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共进退

最后一笔。

指尖猛地一勾,一个极其刁钻、仿佛要刺穿人皮的锐利转折完成。

整道“线”瞬间贯通。

一种极其微弱、冰冷、非人的“共鸣感”从人皮上散发出来,快得如同错觉。

指尖下的伤口因为用力过猛,再次涌出大量鲜血,瞬间将刚刚完成的“线”淹没在一片粘稠的暗红之中,只留下边缘模糊的凸起痕迹。

夏有如猛地抽回手,指尖因为用力过度和血液的粘稠感而微微颤抖。

剧烈的喘息撕扯着灼痛的喉咙。

眼前一阵发黑。

铁皮人没有立刻去看那块被血糊住的人皮。

他先是用一种近乎朝圣般的眼神,死死盯着我那只染血的、还在微微颤抖的手,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然后,他才极其缓慢地、用那只完好的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块人皮,凑到昏暗的光线下。

浑浊的眼珠在深陷的眼窝里转动,仔细地、一寸一寸地扫过那片被血污覆盖的刻痕。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胸膛起伏着,带着破风箱般的杂音。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拂过刻痕凸起的地方,感受着那细微的、非自然的纹路走向。

指尖沾上了粘稠的血。

时间仿佛凝固。

只有通道深处那越来越近、越来越沉重的“咚…咚…”搏动声。

如同催命的鼓点。

终于,铁皮人缓缓抬起头。

脸上没有任何欣喜,反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混合着震撼和某种宿命感的凝重。

他看着夏有如,声音沙哑得像是砂轮在打磨骨头:

“像……真他妈像……”

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锐利如刀。

“小子,你脑子里……是不是也刻着点不该有的东西?”

不等夏有如回答,他猛地将那块染血的人皮塞进自己破烂制服最里层,紧贴着心脏的位置。

然后,他动作变得异常麻利。

金属义肢的铁皮剪刀“咔哒”一声合拢,插回腰间一个用皮带固定的简陋皮套里。

同时,完好的手飞快地从衣襟上摘下那根刚刚削好的、两头尖锐的惨白骨针,以及另外两片边缘磨得异常锋利的铁皮。

“拿着。”他不由分说,将骨针和铁皮塞进我那只还算干净的右手。

“导游票。喉管的路,我带你走一程,能不能爬上去,看你自己的命。”

他挣扎着,用金属义肢撑地,拖着那条扭曲的坏腿,极其艰难地站了起来,靠在冰冷搏动的血肉墙壁上喘息。

他指向通道更深处的黑暗,那里,搏动声如同擂鼓,空气灼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

“路在那边!踩着血痂走,别碰两边的‘墙皮’,那玩意儿比血虱还馋!”他急促地低吼,“跟上!‘大家伙’醒了!再磨蹭,都得变成它今天的点心!”

话音未落,通道深处猛地传来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咆哮。

“吼——嗷——!!!”

不是声音,是震动。

实质般的、狂暴的声波混合着无法形容的愤怒意志,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狭窄的通道里。

整个空间疯狂地扭曲、震荡。

头顶和两侧搏动的血肉墙壁如同受惊的巨蟒,剧烈地抽搐、痉挛。

大片大片粘稠的暗红色浆液如同暴雨般泼洒下来,脚下的血痂地面如同波浪般起伏。

铁皮人脸色剧变,浑浊的眼中第一次闪过清晰的恐惧。

“操!来不及了!跑!”

他嘶吼一声,不再顾及那条坏腿,金属义肢猛地发力,像一头受伤的老狼,拖着残躯,一头扎进前方那片被剧烈搏动和粘液暴雨笼罩的、通往“喉管”的黑暗。

夏有如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粘稠浆液,将骨针和铁皮死死攥在手心。

冰冷的骨刺和锋利的铁皮边缘硌着皮肉,带来一丝刺痛的真实感。

舌尖舔过虎牙,尝到了血、铁锈和一种……灼热的亢奋。

没有退路。

只有向前。

也只能向前。

踏着翻涌的血痂,迎着泼洒的粘液暴雨,顶着那能碾碎灵魂的恐怖咆哮,夏有如紧跟着那道佝偻蹒跚、却爆发出惊人速度的金属身影,冲进了那片如同巨兽咽喉般蠕动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深处。

车票已撕,前路已开。

生或死,看这一把。

粘液暴雨劈头盖脸,灼热、腥甜、带着强烈的腐蚀性,烧得裸露的皮肤滋滋作响。

脚下翻涌的血痂地面如同活过来的沼泽,每一次落脚都深陷,粘稠的阻力撕扯着脚踝。

那来自“大家伙”的咆哮并非声波,而是意志的冲击,像万吨巨轮碾过脑髓,视野里的一切都在疯狂扭曲、拉长、破碎。

搏动的血肉墙壁剧烈痉挛,暗红的浆液如同瀑布般泼下,几乎要将狭窄的通道彻底淹没。

铁皮人的身影在前方的粘液暴雨和剧烈扭曲的血肉阴影中时隐时现,像一道随时会被吞噬的残破剪影。

他的金属义肢每一次砸在翻涌的血痂上,都爆发出刺眼的火花,拖着那条扭曲的坏腿,爆发出超越极限的速度。

他在搏命。

为他自己,也为那张刚刻在血皮上的“线”。

“左!贴墙根!别踩那滩发亮的!”

他嘶哑的吼声穿透粘稠的咆哮,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

夏有如几乎是凭本能扑向他指示的方向,身体紧贴着剧烈抽搐的冰冷肉墙。

脚下,一片粘液中确实有块巴掌大的区域,泛着诡异的、油腻的彩虹色光泽,像汽油浮在水面。

刚避开,那滩“油”猛地向上鼓起一个泡,无声地破裂,溅射出几滴粘稠的液体,落在旁边的血痂上,“嗤”地冒起一股带着恶臭的白烟。

血痂瞬间被腐蚀出一个小坑。

冷汗混着粘液从额头滚落。

省力气,省血,更要省命。

通道在剧烈震荡中急速向下倾斜。

前方的黑暗不再是纯粹的阴影,而是翻涌着、旋转着,形成一个巨大的、向下吞噬的漩涡。

漩涡中心是一大片深不见底的漆黑,但边缘,搏动的血肉墙壁扭曲成巨大的、环状的肌肉褶皱,如同某种史前巨兽缓缓张开的食道入口。

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从漩涡中心传来,混杂着比之前浓烈百倍的腥甜**气味和灼热蒸汽。

“喉管入口!抓住东西!”

铁皮人的吼叫带着一丝绝望的尖利。

他猛地扑倒在地,金属义肢的铁皮剪刀狠狠插进一块相对凸起、尚未被粘液完全覆盖的厚实血痂里。

“嗤啦!”

火花四溅,剪刀深深楔入。

夏有如紧随其后扑倒,右手死死攥着那根惨白的骨针和锋利的铁皮,左手五指成爪,不顾一切地抠向地面。

指尖瞬间传来钻心的剧痛。

血痂边缘锋利如刀,深深割入皮肉。

粘液混合着鲜血,让抓握变得滑腻无比。

身体被那恐怖的吸力拉扯着,一点点向那翻滚的喉管漩涡滑去。

“呃啊——!”

喉咙里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指甲在血痂上刮出刺耳的声响,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

滑势稍缓,但仍在继续。

漩涡深处,那沉重的、粘滞的搏动声变成了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无数个巨大的心脏在粘稠的血浆里疯狂擂动。

铁皮人扭头看夏有如,浑浊的眼睛在粘液暴雨中充血赤红。

“爬过来!抓住我!”他伸出那只完好的手,手臂上青筋暴起如虬龙。

距离不到两米,却如同天堑。

吸力越来越大,身体像被无形的巨手抓住脚踝向下拖拽。

脚下翻涌的血痂如同沸腾的泥浆,不断有碎裂的块状物被吸入漩涡,瞬间消失。

拼了。

左手的剧痛和滑腻感反而刺激了神经。

夏有如猛地将右手攥着的骨针狠狠扎进身下的血痂,惨白的骨针穿透粘液层,深深刺入相对坚硬的部分。

——很好,暂时获得了一个微弱的支点。

借着这一点点阻滞,身体像弹簧般猛地向前一窜,右手同时将那片锋利的铁皮狠狠甩向铁皮人。

不是攻击,是工具。

铁皮人完好的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抓住了那片旋转飞来的铁皮。

没有丝毫犹豫,他反手就将铁皮狠狠扎进自己面前的地面,就在铁皮剪刀旁边。

多了一个固定点!

就是现在。

夏有如松开抠地的左手,身体被吸力猛地向后一扯,但在彻底失控前,右手抓住了那根作为支点的骨针,借力猛地向前一荡。

身体腾空,扑向铁皮人!

“抓住!”

铁皮人的手如同铁钳,在夏有如身体掠过他身边的瞬间,死死攥住了他的左手手腕。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闷哼一声,金属义肢深深楔入地面的铁皮剪刀和铁皮发出刺耳的呻吟,火星乱迸。

两人像狂风中的枯叶,被吸力拉扯得悬在喉管漩涡的边缘。

下方是翻滚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黑暗深渊。

灼热的气流裹挟着腥甜和**,如同巨兽的呼吸,喷在脸上。

“爬……爬上去!”

铁皮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完好的手死死攥着夏有如,金属义肢和两片铁皮承受着巨大的拉力,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他试图用那条扭曲的坏腿蹬地,但力量微乎其微。

夏有如右手抓住他腰间的皮套,左手反扣住他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攀。

每一次发力,左手的伤口就在他粗糙的制服布料上摩擦,鲜血淋漓。

粘液暴雨劈打着,几乎睁不开眼。

就在夏有如半个身体勉强压上他身侧相对稳固的血痂地面时——

“咔嚓!”

一声令人心胆俱裂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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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关于我不小心和自己谈了个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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