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水逆，还是真的遇人不淑。
从听完谢峙的话那一刻，短短几秒里，元娥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进入副本以来遇见的人。
他的头脑风暴里，疯狂闪过冷着脸的徐新林身影，很快又变成捉摸不透扔掉他小蛋糕的江愁眠，最后又定格成谢峙的脸。
怎么都没遇上几个性格正常的普通人的。
他的运气好像真的很差。
元娥脸色变幻，他盯着面前大爷一样翘着腿的谢峙，看了许久，嘴角尝试着慢慢扯出一个弧度，但僵硬的笑容卡在脸上短短一瞬，又变了回去。
实在是没办法笑出来。
“你好像对我意见很大。”
谢峙哼笑一声，“你这话就说严重了，我不是对你意见很大，”他伸出手指手，从头到脚仔细将人打量一遍，“是对你们这个职业有很大意见。”
“职业？”
“主播啊，”谢峙摸出烟，“介意吗？”
元娥摇摇头。
谢峙摸出打火机，“嚓”一声，火苗从口里冲出来。
“也没什么理由，就是单纯的讨厌。讨厌像猴子一样表演，讨厌对着镜头搔首弄姿，讨厌无底线地娱乐至死。”
谢峙缓缓吐出烟，灰白的迷雾萦绕在他的眼睛周围，锐利的五官线条变得模糊。
元娥的确实做过“搔首弄姿”的表演，这件事还被对方提到明面上嘲讽过，现在网络上又正是闹得风风火火的时候。
虽然谢峙在说不是针对他个人，这些直播乱象也真真确确存在，但在当事人的耳朵里，却怎么听都刺耳。
元娥闭了闭眼，没有想继续聊下去的兴趣，“我来找你是想问一些万有福的事情。”
谢峙动作顿住，“问什么？”
“你说万有福这种目的明确的行为是私生，可是他是怎么找到我住的地方的？”
从谢峙说出万有福目的明确地寻找他的行踪，准确找到他的居住地点时，元娥就忍不住脊背发凉。
他无法想象远在几千公里以外的陌生人是怎么找到他的，也无法理解万有福这种行为背后的偏执和动机。
谢峙掀起眼皮，“只要你的社交账号发布了带背景的照片，有心人就可以通过对比照片，在全景地图里寻找到匹配的地理位置。”
“算不上什么难事。”
谢峙抽烟的动作微顿，聊起案件的事情语气就平和不少，“不过你现在的热度挺高，这么多眼睛看着你，安全起见，容易暴露信息的照片还是尽早删除为好。”
元娥账号里的照片挺少，不过室外视频倒挺多，倘若按照谢峙的说法，要想找到元娥的位置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他现在的账号在公司手上，这些事情还得先跟张锦玲说一声。
“谢谢，我会删掉的。”
谢峙站起身要走，瞥见人一动不动地立在一边，“还有什么问题吗？”
元娥点头，“还有一件事，我想知道有没有什么万有福的线索。”
“线索？”触及到这个词，或者说万有福这件案情，谢峙就明显烦躁起来。
不同于平日的不耐烦，谢峙此刻的表情更平和些，只是眉头紧缩，周身的气息却忍不住浮躁。
“没有线索，目前只是立案，按失踪案处理。”
一个拥有自理能力的成年人失踪，最多也只能普通走失对待。
但元娥看过副本介绍很多遍，也向2928确认过，找出凶手的意思，就是作为被害人的万有福已经死亡。
“那有没有可能……万有福已经死了？”
“我是这么认为。”
元娥诧异一瞬，抬眼看无论身形都比他要高大很多的男人，年轻警察没有表情时眉眼下沉，唇线平直。
“为什么？”
“不知道，直觉。”谢峙偏过头，目光炯炯，“你呢？为什么说人已经死了。”
元娥被他看得心发虚，不知道找什么借口，眼神躲避，“因为你没有让我换地方住，如果万有福就在我附近不知道的地方跟踪我，那你一定会让我小心。”
谢峙轻笑一声：“不怕我明知道却不告诉你，把你当诱饵钓鱼执法？”
“你不会。”元娥摇摇头，虽然谢峙一直表现得不太像个正经警察，但看得出来一定恪守职业道德和人性底线。
如果要说为什么这么相信谢峙，他也说不出来理由，大概也算是直觉吧。
“我认为你不会，因为你是警察，我相信警察。”
谢峙闻言，抬眼愣住。
一直呆愣愣，反应也慢上半拍的人，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折射出漂亮的玻璃色彩。
饶是一向对这种类型不太感冒的谢峙，也不得不承认，面前的人确实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
而这张漂亮得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的脸，确实招人喜欢得紧。
胸腔里被肋骨筋膜包住的心脏，被这透亮的目光轻轻扫视后忍不住停顿，在终于恢复供血后，又疯狂跳动起来。
谢峙听到自己的声音发涩，好像用了很大一股劲才能勉强发出声音：“那你眼光还挺准。”
“如果刚开始见面你没做那些事的话，说不定我们相处得还挺愉快。”
显得格外臭屁的话。
元娥当左耳进右耳出，没有要继续交流下去的兴趣，一边往外走，一边道：“相处就不用了，希望你能尽快破案。”
说罢，便推门从前庭离开。
“喂……”
徒留谢峙待在原地，盯着离开的背影发愣。
过来正过来送材料，偷偷蹲在一边听了好一会儿的年轻警察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是碰到个硬茬子了啊，诶，你小子也有栽的一天。”
等了一会儿，他本以为会得到谢峙不耐烦让他闭嘴，结果半天没声音。
疑惑地绕到前边仔细一看，只看见谢峙盯着空荡荡的警局大门发呆，魂不守舍。
一副心魂都跟着人跑了，不值钱的样子。
忍不住暗暗咋舌：“不会真栽了吧？”
………
元娥刚回到出租房，手机就不停震动。
江愁眠：「公司帮你接了sk的七周年线下庆典，内容大概是些主播面基，想去吗？」
江愁眠：「不会勉强你。」
距离公司接手账号已经过去大半天，元娥还不清楚现在账号下面的留言变成了什么样。
不过江愁眠雷霆一样的手段很快，热搜的词条已早早被撤下，再搜索相关词汇，出现的也只是事发前的话题。
江愁眠帮了他很多，还发了一大笔钱，元娥不好意思再拒绝，答应下来：「我会去的。」
想起今天下午的事，他还是打算跟江愁眠说一声，免得引起后续的麻烦。
鹅鹅鹅：「账号里好像有一些容易泄露我地址的视频，能麻烦你删掉吗？」
另一头的人很敏锐，察觉出这突兀请求下的不对劲：“有人找到顺着这些视频找到你了？”
鹅鹅鹅：「算是吧……」
虽然情况好像更糟些。
江愁眠：「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
元娥：「谢谢。」
江愁眠的行动很迅速，元娥才换下白天的脏衣服，删减过视频的账号已经返回来。
江愁眠：「不要担心，事情已经解决了，你照常直播就好。」
不停涨粉又继而飞速掉粉的账号里，只多了一条新动态。
寥寥百来字，讲述了之前缺钱的经济状况，和不得不租在十几平老破小的惨境。
公关部没有对美颜的黑点做出回应，因此咒骂的风雨还是不小。
「笑死，不会真的有人信吧？要是谁信了我嘲笑谁。」
「这是绝口不提大家喷的是什么啊」
「v我5块，我也能写小作文捏」
最新评论里类似的话还在持续发布，愿意替他说话的虽然也有，但大多数被人连骂带嘲。
元娥只当一切看不见，换好衣服登上账号直播。
这时候显然没人能预料到他还会正常直播，刚开始还算人少的直播间突然卡顿，瞬间涌进来大波人。
「不是吧，还有脸直播呀」
「这美颜开得也太过分了，后面的墙都扭曲了」
「不开直播怎么圈钱呢」
飞速滚动的弹幕飘过，有人嫌骂得不过瘾，开始砸钱留言。不过骂得难入耳的都被2928自动屏蔽，只剩下来一些不痛不痒。
所以元娥很平静地坐了几分钟，等直播间里的人气开始直线上升，就打开游戏。
“今天也玩游戏，”他顿了顿，“玩双排。”
组队界面没开启多久，一条申请蹦出来：“快邀我。”
id是NUll。
看清那个id昵称，弹幕又炸开了。
「什么意思，何江沉是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难说，他不是大部分时间都在俱乐部集训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正常。」
「？真好笑，还说是我们鹅子倒贴扒在何江沉身上吸血，也不瞧瞧何江沉追着要和娥子玩游戏不值钱的样子」
匹配界面很快结束进入游戏，元娥无暇去管观众又说了什么，全身心投入游戏。
伴随着倒计时的开始，耳机里出现一道男声：“你收到sk的周年庆活动邀请了吗？”
元娥忙着跳伞，含糊应声：“知道，怎么了？”
何江沉有点紧张，声线发涩，“也没什么事，就是，那天我有个比赛和其他主播一起，我想你来看，可以吗？”
“我吗？我不太能看得懂……”
“没关系，你来就好，你来了我就能赢。”
元娥对游戏不了解，也不理解难道自己去了就能赢吗。
但先前答应过江愁眠会参加，他也顺势答应下来：“我会去的。”
都是同一个活动，应该不至于会冲突吧。
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刚跳下飞机周围不停响起枪声，震得他耳朵发鸣。
因此没有听见耳机里，有人在他答应下后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另一头的直播间里，一群人疯狂骂着何江沉“不值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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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不值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