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次，沈令岐就来得更少了一些。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叫“杜白”的人。
杜白喜欢笑，眼睛看人的时候直勾勾的，还喜欢把脸凑过来，元娥第一次见他，在2928的提示下才认出来是当初给他戴手铐的小雀斑。
元娥反应慢半拍，介绍自己的话还没酝酿出来，杜白就打断他：“我知道你，元娥是吧。”
元娥愣了愣，闷闷应了声。
杜白眼神在他身上游走一圈，好像打消他的顾虑似的解释，把几颗糖放进他手里：“你很有名，游戏里远近闻名的美人，大家都叫你漂亮妹妹。”
元娥双手捧着糖，错愕地微微瞪圆了眼睛。
什、什么……
什么远近闻名，漂亮妹妹……怎么每一个字他都认识，组合到一起就不认识了。
元娥听得迷迷瞪瞪，突然意识到一件事，猛地抓住杜白乱晃的手。
“……你是玩家？”
杜白坦然承认：“不然呢，不像吗？”
他转了一圈，“十三名玩家之一，副本任务是「拯救人类文明」，我看起来不像能肩负得起这么大担子的英雄吗？”
“……”
杜白笑笑：“好了，不逗你了，我是玩家，进入副本有两个月了。除了我之外这里基地还有两个玩家，你要见见他们吗？哦你现在身份也不方便，等下次有机会再见吧。”
杜白是一个话很多的人，说话语速又快，不容易让人插进话。
元娥听着，没想到原来每一位玩家进入副本的时间可以不同。
第一个副本里，他是在巴士上传送进副本，陈成和徐新林也是那时候进来，只是要早几分钟，他便以为所有玩家都差不多是同一时间进入副本。
哪想杜白会比他早一个月。
元娥思索间，杜白又勾着头问他：“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你之前被抓走，现在又被关在这里不能出去？”
元娥倒还真不清楚，沈令岐和沈莫余从来没有提起过，他们又少见面，每次一来就是忙其他事情，时间久了，他待在这里生物钟都开始颠倒，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起初是问过沈令岐的，可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再等等，事情解决了就带你出去。
研究所里的其他人不认识他，也不在意他的来历，只会给他按时送饭。
还是2928告诉他，会帮忙留意外面的世界，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会告诉他。
结果他没能等到沈令岐先带他出去，反而等来了其他玩家。
元娥感兴趣地点了点头，就听杜白清了清嗓子。
“这件事有点复杂，你被牵扯进来也有些无辜。”
元娥拧着眉毛：“不是因为我没有做检查吗？”
“那都是小事啦，放一个没做检查的人进来对基地又不会有什么大事。”杜白把声音压低了，朝他促狭地挤了挤眼睛：“凭沈家在势力在华瑞里放一个人进来算什么，再进来适合你也不是问题。”
“不过最近沈家有点控制不住华瑞了，基地里其他人都闹起来，想掀翻沈家做老大。沈令岐是沈家继承人，难保要被针对揪错误出来。”
杜白伸出手指，指尖对着元娥额头，轻轻点了两下，“而你，就是那个送上门来的错误。”
“树大招风，也不知道这风要吹多久。”
元娥知道沈令岐和他有一层不浅的关系后，有让2928查过在政界占据不小地位的沈家。
只是没想到华瑞里面的利益关系复杂，而他又刚好是给沈令岐和沈莫余下的绊子。
元娥郁闷地皱了皱鼻子，怎么感觉这个世界他走到哪儿，就是给谁带去麻烦的。
看来在沈令岐把他造成的烂摊子没收拾干净之前，他是不能出去了。
元娥抿着嘴巴，又问杜白：“你都知道其他玩家了，准备要怎么完成任务？”
这个世界副本的任务难度不低，一共十三个人，要怎么救得了这世界。
抛去从副本获得的一些道具之外，他们也只是和npc差不多的普通人。
杜白也拧着眉，把嘴巴抿起来，好像在学他动作。
“嗯……你见过沈令岐的实验方向了吧？”
元娥点头。
“那你的想法呢？”
“很了不起。”
杜白长嗯一声，“沈令岐的才能和想法很不错，我和另外两名玩家了解后，决定协助沈令岐。”
杜白用手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把丧尸全部杀光，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他指的是有一部分感染但尚未变异的人类。
沈令岐研究的病毒拥有特殊的结合位点，会让孢子病毒只针对感染后体内含有的丧尸病毒。
如果沈令岐选择大范围散布病毒，那感染但未变异的人类会一并跟着死去。
元娥知道这是没法避免的结果，沈令岐选择的道路已经是最有效率的捷径了。
在玩家的眼里，这里终究只是一个副本，副本世界里的所有一切都是捏造出来的数据，最后的归宿也只是变成积分装进玩家的口袋，或者重组出来一个新的副本。
npc死亡人数本质上只是一串代码，不具有任何生命，只是玩家的主观感受让这些变得有意义。
杜白又开口：“沈令岐最近这时间他被华瑞其它人盯得厉害，已经有人开始调查他的手能伸到什么地方。以防万一，他需要尽早把实验室的研究资料全部移走，以免落下把柄。”
“这是他的原话，‘把实验室里的所以东西转移走’’”杜白又用分明的指骨戳了一下元娥眉心，对方黑白分明的瞳孔倒影出他的身影，“当然也包括你。”
………
沈莫余的别墅是沈令岐的，那里安全设施过于捡漏，不能去。
原来的小楼更是轻易就能走漏风声，元娥还是从那里被绑过来的，由伪装成基地其他势力的杜白友情提供专送。
杜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沈令岐的私人房子已经接受过两次检查，住个人也不是什么问题。
所以元娥就被打包进了沈令岐的房子，而实验室资料被分开送到另一个基地里去。
沈家势力大，其他的研究人员会被分批次送往其他基地，而这一项工作暂由杜白负责。
相比起在华瑞里混得风生水起的杜白，一路躺过来的元娥还弄不清形式，只能被动地跟着杜白。
趁着夜色，他被杜白领着往沈令岐的房子走。
依靠杜白的技能，他们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倒也不担心有人看见。
这还是元娥来了华瑞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好好观察夜晚的华瑞。
因为资源短缺，而人数又稍微超出了基地的承受能力，所以每个人需要用更努力的工作去换取一点物资，白天都很少能看到有人晃悠，更遑论正适合休息的深夜。
但元娥总觉得有人在看这边。
他视线四处张望，可惜视力缺陷，在深夜里还得担心杜白走快了看不见身影给他丢下，哪还能找得到隐隐绰绰缀在他身上的视线。
但那道视线又实在灼热，一瞬不瞬盯着人有种他仿佛变成砧板上待宰的鱼的恶寒。
元娥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停下来。
“杜白，好像有人在看我们。”
杜白闻声脚步一顿，收起漫不经心的笑，微微变了脸色。
但四处找了几圈，也没能感受到什么。
“是不是看错了？我没感觉到。”
元娥摇摇头，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已经强到没法忽视，可他顺着方向看过去，在黑暗里却只能什么也看不见。
杜白顺着他方向偏过头，一只线条微微上扬的眼睛泵出幽绿的暗芒，在夜色里闪烁几瞬，仿佛一只巡视领土的夜隼。
他慢慢沉下眼眸，只说：“我先送你过去。”
他伸出手，猛地把元娥揽过来。
元娥乍一撞进他怀里，视角浑噩一瞬，就突然感觉一阵失重，猛烈的风神刮在耳边。
待他反应过来，身体已经飞速跳跃在高耸的建筑之间。
杜白紧贴在他脑袋上方，一手放在他肩膀上，一手揽住他的腰，眯着眼睛笑：“可能是你爱慕者在偷看你吧，不过你真有够瘦的，和看着一样只有一丁点大。”
没等元娥反应过来，他又附过来，在元娥耳边压低了声音：“我刚刚使用了一个B级技能，什么也没看到，不过我也感觉到有人在看我们，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只能先送你走了。”
一个B级技能，完全能给副本Boss一击重创，可杜白却仍然什么也看不见。
他顺着元娥的方向看过去，只有一片被夜风吹动的树桠。
老树桠吹得吱吱响，叶间缝隙里，有什么东西仿若游蛇，死死盯着他们。
杜白收敛起思绪，慢慢停在一栋独立的房子前，递给元娥两把钥匙。
“这是房门钥匙，还有一把黑色的是密道。密道在储藏室书架后面，遇到危险了就躲进去。”
他顿了一顿，临走又递过来一张卡牌：“这是一张传送门。”
说完，便像来时一样一跃跳上几米高的树干，隔着一段距离挥了挥手：“沈令岐晚上都会回来，有事找他。”
…………
数十米外的树底下，立着一个脊背笔直的人影。
他看了许久也不见眨下眼睛，直到夜里突然又起了一阵大风，才慢慢垂下眼睫，盖住了瞳孔。
呢喃散在风里好像轻不可闻：“元娥……”
才只是分开一会儿，就已经找上了别的男人了吗。
仿佛一个只被教识了几个字的人偶，僵硬地站在风中，嘴里一遍又一遍地念着相同的字眼。
好像一个失心疯的人，死死钉在那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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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杜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