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隙上方,一双冰冷、毫无感情的、如同打磨过的蓝宝石般的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下来。
那目光没有情绪,只有纯粹的观察和……扫描。
在那双眼睛下方,是棱角分明、泛着幽冷金属光泽的下颌线条。
再往下,是挺括的、一尘不染的深蓝色制服领口,上面别着一枚造型极其复杂、仿佛由无数微型齿轮咬合构成的冰冷徽章。
乘务长?
铁皮人提过的,喜欢把车票烙在骨头上的那种?
冰冷的金属靴尖,停在了血□□隙的边缘,距离夏有如的头顶,不足半米。
“哒。”
最后一声脚步落下,如同宣判。
时间仿佛被那深蓝的、毫无感情的目光冻结了。
冰冷的蓝宝石眼睛俯视着下方。
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纯粹的、流转着幽蓝数据流的晶体表面。
视线落点精准无比——
夏有如悬在血肉墙壁上的身体,左手冻结在铁皮上,右手捏着骨针,还有……腰侧皮套里,铁皮人那截断臂上的铁皮剪刀。
扫描,评估,锁定。
“哒。”
金属靴尖纹丝不动,停在缝隙边缘。
那枚齿轮咬合的冰冷徽章在幽蓝光线下反射着寒光。
没有警告,没有质问,只有纯粹的、程序化的恶意。
要动起来。
思维在绝对冰冷的危机下燃烧,身体比意识更快。
抓着铁皮的左手猛地向下发力,同时双脚狠蹬肉壁,不是向上,是向下坠。
“嗤啦——!”
冻结的血冰被撕裂,左手掌心传来皮肉被硬生生扯开的剧痛,但身体获得了下坠的初速度。
几乎就在我下坠的同一刹那——
“嗡——!”
一道刺目的、带着高频震颤的幽蓝光束,如同死神的标枪,无声无息地从乘务长手中(或者说,从他制服袖口某个看不见的发射口)激射而出!精准地贯穿了夏有如刚才悬挂的位置。
“噗嗤!”
被光束击中的血肉墙壁瞬间汽化,留下一个碗口大小、边缘光滑如镜、冒着青烟和焦糊肉味的恐怖孔洞。
孔洞周围的肌肉组织瞬间坏死、碳化。
深寒的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诡异的臭氧和烤肉的混合气味。
身体还在继续下坠,在重力作用下急速坠向下方深不见底的喉管黑洞。
死亡的吸力似乎又要卷土重来,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上方那冰冷规律的金属运转声。
不能掉下去!铁皮人的结局就在下面!
夏有如强迫自己大脑动起来,生死之际的时刻竟然使他的思考更加清晰了。
就在身体掠过那截深深钉在血痂地面上的金属断臂时,完好的右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死死抓住了断臂末端裸露的、扭曲的金属构件,冰冷粗糙的触感硌进掌心。
巨大的下坠惯性狠狠拉扯,手臂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但断臂钉得极深,硬生生止住了下坠之势,身体像钟摆一样狠狠撞在冰冷的肉壁上。
“嗡——!”
第二道幽蓝死光几乎贴着夏有如的头皮擦过,击中了下方翻涌的粘液,“嗤”地腾起一大片恶臭的白雾。
乘务长没有移动。
他依旧站在那道流淌幽蓝冷光的缝隙边缘,如同俯瞰蚁穴的神祇。
蓝宝石眼睛平静地转动,锁定新的坐标。袖口再次泛起致命的幽蓝光芒。
没有思考的时间,只有本能和铁皮人用命换来的经验在驱动。
左手掌心血肉模糊,剧痛钻心。
但右手还抓着铁皮人的断臂,断臂前端,那把锈迹斑斑却刃口锋利的铁皮剪刀,深深楔在地里。
是剪刀!
路是抠出来的!工具也是抠出来的!
夏有如猛地将身体蜷缩,双脚蹬住冰冷的肉壁,用尽全身力气,右手握住那截冰冷的金属断臂,狠狠向上一撬。
“嘎吱——!”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发了出来,楔入地面的铁皮剪刀在巨大的力量下被撬动,连带着固定它的、被冻结的血痂一起,向上松动了一寸。
但,还不够。
上方,幽蓝的光芒再次凝聚。
乘务长袖口的死光发射口调整着角度,冰冷的蓝宝石眼睛锁定了夏有如这个挂在断臂上、无法移动的靶子。
“操!”
夏有如喉咙里忍无可忍的爆出了一声粗口,肾上腺素狂飙。
虎牙深深咬进下唇,鲜血涌出,右手青筋暴起,用尽所有残存的力量,甚至借助腰腹的扭转,将那截沉重的金属断臂连同铁皮剪刀,如同挥舞一柄畸形的战锤,狠狠向侧面甩去。
“哐当!!!”
金属断臂带着铁皮剪刀,重重砸在距离喉管黑洞边缘稍远一点、一块相对平坦、覆盖着厚厚冻结粘液的血痂地面上,撞击的力量让剪刀深深扎了进去。
同时,身体借着甩动的惯性,猛地荡向砸落点。
“嗡——!”
第三道幽蓝死光擦着荡开的脚踝射入下方的黑暗,灼热的气流烫得皮肤生疼。
落地,翻滚,冰冷的粘液和血痂沾满全身。
顾不上任何疼痛,右手第一时间死死抓住了重新楔入地面的铁皮剪刀手柄。
得抬头。
缝隙边缘,乘务长蓝宝石眼睛里的数据流似乎微微加速了零点一秒。
他第一次,极其轻微地,偏了一下头。
像是在处理一个超出预设的干扰项,随即,袖口的幽蓝光芒再次稳定地亮起。
糟糕,被锁定了。
在这个相对开阔但依旧狭窄的“平台”上,下一次攻击对夏有如来说简直就是避无可避。
冰冷的绝望像毒蛇缠绕心脏,但大脑却在疯狂燃烧。
铁皮剪刀冰冷的手柄硌着掌心,乘务长冰冷的俯视,那枚齿轮徽章,幽蓝的数据流眼睛。
还有……周围搏动的、覆盖着冻结粘液的血肉墙壁。
别让它们尝到甜头……
铁皮人的话在耳边炸响。
它们?原来这节车厢的一切都是活的,都在“尝”。
尝恐惧,尝鲜血。
尝……能量?
还有乘务长的那道幽蓝死光。
那东西的本质是什么?纯粹的毁灭能量?
一个近乎自杀的疯狂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
赌一把吧。
赌这节“胃袋”或者说连接处的血肉,对那种高能幽蓝光束有反应,就像血虱对鲜血的贪婪。
不过已经没有时间验证,死光即将发射。
夏有如猛地将左手——那只血肉模糊、还在滴落粘稠鲜血的左手——狠狠拍在旁边冰冷搏动的血肉墙壁上。
“啪!”
温热的、带着生命气息的鲜血和粘液,瞬间涂抹在暗红冰冷的肌肉组织表面。
几乎就在手掌拍上肉壁的同一刹那——
“嗡——!!!”
刺目的幽蓝死光撕裂空气,直射而来。
目标为,夏有如的心脏。
就在光束即将洞穿夏有如身体的瞬间,异变陡生。
被夏有如涂抹了鲜血的那片肉壁,仿佛被投入滚烫铁块的黄油,猛地剧烈痉挛并向内塌陷。
仿佛有无数张看不见的贪婪小口在疯狂吮吸那温热的血液,这种剧烈的、非自然的扭曲,瞬间改变了那一片区域的空间结构。
射向心脏的幽蓝光束,被这突然塌陷扭曲的肉壁空间给折射了。
“滋啦——!!!”
光束险之又险地擦着夏有如的右肩外侧射过,灼热的高温瞬间汽化了衣料,在肩头留下一道深可见骨、边缘焦黑碳化的恐怖灼痕。
剧痛如同高压电击穿全身,夏有如的眼前瞬间发黑。
“呃啊——!”惨叫声被死死压在喉咙里,只剩下破碎的抽气,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得向后踉跄。
然而,更恐怖的是光束的去向!
折射的幽蓝死光没有消失,而是如同失控的利刃,狠狠射向了……上方那道流淌着幽蓝冷光的巨大缝隙。
射向了缝隙边缘,那个如同神祇般矗立的乘务长。
时间仿佛被拉长。
乘务长蓝宝石眼睛里的数据流瞬间变得狂暴紊乱,他似乎完全没预料到来自下方的攻击会被“环境”扭曲并反弹,那道冰冷的、完美的秩序感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试图移动,但似乎受限于某种规则或程序,在攻击指令未完成前,移动有极其短暂的迟滞。
但就是这零点一秒的迟滞!
“噗——!”
折射的幽蓝光束,精准地、狠狠地,贯穿了他挺括的深蓝色制服左胸。
位置……恰好是那枚造型复杂、仿佛由无数微型齿轮咬合构成的冰冷徽章。
没有爆炸,没有血肉横飞。
只有一种极其刺耳的、仿佛无数精密齿轮被强行卡死、扭曲、崩碎的金属哀鸣声。
“嘎吱——咔嚓!滋啦——!!!”
乘务长左胸的制服瞬间碳化消失,露出下面……不是血肉,而是闪烁着电火花、无数细小精密金属构件疯狂错位、扭曲、熔解的机械结构。
那枚被击中的齿轮徽章,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雕,瞬间变形、熔化、滴落。
幽蓝的数据流在他蓝宝石眼睛里疯狂闪烁、明灭,最终凝固成一片混乱的雪花噪点。
他那完美的、棱角分明的金属下颌猛地张开,似乎要发出什么声音,但只喷出一股带着浓烈臭氧味和金属熔融气息的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