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娥模样滑稽地张着嘴巴，却怎么也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喉咙里只有断断续续的气音。
他努力地想说什么话，却明显感觉到一种阻力，从最开始的焦急之后，开始反应过来或许是副本的限制便慢慢闭上了嘴巴。
最后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姜钦。
这副说不出话的模样姜钦曾在另一名「玩家」身上见过。
刀已经在脖子上割开了条血线，他看见对方拼命地张着嘴，却只见嘴型张合听不见声音，次数多了，他开始反应过来这或许是「玩家」进入「副本世界」的约束。
得不到答案，但是没关系。姜钦生眼珠子转了一下，一瞬不瞬盯着那张经受惊吓后此时略显得苍白的脸蛋。
他会有办法的。
…………
元娥不知道男高中生到底在想什么。
到被推到床上去之前，他的脑子还在发懵，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被带到这个只有一扇很高窗户的房间。
四处的墙壁粉刷着明亮的暖黄色，但即使如此也难以掩盖过于密闭而显得难以喘上气的压迫感。
“在想什么？”
凑过来很近的男高中生，微微低垂着眼的时候，过长的刘海几乎遮住了全部眉毛，只剩一双黑得仿佛墨团晕染的眼睛看着人。
五官好像长变了些，轮廓线条变得更加锐利，平直的眼尾向上看时会扬出一个尖锐的弧度，向外没入碎发。
他保持着一个跪坐在床的姿势，元娥就被他压在身下，距离太近了，好像往前多靠近一点就会亲到彼此。
姜钦被淡淡萦绕在鼻尖的香味撩得恍惚了一瞬，喉结忍不住下压，声音嘶哑起来：“为什么总在发呆？是我看起来很无聊吗？”
他一边说，一边往下靠近了一点。这下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触得到。
元娥被他压得不舒服，不明白事态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忍不住微红着脸把人推开。
他一动作，脚踝上就发出一阵叮铃的铁链碰撞声音。
始作俑者似乎考虑到铁质品的咯人，特地做成了装饰性的链条，随着动作就会轻轻晃动弄出一阵声响。
环在细细瘦的脚踝上，反而不像用来锁住人的工具，而更像是些带有色情象征的情物品。
元娥拼命无视弹幕上飞过的“捆绑play”，强忍着羞耻心强装镇定：“没有发呆。”
他抿着下唇，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而已。
病毒被毫无预兆地摸走了，把他绑起来带到不知道是什么房间里的始作俑者，撩开他衣角的时候还在说：“危险物品替你保管了。”
回答着话的人虽然这么说，但仍然保持着一个过近的距离。元娥好像都能闻到姜钦身上特有的一种清清淡淡的味道，像薄荷。
周身都被陌生的味道入侵，让元娥忍不住偏过头，“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看看伤口。”
元娥忍不住抿起嘴巴，声音有点闷闷的：“可是太近了。”
就是检查伤口，也不用靠得这么近吧。好像要亲上来了。
姜钦动作一顿，很快撤离：“对不起。”
他坦然又迅速地道歉，元娥就是有气也没办法说什么，更何况他实在也没有生太大的气。
毕竟他对姜钦总是要比其他人多一些耐心。
元娥抿着唇，终于从这撤离的距离里得到了一些喘息的机会。
他从仰躺的姿势慢慢坐起来，拿带着点气愤的眼神看了一眼姜钦，实在是怕又乱摸到哪里去了，便自己动手褪下长裤。
自进入副本后，他已经对着三个不同的人脱过裤子，明明应该越来越不在意，可刚才伸进他衣服里的手实在让他放不下心，最后半脱半穿地挂着腿弯。
露出膝盖往上的位置，一个生出瘢痕的疮疤丑陋地横亘在上面。
创面其实不算太大，时间又过了太久，那些清白发乌的颜色也都消下去变成新生皮肉的粉色，但与其他完好的地方相比，反而被衬托出一种狰狞的丑陋。
姜钦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他的手掌宽大又冰凉，身下的人被摸得轻微颤抖一瞬，他垂着眼睫盖住眼底的情绪。
“疼吗？”
“不痛。”最难熬的日子是伤口愈合的阶段，新长出的肉芽组织总会在体温升高的时候发痒，但元娥进来的时候早已经过了被咬的时候，他的身体感官又迟钝感受不到痛感。
只是男高中生的体温太低，摸上去让他一瞬有些紧张，忍不住抖了下身体。
现在又被那双仿佛一潭极深的死水一样的眼睛看着，元娥只觉得有点紧张，他从来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可姜钦看得太认真，仔细阅读文献一样的表情让他觉得不知道怎么摆放四肢。
他难耐地抿了下唇，突然感受到那处印上来一点冰凉的触觉。
元娥低着头，看见对方俯身在他伤处烙下轻吻。
这一吻像蜻蜓点水一样稍作停留，连一点**也无，似乎只是给他的坚强忍耐做了一个表彰性的奖励，夸奖一样印下带有安慰意味的吻。
元娥愣住一瞬，脸上的表情也空白了：“你、你在干什么……”
男高中生视线还停留在那处伤口，附上去固定的手背与手心里的大腿色差有些区别分明了些。
姜钦忍不住想，这么瘦的一个人，全身上下最多的肉恐怕都长在这里了吧。
手掌覆上去的盈盈白肉软嫩，末世后随便套上的廉价裤子在关节周围磨出一片粉红，也不知道这么多天是怎么过来的。
姜钦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神态恢复正常，“没干什么，做一个标记。”
“……标记？”
“嗯，怕以后找不到你了。”
元娥听得云里雾里，茫然地露出一个迟钝的表情，姜钦很认真地说完这一句便不再继续聊下去。
仿佛一切也没发生过一样，姜钦帮他把裤子穿好，才平淡开口问：“想吃什么吗？天已经黑了。”
元娥一天下来都没吃什么饭，确实饿得很，他缓慢眨了下眼睛，好像没从这转折的话题中反应过来，身体还保持着一个曲腿蜷缩的动作，闻声迟缓地顺势应到：“要……吃什么都行。”
他不太挑食，给东西就能吃，就是饭量要少点。
姜钦点了下头，好像在想要挑选什么样的食材作为晚餐，半分钟后他才决定好了一样又问：“要吃肉吗？”
“可以吗？”
元娥眼睛亮了亮，进入副本以来他的生活质量直线下降，特别是离开了姜钦之后。
华瑞的食物资源紧张，沈家倒台之后那些人只给他一些凉透的剩饭剩菜，吃多了胃会不舒服。
自然也不会吃到肉。
姜钦被他亮亮的眼睛看着，忍不住又凑过去伸手捏了一下腮肉，挤在手里还是软软的，可相比起他离开的时候，明显要小了一圈，连下巴也尖了起来。
太瘦了。
姜钦忍不住蹙起眉，“可以，想吃什么都可以。”
…………
姜钦没离开太久，十几分钟后再出现时带回了一周丰盛的饭菜。
他坐在一边看着元娥一点一点吃下去，偶尔还伸手帮忙夹一下够不到的菜。
但元娥视力不好，筷子落到碗里总抓住不菜叶，最后反倒变成了姜钦拿着筷子喂他。
一小口一小口直到肚子开始有些撑起来，元娥才偏过头阻止那高中生的继续喂饭的动作，不舒服地抿着嘴巴：“够了，吃不下了。”
姜钦动作一顿，似是有些可惜，不过今晚元娥吃的确实比之前要多很多，再吃下去晚上胃会撑得不舒服睡不着，便放下筷子去洗碗。
这之后是洗澡睡觉。
进入副本后没有夜间娱乐，作息时间也因此被迫提得很前。血糖升得很快，元娥很快就开始恹恹地搭着眼皮犯困。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失去的意识，好像只是一瞬间眼前就黑暗下来，连自己刚刚在做什么也都忘得一干二净。
再睁开眼时，似乎已经是半夜。
元娥保持着刚睡醒的动作，迟钝地眨了两下眼睛，发现自己好像被人抱在怀里了。
蜷曲的小腿发僵，元娥小幅度地伸了伸，头顶就突然冒出道清醒的声音：
“怎么醒了？”
身边慢慢凹陷下去一块，抱着他睡觉的人伸手帮他捋开散乱的碎发，摸了摸睡得闷红的脸蛋：“要上厕所吗？”
“没有。”
元娥顺势将脸蛋放在姜钦手心，他睡得迷糊了，声音还发着软，说话含糊又粘腻：“被子有点厚，热醒了。”
似乎是眼前这位失去了人类的体温，偏偏想凑过来一起睡，可又害怕把人冻着，才搬过来一床厚重的被褥，结果却不敢靠近，直到把人大半夜热醒了。
摸着他脸的手心温度发凉，元娥蹭了一会儿脑子也开始清醒起来，“你怎么没睡着？是我吵醒你了吗？”
摸着他脸给他降温的男高中生一顿。
失去了人类体温，又不需要睡眠的丧尸，长达**个小时什么也不做地躺着似乎也太无聊太难熬，唯一的消遣方式就是看着身边人描摹五官细节。
姜钦不好说已经到了能闭着眼睛就能勾勒出元娥眼睛形状的程度，那听起来半夜被人直勾勾一动不动地盯着似乎有点太恐怖。
沉默一瞬，回答说：“没有，睡不着而已。”
元娥眨了眨眼睛，一副还没睡清醒的样子。
姜钦等了一会儿，没见他继续要说什么，撩开点被子透气时，突然又听见元娥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你，你要听我唱歌吗？”
似乎是有点不自信，皱着脸小声问道。
姜钦还记得自己当初很直白地评价“难听”，但现在他心下一动，顺着询问：“要给我唱吗？”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姜钦嘴角弧度扩大一点，忍着笑意：“那我要听。”
他重新躺下去，捕捉到点凉气的小少爷立马往他这边滚过来了一点，保持在一个有点克制的距离。
紧接着，一句句不熟练又大白嗓的调子笨拙地从嘴巴里蹦出来。
姜钦静静听着，不合时宜地想：
还是一样的难听啊。
但却在人唱完后脱口而出：“进步了。”
元娥得到夸奖，立马弯了弯眼睛。
弹幕里一片飞过：
「嘶——老婆确实不适合唱歌这条路子啊，也不是难听吧就是很难听得下去，怎么做到倒进步的？」
「可是努力地去踩每一个拍子，到头来什么拍子也没踩到，手忙脚乱的样子很可爱啊（宝贝这么漂亮其他地方有一点短板也很正常啦」
「姜钦能面不改色地撒谎的能力也挺牛的。」
「毕竟情人眼里出西施捏，老婆无论做什么，在被迷昏了头的男高中生眼里都是值得夸奖的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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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