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主堡大厅内一片安静。
在人们还依赖动物繁衍卖钱或为生的哈洛鲁大陆上,‘给动物绝育’,当然是件从未有人涉足过的遥远理论。
但这个词语可比‘红色的火焰灼烧大地果实’更通俗易懂,能让在场所有人在听到之后立刻领悟丝塔茜想表达的意思。
潘妮眨着眼睛半天无法回神。
她感觉自己被分裂成为特别矛盾的两部分,一半灵魂在自我安慰,‘没关系,领主大人只是在讨论医疗相关的知识而已,我在王室花园里工作的时候,不也经常会修建花木枝叶让它们变得更加好看也更加生长健康’;另一半则在心中无声尖叫,‘在领主大人面前讨论这个话题真的没问题吗?!’
就连向来比智能AI更好用万能的赫利欧,都极为罕见地露出茫然表情。
只有伊芙的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她几乎是趴在餐桌上快速滑到丝塔茜面前,双手与尾巴同时兴奋地环住丝塔茜的手腕,“我怎么没想到呢!!”
潘妮和还拎着猫的赫利欧下意识伸手想拦。
不过丝塔茜动动手指先止住了他们的动作,而伊芙也完全没在意其他人的反应,尾尖桃心啪嗒啪嗒地敲着丝塔茜腕间,一边激动一边懊悔,“你说得对,我当时就不应该把目标对准他的心脏!”
对于恶魔族来说,心脏是他们最重要的东西;掌握深渊恶魔的心脏便可以控制恶魔,而魅魔心脏也是魔药大师们公认为的顶尖魔药材料。
所以伊芙在发动攻击时,也总喜欢先从心脏入手。一击毙命,不留余地。
但现在她却非常懊悔。如果半个月前她动手的位置换一换,那哪怕依然像现在这样无法致命,可起码能让那家伙变得更痛苦更不痛快啊!!
丝塔茜:“……”她真的很想开口鼓励伊芙下次加油。
默默趁机将那碗混着蛞蝓与甲虫遗骸的魔药无声推远,丝塔茜挑挑眉,“那么那只猫?”
“……”赫利欧沉默地将黑猫拎到桌子上。
掀起一段激烈的吱哇乱叫明显是在骂骂咧咧猫叫声。
‘救助流浪动物之后及时检查身体驱虫打针并绝育’,是丝塔茜之前做过的熟练流程。
也是关心动物身心健康的良好习惯。非常值得推广科普。
但猫猫不理解。
猫猫不理解而且还很想骂人。
废话当然是骂人!!恶魔世界里可没有这种奇怪刑罚,肯定是那些人类教坏的她!!
伊芙有点犹疑地看着那只古怪黑猫,“我,试试看?”
“喵!!”黑猫用力扭动身体想摆脱那只牢牢捏着自己后颈不的手,甚至伸出爪子想去挠赫利欧手臂。
可惜。这是一只看起来才几个月大的小号矮脚猫。
无论多么努力伸直四肢,多么用力疯狂伸爪挥舞抓挠,猫咪的小短腿依旧只能与空气斗智斗勇,撕咬到一片空气。
“……”更加挫败的丢脸耻辱感让黑猫全身的毛瞬间炸起蓬松一大圈,不肯死心地回头嗷呜嗷呜对丝塔茜求饶。
他喵了又喵,看着丝塔茜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表情,气得使劲抽了下尾巴开口,“好了知道了!我说人话可以了吧!”
黑猫眯起眼睛愤愤抱怨,“那些人类到底教给你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糟糕知识啊?!”
难道是他太久没有离开深渊了吗?原来现在人类世界都已经进化成为这种——这种即便是恶魔也难以想象的恶劣环境了?
明明在他上次来到人类世界的时候,那些人类们都还会裹着道德神衣站在供奉前说出‘尊重长者、庇佑幼童’的伟大口号——虽然这句话从来只针对那些生活得非常体面的人类们生效,但起码那是个听起来不错的理论!
……可她就是、这么、尊重长者的、吗?!
这就是人类教给她对待长辈的方式吗?!
即便是向来不重视家庭血缘感情的深渊恶魔,也从没有出现过任何先例是恶魔要、要给自家长辈做、做绝育吧……
丝塔茜指尖敲了两下桌子,语气笃定,“所以你看,这是个非常有效的方法。”
否则对方大概要坚持继续伪装猫咪下去。
猫咪瞳孔圆了又尖,声音逐渐变得平静下来,语气带点冷,却又有种循循善诱般的轻快,“好吧,看样子我们应该要谈一谈。”
他甩甩尾巴,将四周空气都抽得嗡鸣作响,挺愉悦地扫视过周围一圈人,“但你应该不会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讨论等下我们会说起的话题吧?”
恶魔血脉可不是什么值得用扩音咒大声公布的事情。
“……”伊芙很配合地站起身准备离开,只是动作非常僵硬。
她没办法确认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但在那只猫开口说出人类语言之后,它、祂?的气息似乎一下子发生了巨大改变。
仿佛有一只长有黑色巨翼的巨大乌鸦正站在巨塔上凝视猎物,而她连呼吸声也被笼罩在象征威胁的黑色阴影下。
莫名的危机感,让伊芙的尾巴都忍不住紧张蜷缩起来。
让赫利欧将黑猫放在桌上,丝塔茜伸手用力按了按毛绒柔软的小巧圆脑袋,在两只猫耳之间压出一个小坑印痕,“你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特别像是只疯狂挠路人衣摆泄愤的猫吗?”
无论在哪个世界,医闹都该被第一时间及时制止。
“……”黑猫没好气地看看她,将四肢都团起来压在肚子下方取暖趴好。
但就在他移开目光的瞬间,伊芙立刻感到心脏猛然一松,那点逼着她无法呼吸的威压幻觉般在没彻底反应过来的迷茫恍惚中,她却又很快听到丝塔茜的声音响起。
“你做出的药里,应该不会有甲虫眼和蟑螂脚吧?”
就连说出这些魔药原料时,丝塔茜都要尽可能保持冷静不要展开过多形象化联想。
“你还真的敢试我做出的配药?”伊芙恍然回神,尾巴哒哒滑过丝塔茜指间,“那我要由衷向你的勇气致敬。毕竟哪怕是那些活在吟游诗中的伟大勇者,都未必愿意饮下一个魅魔做的药物。”
魅魔能做出什么有用药物?把狩猎取食过的男性全部扔进坩埚里煮熟吗?
丝塔茜欣然接受这份关于勇气的‘赞美’,“欧兰城尊重一切劳动付出。”
“这是这片领地中不会因外力或种族而动摇的准则,”丝塔茜示意潘妮带着伊芙去有坩埚的厨间,“你会适应这点的。”
“欧兰城的领民能选择他们喜欢和擅长的事情。”
伊芙定定地看了丝塔茜片刻,突然笑起来,“放心。”
她凑到丝塔茜面前,钳住对方下巴轻轻向前一带,目光非常仔细地寸寸扫过小公主摸起来温度略高的美丽脸庞,“我可不是那些打算给病人下=毒的魔药师。”
哈洛鲁大陆上的魔药师们辨别病人病情的方式大致分为:占卜、占星、放血、催吐、灌肠,以及病人自述。……主要依靠病人自述。
更何况只有手中积蓄充足的体面人,才能够请得起魔药师帮忙看病。而这些人,当然会有大量仆从终日簇拥,询问起疾病表现时可以有足够详例作为依据。
不过伊芙的方法明显不同。
身为魅魔,她可以轻松捕捉到目标生物的身体情况细微变化。
——也许这个例子不太恰当,不过当伊芙低头用额间试探自己脸颊温度时,丝塔茜还是忍不住有种‘魅魔检查人类身体状况=人类检查香辣鸡腿堡有没有缺料’的微妙既视感。
……听起来真的很像。
她下意识侧了侧脸,长发轻轻滑过伊芙额间那两只盘羊般的小角。
“普通发热而已,”确认过后,伊芙起身,“只需要一点点常见的小草药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语气中带了些骄傲的得意。
“我能做得比你刚才见过的那个魔药师更好。”
人类总觉得‘熬制魔药’是只有聪明人才可以掌握的特权。
但伊芙却始终有着这个爱好。在四处游荡的过程中,她也采摘研制过许多魔药。
伊芙喜欢珠宝那些亮闪闪的漂亮东西,但也喜欢将不同草叶植株丢进坩埚,看它们搭配后的神奇功效。明明看起来是那么不起眼的植物,可在混合熬煮之后却能够变成毒液、变成良药、变成令她骄傲的成果。——她不理解这为什么会不可思议。难道魅魔就不能有这些爱好吗?
“我还试过在其他种族中贩卖自己做好的药物,”伊芙盯着那碗似乎会冒出不详黑烟的魔药看了片刻,厌恶地把它远远推开,“在买家们还不知道我身份的时候,那些药物很受追捧。”
“不过很可惜,很快他们发现那些便宜药物竟然来自一名魅魔。然后……”
伊芙的声音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丝塔茜已经猜到结局,“魔药师的每售出一份魔药,便会以高额比例向法师塔上缴税额。而且他们有着非常稳固的市场价格,每种魔药的定价都由法师塔规定,确保全大陆一致。”
“低价出售药物会扰乱他们对市场的把控。”
也会引起买家们的暗中质疑,流失大量顾客。
毕竟‘买魔药’可不仅只是‘一方交钱、一方交货’的简单交易,稍有些名气的魔药大师便会终年忙碌,只会为足够诚恳的病人们熬制药物。
丝塔茜摇摇头,“无论你是不是魅魔,他们都要找到一则可怕的严重罪名压给你,来维持原有的平衡。”
除却那些以花钱为乐的奢侈贵族,平民们在用廉价药物治好病之后,又怎么可能会愿意再去花重金祈求得到一小瓶魔药?
所以无论如何,那些廉价药物与制药师都必须。必须有问题。而且是让曾经的受惠者们厌恶憎恨的重大问题。
如果伊芙不是魅魔,也会被冠以叛神者、黑暗教徒之类足以吊上火刑架的罪行。
伊芙怔了很久才笑笑,身后的尾巴很柔软地圈住自己,“原来还有这个原因。我本来只是对那些买家们的表现印象深刻而已。”
“他们那时候恨不得把内脏都吐出来。”
也互相质问讨论着为什么魅魔会熬制魔药,是想要控制他们,将他们吞食为粮吗?
……明明她只是有个可以救人的爱好,但看起来却成为种最可怕的罪行。
甩掉这段回忆,伊芙脚步轻快地跟着潘妮走向厨间,“你竟然不害怕我?”
昨天见到的半血种与两个法师对她毫无反应可以理解,竟然连这个普通的人类女孩——哦,她怎么能忘记呢?最初在那座森林里,就是个人类小姑娘领队拿着箭救了她也警惕她。
潘妮看向伊芙的眼神无比茫然,“为什么要害怕?”
魅魔而已?她还在教导艾琳女士这位亡灵认字和拿笔呢。
潘妮认真思考片刻才恍然大悟,“你是担心会因为身份为欧兰城带来麻烦吗?”
的确,在王室花园里做活时,潘妮就听说过一些关于大殿下的传闻——据说前一任负责照顾花园的女仆,就是在与大殿下暧昧之后才彻底消失的!
“既然领主大人愿意让你留下来,就肯定没有问题!”潘妮语气笃定到近乎虔诚,“我当时也是这么被领主大人选中的!”
“哦?”伊芙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对于潘妮来说,那是段在痛苦黑暗中见到光明救赎的经历,她并不介意提起,“我父母想让我嫁给一位有三位孙子的富商,说那是我能够拥有的最好婚姻。”
“但领主大人看到了哭泣中的我,并仁慈地听完了我讲述的经历,”虽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但潘妮依然能够清晰回想起那天自己的抽噎声,落在领主大人发间的阳光、以及她的轻声安抚,“那时候我问主人,‘难道这就是我应得的婚姻与结局吗?我不能有其他选择了吗?’”
“主人说,我可以选择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其他婚姻,当然也可以谁都不选。”
就是这句话,让潘妮在卑微人生中窥见了一丝从未敢望向过的崭新希望。
“……”伊芙怔了怔。
在伊芙与潘妮离开大厅之后,黑猫趴在桌子上把自己拉成一长条猫打了个哈欠。
它翻滚两下,弓着背看向赫利欧,突然问,“你怎么从来没试试看用治疗魔咒?听说这是初阶光明学徒都应该会使用的基础魔咒。”
就连光明系魔药都对丝塔茜无法生效,光明系的治疗魔咒——可能是想送走她吧。
这句话问得非常刻意。很直白的试探。
赫利欧却只是安静地蹲下来,为丝塔茜更换了一只更加暖和的新手炉。
是个半跪着的姿势,低着头为丝塔茜整理软毯,连脖颈都在束起的黑发间暴露出来。
盯着他露出来的致命处,黑猫忍不住磨了磨爪子。
直到赫利欧低着头一步步退出大厅,黑猫才不甘心地冷哼一声,看向丝塔茜,“光明教廷的狗你也用?”
那座教廷里到底埋葬过多少魔法生物的遗骸,有多少沾着恶魔鲜血写就的魔法纹路——这恐怕是一个就连教皇都无法数清的巨额数字。
他甩着尾巴在桌子上慢悠悠溜达,“我更喜欢那两只小狗,被教廷厌弃的半血种,用起来会更放心。”
没什么会背叛的可能性,就算有可能,也没人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赫利欧是我合法雇佣的属下,按月发放工资,有编制,有休假,有每月奖金和年终奖,”盯着黑猫甩来甩去的尾巴注视片刻,丝塔茜伸手轻轻摸过去,“甚至还有医疗补贴——有什么理由放弃他呢?”
最初当然是因为没有其他选择。欧兰城太缺人了。
就像……家养猫可以选择吃猫饭猫条还是猫薄荷,流浪猫在垃圾堆里刨出剩饭就已经是万幸,能有点食物塞进肚子里就很好,又怎么可能有资格挑剔担忧‘我吃了盐和淀粉,会不会生病?’
现在嘛,“他非常能干。”
欧兰城尊重劳动力。
黑猫嗤笑一声,伸爪扒拉下丝塔茜抚摸尾巴的手指,“他最好是。”
说着,他跳下桌子,一片裹挟着黑暗与不详气息的空洞间隙在脚边飞速展开,“别乱摸,我可是你长辈!”
有许多吟游诗会撰写‘堕入黑暗深渊’后的感觉——烈焰、严寒、痛苦,悔意,挣扎。
但当那巨大空洞在丝塔茜面前张开的瞬间,她立刻明白,那些描述都不正确。
黑暗,就只是黑暗。
在黑暗之中,不存在任何其他事物与情绪,甚至连自己的存在感都变得模糊起来,仿佛已经与黑暗融为一体。
在如沼泽般粘稠深邃的黑暗包裹中,褪掉黑猫伪装,恶魔微微睁眼看向丝塔茜,“你应该叫我舅舅!”
这句来自长辈的呵斥声,气势十足,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奶声奶气。
看着面前还不到自己腰部的年幼孩子,丝塔茜:“……我以为你变成矮脚小猫只是因为你喜欢那种模样。”
怎么就,真是个孩子啊?!
“喔,”恶魔举着只有一点点长的手臂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太久没离开深渊,我都快遗忘掉怎么使用变形魔法了。”
……烦死了!他特意营造起来的气氛全被毁了!
骂骂咧咧在心里抱怨着,恶魔缓缓张开黑色双翅,彻底张开的翅膀看起来足够撕裂空气,如茧般将自己裹起。
也裹住了丝塔茜。
恶魔的翅膀没有羽毛,而是由薄薄一层黑色皮肤覆盖着双翼,骨翼凸起,像是两个可怕的支架。搭在丝塔茜肩上。
黑翼包裹中,只有大厅上空的魔晶灯在一大一小两只恶魔上空安静闪烁。
丝塔茜看到,对方有一双琥铂色的眼睛,瞳孔如猫般竖直。
虽然有相同的血缘流动,但他们长得完全不相像。恶魔咧开嘴微笑的时候,任何生物都能嗅到他身上扑面而来的刀锋血腥味道;与他相比,从来不在眼睛中放一丁点攻击性的丝塔茜,看起来真像是剪好指甲的家养猫。
只有如烈火余烬鲜艳的红色长发一模一样,裹在黑色骨翼中像是两团跳动的火焰。
恶魔低头看向丝塔茜,有点愉悦地发现她甚至连眼神都没发生什么变化。——她没在深渊中长大,却有了比深渊更加宽阔的灵魂。
“是那个亡灵法师发现了我的身份?还是那个治安官?”
开口发声带来的空气震动传至骨翼,硌在丝塔茜臂间,她摇头,“是我自己的猜测。”
从黑猫第一次蹿过时——不是那日的走廊偶遇,而是在更久之前。
“欧兰城下雪那天,我们听到了窗外的响动声。”
双子两人冲过去推开窗,看见了寒潮袭来的标志。
而丝塔茜却看到一闪而过的模糊名字。速度太快,系统面板都无法捕捉到对方的个人信息。
——直到黑猫在走廊上再次出现。
不是欧兰城的领民,也不效忠隶属于丝塔茜,所以她只能看到对方的最基础资料。
但【阵营】后方鲜明的‘深渊’红字,就足够代表他与恶魔族有关。
更何况他的名字……喀迈拉。古希腊神话中那只吐火怪物的同名。
这听起来就像是恶魔标配。
喀迈拉张开翅膀,骤然回归的光亮甚至让丝塔茜有些不适应,“从古时代的那场战争结束后,恶魔族便在和谈会议上承诺:以后的所有恶魔族人都不会随意离开深渊。”
他把丝塔茜放回座位,尾巴一伸一抽为自己拉过来把椅子,双腿随意翘在桌子上坐得歪歪扭扭,“通常来说,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也没有时间去想深渊外的一切。”
从这点来看,恶魔与巨龙族有些相似。漫长寿命也为他们带来了同样长的沉睡时间,他们会在沉睡中汲取外界的魔力元素,增长自身实力。
“有那则允诺与外界封印束缚。离开深渊对恶魔来说是种折磨,”喀迈拉伸伸腰,“实力也会受到压制。”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用力磨了磨尖牙。
呸。如果不是因为这点,他怎么可能被一个光明教派来的治安官拎住脖子一路提回来。
……好歹给他个笼子遮挡视线吧!直接拎回来是觉得他不要面子吗?!
“你母亲大概是个意外,”喀迈拉看向丝塔茜,“我记忆中她一直很向往外面的世界。”
“我记得她应该是我——”喀迈拉认真计算了一下,“哦,我母亲与第六任丈夫结婚之后生下的孩子?还是那个男性恶魔带回来的孩子?太久远的事情了,我比她足足小二十岁呢!当时绝对不在场。我是母亲与第八任丈夫的爱情结晶。”
丝塔茜:“……”
捕捉到她一瞬间的茫然,喀迈拉大笑出声,“深渊那么无聊,在不沉睡的时候总要自己为自己找点娱乐方式。又不是只有人类会在谈恋爱的时候感到高兴。”
丝塔茜:“……”
她忍不住思考了一下在深渊推广麻将和扑克牌的可能性。
“你母亲刚刚离开深渊的时候,似乎真的在迎接爱情,”喀迈拉舒展着翅膀继续说,“不过等到我下一次苏醒之后,就听说人类世界发生过大战。而她死了,只留下你。”
“恶魔世界没有太深的家庭观念——毕竟我们自己都记不清楚到底谁是谁的亲属。不过我还是觉得有必要上来瞧一瞧。”
“我记得。”丝塔茜很轻地抬起眼睛,“五岁的时候,有一只乌鸦从天窗塞进来了几颗种子。”
“玫瑰花的种子。”
喀迈拉微怔后挑挑眉,“我以为你不可能记得这种小事。”
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真的很久。他的翅膀都快圈不住她了。
“因为那时候我从来没有见过玫瑰种,”丝塔茜移开视线,“我以为那是刚送来的新一月口粮,咬着它们试图吞掉。”
但的确——味道很奇怪。
不过饥饿太久,她也不会在意这点小问题,可能只是有些变质了吧,就像之前夏天的那些食物一样。
但恰好那时王室派来的‘使者’抵达高塔,送来了丝塔茜的新食物。
她才很模糊地意识到,也许那不是一份食物,而是……那时候她还无法理解的礼物。
“深渊里没有植物,毕竟除了你养的那种树精,其他植物根本无法在深渊生存,”喀迈拉无奈摊手,“我以为只要有种子,它们就可以在塔里开出花。”
直到这次再来到人类世界,他才惊骇地发现:
……原来种花需要土啊。还需要水啊?!啊?那他当时送了些啥?零食吗?
那座高塔的修建原意是为了永远囚困住恶魔。为了达到这个目标,高塔从砖石到锁链里都镀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强力魔咒——喀迈拉不只无法达到最初想带走丝塔茜的计划,甚至就连靠近,都只能用最最基础快速的乌鸦形态。
不过喀迈拉略过这些没有提起,只是说,“我半个月前去过王都。那时候我刚苏醒没多久,你猜我做了什么?”
“……伊芙?”
喀迈拉很惊讶地看了看她,“对,那只小魅魔可没办法真伤害到一个训练有素的人类王室。”
“所以我帮了她点小忙。”看看对方会不会真的杀死那家伙。
可惜。
恶魔之心还在他们手里。那颗心脏依旧在庇护那些王室。所以总是会差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
看到喀迈拉咬牙,丝塔茜突然笑了一声,抽出绑在大腿外侧的匕首扔给对方,“你看起来还想去试试看?”
“……”喀迈拉一时间不知道该吐槽她随身带刀,还是这种反问方式,哽住片刻才开口“你好像并不觉得意外?”
“因为我很早就试过。”
外人视角:魅魔贴贴检查身体;
茜茜:‘魅魔检查人类身体状况=人类检查香辣鸡腿堡有没有缺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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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 5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