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被说话声音吵醒，沈莫余没睡太久，话头一停就睁开了眼。
这段时间他似乎也是很少和沈令岐见面，看见沈令岐出现在这里，有些愕然地坐直了身体。
“哥。”
两兄弟间的气氛不太对，沈令岐淡淡应了声便不看他，只是对腿脚酸麻的元娥说：“做个检查吧。”
这些天只要有空，元娥就会被按着做一次身体检查。
虽然这里有其他的人员可以负责，但到底不是什么小事，沈令岐没把握数据不会流失，所以每次都是由他亲自执手。
只是这次多了个亦步亦趋，小尾巴一样跟在后头的沈莫余。
元娥在检查床上躺下来的时候，沈莫余也在旁边看着，好奇地摸了摸传感器。
不过比起手欠观察研究医疗器具，鬼鬼祟祟的动作更像是在揩油。
特别是，元娥发现自己大腿好像被摸了一下之后。
略皱下眉，他继而感到小臂一下刺痛，是沈令岐过来取血液，没多久针管里就多出来十毫升的血液。
这些血液需要进过一段时间的化验检测，但沈令岐通常来得急，走得也急，结果一般都是下次来取。
元娥闭上眼睛，安静地躺了一会儿，听见沈令岐关闭系统的声音。
“今天的数据也没什么变化。”
元娥能猜到这样的结果，不论怎么查，他的身体数据都不会改变多少，除非他真的□□死亡，一切数值才会有很大的变动，虽然是清空归零。
沈令岐今天戴了医用的护目镜，电子屏幕的冷光在镜片上反射，一时间看不清他的眼睛。
“你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每次检查完，都会都到这样的评价，元娥也习惯了。
但今天沈令岐似乎的好奇心要更多一些，他追问道：“你身上发生过什么？”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头也没转过来，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沈莫余倒是凑得很近，伸着手按在元娥头上，好像在检查有没有发烧温度是否异常一样。
元娥预料到迟早有一天被问的时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回答：“之前被咬到大腿感染了，发烧烧了几天，一醒来身体就变成这样了。”
“眼睛也是？”
沈莫余带着一层茧子的手下移，触碰到眼角的皮肤，元娥被摸得有些痒，忍不住后仰拉开距离。
“嗯，这么久也没出其他的问题。”
他自觉不是什么大事，虽然听起来惊险了些，但只有高烧的那几天难受了一点，他权当睡了一次浑浑噩噩的大觉，醒来出了一身汗就算过去了。
不过沈莫余显然不这么想，他最清楚元娥以前不管大事小事都要闹得人尽皆知了，难以想象这么平静地说出来是经历了什么。
他有些心疼，但面上不显，“一个人撑下来的？”
其实也不算，发烧的时候有2928守着，万一出事随时把他抽离出来，向主系统提交申请重新换一具身体。
而且当时姜钦也在附近。他想了一下，回答：“姜钦也在。”
这话一说，沈莫余就变了脸色。
他好像和姜钦很不对付，咬牙切齿地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声冷哼。
“切。”连人都保护不好的废物。
不过人已经死了，还和他有直接关系，沈莫余没有在再什么，只哼哼唧唧地摸了摸元娥被扎出几个小孔的小臂。
沈令岐还记得姜钦，他将护目镜取下，随口问道：“那姜钦呢？”
没人回答，空气寂静了一瞬。
沈令岐眨了一下眼睛，心里了然 “可怜。”
这句话听不出喜怒，却有种关系不浅的意思在里面，引起元娥的兴趣。
【沈令岐也知道姜钦吗？】
【是的。而且沈令岐就是您霸凌姜钦的缘由。】
元娥惊得微微瞪大了眼睛，就看见2928发来的资料。
上面介绍姜钦的地一行字是：姜家私生子。
私生子在纸醉金迷的上层社会里算不得什么很惊奇的事，论起私生子，姜家养多了去了。
但姜钦不同，他是几个私生子女里唯二的儿子，相比起本家养出来的两个废物，他显得内敛稳重，不喜欢把时间和精力花费在无用的地方上，接受过简单的精英培养后，在其他歪瓜裂枣的衬托下显得出类拔萃。
他由此被接回姜家，从一个比沦落街头的流浪汉好不到哪儿去的穷鬼，一跃变成镶了金的凤凰。
元娥心高气傲，除了年龄相同，和这样的人本是没有瓜葛的。
但问题出在哪家没有个秘辛丑闻。
姜钦被接回姜家的那段日子，沈家也多出来个沈父情人生在外面的野种。
野种自然是比不上天生不凡的沈令岐的，和沈莫余比也是差了一大截。
可聚会的时候，跟在旁边的小跟班只是无意一句：“那个姜钦和沈令岐长得好像有点像。”
其实两人是不像的，小跟班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也许只是某一瞬间产生的错觉，却让当时有些心烦意乱的沈令岐闻声望过去。
独自一人站在角落里的姜钦，定制西装下的挺拔身姿有些瘦了，还有些发黄的发尾看得出来他以前过得不是什么好日子，因而显得有些营养不良的瘦削。
就算是努力挺直了背，也有种同名利场割裂的违和感。
沈令岐从小到大听过的稀奇事多多了，他只是看了一会儿，便无趣地收回视线。
但正努力追求沈令岐的元娥却记在了心里。他看不惯姜钦这种非婚生子，更是看不惯那不知从何而来的修竹般的节气，听着小跟班的话，突然腾升起恶劣的心思。
这也是他后来带着人把姜钦堵在厕所里的起因。
【我可真坏呀。】元娥瞠目结舌地感叹。
沈家和姜家的事与小少爷都无关，偏偏他要厚着脸皮去搅混水，还要不讲理地打人。
【姜钦人是真的好。】危险时刻还愿意不计前嫌带着他。
【……】2928保持沉默它已经对这种话脱敏了。
…………
沈令岐话一落，沈莫余的情绪就不对劲起来。
他张了张嘴，拉着元娥到一边角落。
明明这里到处都是人，也没有哪里算能说悄悄话的地方，可偏要做这无用功，似乎有些见不得人。
沈莫余牙齿咬着腮肉，看着被他拉着走的人跌跌撞撞地跟上来，好不容易笨拙地停下来，又拿不解的目光看他。
沈莫余就突然生出种无力感。
他搞不懂小少爷到底喜欢谁了。
当初追着他哥要死要活，但一段时间没见，对他哥就没什么反应。之后又又出现个曾经容不下眼的姜钦，结果人死了他以为会有多大的痛苦，结果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
沈令岐说可怜，可他呢，他算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就是拿来搪塞沈令岐的名义男朋友，也都是用来骗人的借口。
活人怎么能争得过死人。
何况小少爷态度成谜，好像谁都喜欢，又仿佛只是小孩对玩具的好奇，新鲜劲头过了就丢了。
他极力忘记姜钦这个鲠在他们心头的人，可粉饰太平久了，已经没法控制自己的妒忌之心。
沈莫余有些生气，他眼神往外一敛，有些故意的成分，在元娥的嘴巴上突然啃了一口，带着些力气把泛着殷粉的唇瓣咬出一个尖牙咯出的凹印。
他有些像爱招惹小女孩的的小男生，咧着嘴笑，眉眼张扬，“见一个爱一个。”
元娥被咬得有些痛，他摸了一下嘴巴，果然渗出了点血液。
“你刚刚亲我也是因为讨厌我吗？”
沈莫余狗一样又凑过来，想亲，却被陡然伸过来的手隔开。
他一时差点亲上去。
沈令岐半阖着眼，有些不悦地插进来，“不要在我实验室里乱搞。”
顿了一下，他又说：“你在这里已经待得够久了，杜白那边的事还没有处理完。”
沈莫余有些烦，但他确实是忙里偷闲跑过来的，他又看了看退到角落里的元娥，他人还是懵的，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被亲了一口。
还带着些泄愤的意思，把他嘴巴搞出血来。
沈莫余歪了一下头，“知道了。”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出了实验室。
沈令岐定定地看着他的离开背影，好一会儿，才扭头递过来一个东西。
元娥认了一会儿，发现是一块手帕。
手帕上绣着沈令岐名字的字母缩写，底下的手往上抬了下，催促着拿走，“嘴巴，流血了。”
“谢谢。”嘴巴上其实只是裂了一个小口子，流了一点血很快就止住，帕子边角按在伤口上，印出一个小红点。
沈令岐看着那点血迹，突然说：“小余生气了。”
元娥抬起眼，觉得奇怪得很。
沈莫余生气，那是有原因，可沈令岐在生什么气呢。还有隐隐往他身上扯的意思。
元娥把帕子叠好，放回到沈令岐伸着的手上，撩起眼皮，黑得发亮的瞳眸没什么情绪，“我也生气了。”
沈令岐一怔，握着手帕道：“抱歉。”
“最近可能太累了，控制不好脾气，对不起。”
「但是哥，你眼睛，眼睛在我宝身上扎根生子了」
「是在吃弟弟的醋吧，娥子无故被波及，有些无辜的」
「虽然兄弟盖饭很香，但是岐子哥，你是不是有点没道理了」
沈令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最近真的有些不对劲了，他把叠好的手帕放进口袋，一抬眼元娥就要转身离开，他步子跟上去。
“最近是不是和小余发生了什么？”
元娥有点烦他的追问，明明与他无关，但仍然停下脚步回道：“他不坦诚。”
沈令岐有些惊讶，自己弟弟的性格他还是清楚的，说话也不怕得罪人，一张嘴巴好像生下来就不懂得怎么把话说得委婉，没想到会得到一个别扭的评价。
“他很喜欢你。”
元娥没否定，小巧的鼻子皱了一下，“不坦诚是不会可爱的。”
沈令岐笑了一下，他还想说什么，不过元娥已经有些赶人的意思，他被突然咬个伤口，正有些不爽的意思，还被人劈头盖脸地波及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迁怒，对人有些不客气。
沈令岐只好捏紧了口袋里的手帕，“以后要是小余他亲你，可以推开，这里到底还是公共场所，有人看着，反正你们都确定好了关系，以后也不着急。”
他说完就要走，今天发生的一些事情让他有些烦闷，烦自己，也烦元娥有些不受控的情绪。
他以为今天把人招惹烦了，却不想将要离开时，有声音在他后面慢悠悠地追上来：“我没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