啊恶魔,难道人类世界是如此引人堕落吗,你怎么能如此堕落!
#今天。还是打牌。
潘妮:“好、好的。”
深渊内恶魔没有娱乐方式,伊芙这种四处奔波隐藏身份的种族更不会有时间花费在这种小事上。
伊芙滑到椅子上,兴致勃勃地抵着下巴看丝塔茜与喀迈拉的抗争。
她是个很好学的小魅魔,也认识许多人类的文字——为了辨认更多能够入药的草木,伊芙特意学过,这样便能看懂人类世界对各类植株的记录。
虽然错过了丝塔茜刚才的教学时间,但伊芙还是很快就领会到这种小纸片的用法。
在她看得入迷时,大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伊芙尾巴立刻高高扬起,弯成条诡异弧度猛然回头。
哦,是那两只粘人小狼。
她快速一瞥,惊诧又茫然地看到两人手中各捧着一株花。
因为有研制药物的爱好,所以伊芙也当然熟知生长在不同季节中的各类植物。
那是两株最普通简单的冬季野花。甚至不是什么值得出现在贵族花园中的名贵品种,更没有药用价值。
但是两只小狼却特别认真地将它们捧了回来,拿到丝塔茜面前。
伊芙没办法理解这种行为,甚至忍不住有些怀疑:‘难道是我认错花草品种,这其实是什么需要珍藏的罕见植物吗?’
其实大概就连埃图斯与里修斯自己都很难确切描述,他们每次将在外看到的新奇事物带回来时,脑海中究竟在想什么。
大概就是,‘我们看到了,所以也希望她能看到’。
有点小题大做的临时起意。但每当面对‘将自己的经历向谁分享’的抉择时却向来毫不犹豫,时刻想要拉着丝塔茜共同见证。
不过双子两人不敢相信自己现在看到了什么。
埃图斯:“……”
里修斯:“……”
从两双仿佛掀起滔天巨浪的剧震红瞳中,在场所有人都能读懂双子两人现在的震撼与迷茫。
非常默契,双子对视一眼,他们都看出对方眼神中那瞬间爆发出的一阵无声尖叫:怎么。又来。一个。毛茸茸啊!!
自从来到丝塔茜身边之后,埃图斯与里修斯一直骄傲占据着‘欧兰城毛茸茸’尖端顶峰位置,并且始终自信他们会在这个位置上无法动摇。
也没有谁能动摇他们,奥切安是条鱼,亡灵法师所使用的是滑溜溜的骨头、魅魔的尾巴耳朵也都不含有绒毛。
唯一只有那只宠物鸡。
它才那么一丢丢大,比他们两个的爪子还小一圈。哪怕它总是很吵,总是喜欢窝在主人怀里打盹睡觉;但作为两个懂事且有礼貌的毛绒前辈,他们真·的只会感到一点点生气和不高兴。
真。的。只有一点点。里修斯甚至愿意用‘肉干’这么好吃好听的名字为鸡团冠名。
看吧!他们多么友好!
——虽然在贝纳尔买来鸡群之后,埃图斯与里修斯的高兴程度绝对不会逊色于丝塔茜。因为终于,在那之后不只他们需要每天外出忙碌不得不离开主人了,那只宠物鸡也总算要开始每天按时工作甚至加班了!!
可为什么。
为什么主人身边会出现一只猫?!
埃图斯:……猫能工作吗?猫能出门工作吗?!快给这只猫找个工作让它没时间待在城堡里啊!!
里修斯:……既然上次为鸡团取名叫‘肉干’,那这只猫,不如就叫它火锅吧。听起来,都很好吃。
脑海中快速闪过无数个混乱想法,但他们还是下意识,且习惯性地将带回来的花在花园内种好。
然后飞快地窜到丝塔茜身边,警惕盯着对面的黑猫。
连尾巴都一直低垂到地板上,眼巴巴地看着丝塔茜的动作,趁着洗牌间隙,慌忙齐刷刷将脑袋连带耳朵一同塞到丝塔茜掌心下。
从咬紧的后槽牙,到蔫怂怂耷下的耳朵,都充满了‘摸我摸我别看猫’的无声抗议。
丝塔茜捻捻凑过来的狼耳,刚想安慰两人,顺带解释一下“猫不是猫”这个诡异理论;但腕间突然感到被丝柔软暖意缓慢圈住。
是魅魔绕过来的尾巴,尾间桃心像打招呼般在丝塔茜面前晃了晃。
伊芙撑住下巴笑眯眯看着丝塔茜,非常使坏地故意扬声开口,“喵~”
魅魔的声音向来悦耳动听,学起猫叫时也很好听,听起来有种被小猫用爪子轻轻踩过的感觉。
“……”丝塔茜明显感觉到,掌心下抚过的耳朵瞬间再度炸毛竖了起来。
看着气势汹汹瞪着自己的双子,伊芙微微歪过头表情无辜,“他们真的好凶。对吧,小公主~”
不过嘴角还是已经忍不住翘起,没有刻意压住。
喀迈拉缓慢抬头,定定地注视丝塔茜身边的双子片刻,“他们会玩这种纸牌吗?”
看到丝塔茜摇头否认,黑猫愉悦地甩甩尾巴,拍爪示意,“那快让他们来陪我玩!!”
哼,他要告诉这两个小狼,猫才是最棒的!
埃图斯毫不犹豫地跳到椅子上,连纸牌上写的东西都还没看清楚就立刻回答,“来就来!”
里修斯盯着纸牌上的几个数字表情为难,“我,数学不太好。”
喀迈拉摇尾巴的速度更快了很多。
那不是刚好!
“……”丝塔茜不忍再看地移开目光。
作为新学者,虽然丝塔茜有意放水,但喀迈拉还是输得很惨。
而纸牌的确会使用到些数算技巧,可还有个非常、非常重要的获胜条件:
运气。
喀迈拉为自己找了两个欧皇做对手。
……加油。
节哀。
凑热闹捣乱成功,伊芙心情愉悦地甩动着尾巴,将药碗向丝塔茜推了推,“都是常见的无害植物,你的可爱小心腹在坩埚旁观看了整个熬制过程。”
其实当然不只潘妮在看。
最精通植物的索拉诺斯也窝在厨间做‘蘑菇’。虽然它不懂药理,但对植物的传承能让它意识分辨出那些被丢进坩埚中的东西会不会有害。
药物的味道应该都不怎么美好,但药汁刚入口,丝塔茜的动作就顿了顿,抬眼看向伊芙。
“我的独家绝技,”伊芙骄傲回答,尾巴都高高竖起,“我最讨厌苦味,所以只会熬出其他味道的药水。”
“这是甜的,如果你喜欢,我下次还可以做出辛辣味道的药水。”
——伊芙又将之前丝塔茜问出的问题还给了她。
在药水入口的同时,丝塔茜一直在盯着自己系统面板上的‘健康值’。
那个最近来回横跳波动的数值,正一点点向上攀升。
当最后一口药汁被丝塔茜吞咽下,她听到熟悉的播报声。
【叮!恭喜领主大人解锁新领域:草药学。】
【明明只是简单的草药,却能创造出与魔药同样的奇妙效果!获得专项奖励:草药熬煮室*1.】
丝塔茜将碗轻轻放下,“伊芙?”
魅魔从纸牌堆中回神,落进丝塔茜专注认真的表情中,“你有没有想过,继续制作药水去治疗疾病、拯救其他生物。”
伊芙立刻笑了起来,“然后再重演一遍之前的经历吗?”
“等到他们发现我的身份之后,看着那群原本还对我赞扬尊敬的家伙们,一个个快要吐出心脏?”她尾巴尖在丝塔茜膝盖上点了点,“其实那画面看起来还是挺痛快的。”
看他们痛苦,能伊芙更认真地回想,她做过的那一切究竟有什么价值与意义。
那些呕吐物不断提醒着伊芙,她拥有一个多么不恰当、不合适的诡异爱好。
“那是我自己的爱好,”伊芙语气轻快,但嘴角却很快压了下来,“我喜欢就好,不需要特意去向外展示。”
其实有想过。
但她已经不想再进行那些无聊的尝试与信任。
魅魔都是懒懒的。
既然其他生物都认为她的爱好古怪,那就藏起来留给自己欣赏吧。
丝塔茜定定地看着她,似乎从对方语气中捕捉到什么与声音矛盾的情绪,于是她重复问了一遍,“那你想过再去诊治病人吗?”
“……”魅魔尾巴的晃动速度一点点变慢,伊芙依旧没有直接回答,“怎么?小公主有想要救治的病人吗?”
丝塔茜的指尖轻抚着碗边,“那些商队成员们的病情并不乐观,而如果只是凭借的他们随船的那位医师进行救治——”
丝塔茜担心他们没有死在海难上,但会被甲虫眼珠魔药噎死。
“他们在欧兰城养伤期间,所有吃住开销都由欧兰城负责,”丝塔茜忧虑地看向伊芙,“你要知道,欧兰城真的很穷。”
伊芙:“……”是吗?你确定?
“而且如果他们在这里待的时间太久,万一发现了你——”
伊芙立刻坐好,“我很乐意帮忙,小公主。”
“不过我绝对不要暴露身份,”她撇撇嘴,“我可懒得在看有人在我面前呕吐。”
“当然,”丝塔茜笑笑,“这是你的自由。”
可在达成这则共识之后,伊芙没有想到,第二天为她送来斗篷袍子等一系列伪装道具的,竟然是一个女性矮人。
“我没想到它们竟然还能派上用处,”贝蒂拍拍黑袍衣角,“我都已经提前清洗过了,你可以随意使用。”
“这些都是最大的尺码,我之前会用它们伪装成普通人类。”配以些高脚鞋之类的不适道具。
“之前?”伊芙下意识脱口问出。
“是啊,”贝蒂低声笑笑,“在来到欧兰城之前。”
但现在,这东西差点用来改装成为一个个小布袋奖励那些在锻造厂内工作认真的孩子们。
同为异族,贝蒂很清楚伊芙现在的想法,不过她没有用语言向对方承诺任何事,甚至没有代替对方展开关于未来的期许。
她只是展开黑袍,由衷祝愿,“希望你也能像我一样,可以早日摘掉它们生活。”
“……”伊芙怔住,不确定自己现在是不是应该点头。
直到跟着丝塔茜走到商队落脚点时,她都在思考着贝蒂的那句话。
然而在她神情恍惚地走进落脚处之前,丝塔茜却先猛然驻足,用从未有过的表情盯住角落中的一个矮小身影,“……那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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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