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下起了小雨。
天空被浓云遮蔽，充溢的水分在空气里漂浮成四起的水雾，连带着整个人都不舒服起来。
来时没带伞，元娥刚顺着原路翻过墙头，就被砸了一脸雨水。
长吁一口气，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对徐新林没有那么抵触，没有过多犹豫，元娥轻轻一跃，跳入敞开的怀抱里。
徐新林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接着他不觉硌得人疼。
只是还没站稳，肩膀上就飘下来一件衣服。
力道轻柔，好像连扑下来的风劲也小上许多。
“穿着，不然感冒还没好，又要发烧了。”
徐新林还记得元娥窝在被子里的模样。
少言少语的人因为不舒服，而比平时更沉默，被热意暖出的红晕看起来格外乖巧。
虽然招人喜欢，但徐新林想要的不是这种喜欢。
何况人病了，还有他的原因。
元娥不自觉扯着盖过来的衣服。
黑白条纹的运动外套还带着男高中生的体温，冷淡的味道从衣领处散过来，不分由说地霸道占着人的味觉，连好意也变成难以言说的强求。
他抿了抿唇，“还有件外套没还给你。”
一件和这件款式相似的，大片浸着氧化后暗沉血色的冲锋衣。
因为第一次上山时的不周备，好像烦于他的粗心，而被遥遥扔过来的一件外套。
由于突然的受伤，那件黑色冲锋衣被用来当作垫坐的毯子。
回去后虽然仔仔细细洗过，但元娥想它的主人不会再要，一直没有提起过。
现下又是一件衣服扔过来，相似的情节，让元娥从记忆里想起了那件几乎被遗忘，压在箱底的衣服。
不过这个时候回头去看，那时候脾气怪臭的徐新林，居然没有对被弄脏的衣服生气。
也许是伤势太骇人，让男高中生骂不出口。
元娥反射性想碰身上的衣服，又察觉自己刚摸了墙灰，伸开的手指又缩回去。
夜色黑沉，他的动作被看得一清二楚。
看着元娥明显顾虑他生气，拘谨又小心的动作，徐新林心里有点不爽快，又不知道哪里不舒服，从鼻子里轻哼出一口气：“不用还我。你自己穿好，弄脏了无所谓。”
说完，闷头就走。
元娥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他不爽快，僵持着动作，低低道谢，才低头慢慢把手臂塞进袖子里。
徐新林惯穿宽松容易活动的款式，到了元娥身上，更是大上两个号，以至于袖子需要卷起三圈，才能露出手腕。
他挽得认真，脚下的步子也没慢，等卷好一边时，头顶却突然落下来一片阴影。
圆月却不见多少光的黑夜里，那影子不算明显，元娥只看到一双运动鞋抵在自己脚尖。
迟钝地抬起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徐新林折返回来，站在了他面前。
好像是故意要等在必经之路，让他自己撞上去，脚尖抵着脚尖，才肯说话。
徐新林问：“之前那件，洗了吗？”
“……洗了。”元娥慢慢点头，看不清离得很近的人在想什么。
他们逆着光，元娥努力仰头，却因为逼近的距离只能勉强看到突出的喉结和一节下巴。
线条很好看，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瘦利落。
头顶的声音很怪，好像有点别扭，只听见又问：“你自己洗的？”
元娥眨眨眼，不好说因为陈行太亲力亲为，到了连明显别人的衣服也能任劳任怨洗下去的地步。
但徐新林又开了口，堵住未说出的犹豫：“那我要，你还我。”
“虽然刚刚说了随便，但是这是我的东西，突然反悔了想拿回来也是可以的吧？”
男高中生俯下身，眼睛直直盯着。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好像只要他再往前一点，就能用嘴唇碰到另一人的皮肤。
被侵略的感觉太不舒服，元娥不舒服地伸手抵开他，“知道了，明天还你。”
元娥脚跟往后一撤，想绕开他，一只手却抓住身上的外套，让他不得不卡顿住。
“那你身上这件不用洗，用完了就还给我。”
“……”
元娥奇怪地看看徐新林，可揪住他的人不仅没有不自在，反而感受到他的视线，又凑过来：“干嘛这样看我？”
实在挣脱不开，元娥扑棱两下便放弃了努力，“没有……”
明明不缺一件衣服的人，却格外执着于要回自己的外套。
如果是不喜欢自己，那也不必借他用。
实在太奇怪。
元娥看不懂男高中生在想什么，也不打算深究下去。
发酸的腿和手臂让他倍感疲惫，昏沉的困意从脊背爬上脑后，对徐新林得寸进尺、从揪住衣服改成抓他手臂的行为也懒得去纠正。
“接下来还要去哪儿吗？”
“不去哪儿，送你回去。”
徐新林及时堵住要被拒绝的话：“现在不安全，把你送回去我就走，不会对你做什么。”
元娥挑起一边眉毛，轻轻瞥一眼。
男高中生站在了他同一线的位置，长腿迈开，节骨修长的手要握不握地抓在他手臂上，带着他一起走动起来。
雨滴连绵不断地打在脸上，没一会儿，身上深色短袖被浸湿成更深的颜色，男高中生的碎发也被淋湿贴在额角，完整地露出锋利的眉毛。
收回视线，“走吧。”
一路上格外沉默。
一方面是元娥没有多少精力再去应付，呆顿顿的反应很慢，另一方面，似乎注意到他的精力不济，徐新林终于没再挑起话题。
等到雨势再大点时，两人也走到路口拐角。
再往右转，没几脚，就能看见陈行家。
徐新林抬起下巴，往空中虚虚点了一下，“你走吧，我在后面看着你。”
倒如他所说，一路过来都没有做什么。
元娥要离开的步伐却停了下来。
他想起徐新林的话。
人送到了，外套也用完了，好像得还回去。
他抿着唇，三两下把运动外套脱下来。
外套表面已经被水染湿，但好在里边还是干净。
“外套用完了，还给你。”
“还我干什么，不是还有一段路……”徐新林拧起眉毛，要避开的手却猛地顿住。
刚脱下来的衣服上还染着其他人的温度，不知是否心理作祟，好像还能闻到一点浅淡的，几乎要消散而去的香味。
属于元娥身上独有的。
好像鬼上身了一样，徐新林伸出手，接过衣服。
黑色的布料抓在手里，只能勉强感受到一点热意，好像很快就要散在空气里。
徐新林用舌尖顶住口腔粘膜，前所未有地感到纳闷。
为自己的鬼使神差。
…………
村里慢慢不见人和零星光亮，雨势也加大了些，徐新林紧赶慢赶，回到借住的小楼里，已经淋湿了全身。
他一边往自己屋里走，一边脱衣服，突然撞上从房间里出来的矮个男生。
男生端着水盆，猛然见他，有些奇怪：“怎么才回来？”
他们关系仍然算不上好，甚至连熟悉也说不上，只是白日里搭过几句话，又同样经历了林燕李若楠的事，才有了点话可谈。
“出去处理点事。”
徐新林视线落到水盆里，又瞥到掩上门缝，问：“刘少新呢？”
谈起刘少新，男生就一脸愁容。
“少新他们晚上闹出了事，被人打破了脑袋，现在正在床上躺着。”
徐新林见过事发的全程，“嗯”了一声，走到门边。
男生给他让开路，看见门缝里的床上躺着个人，布条包住脑袋，只露出个胸膛微微起伏的身影。
“那三个人呢？”徐新林问。
他指的是买下女人的陈志伟，还有抓起来的另外两个中年男人。
男生晚上也参与了找林燕的活动，早在现场见过徐新林，对他的问题愣了一下，很快想起来指的是谁。
“其他人把他们绑了起来，现在在李洋那边后院里找人看着。”
学生们认为林燕也落入了同样的命运，现在正不知道被关在哪个人家里。
他们一部分守在剩下四名女生的院子外边，一部分用来看守三个男人，剩下来三名男生起身继续寻找林燕的踪迹。
不过大抵是落了一场空。
陈美兰是个寡妇，独自一人守着七八岁有残疾的陈萍萍，学生们再怎么搜查，大概都会遗漏过去。
徐新林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不要说出林燕的地点，蹙眉思索间，男生已经倒了木盆里的水，折返回来。
他看到站在门边几乎全身湿透的人，奇怪：“怎么站着不动？你身上全湿了，赶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虽然是夏天，不过不是也有同学发烧了吗？”
提起元娥，徐新林才收回思绪。
身上的外套已经不能再穿，但好在里边没有浸透。
他走回房间，拿起换洗的衣服。
脏衣物丢在桌上时，徐新林拿着外套，顿了一下，小心挂起来。
门外的的灯还亮着，男生提起开水壶往盆里兑温水，见一道人影从自己后面走过去，陡然想起来什么：“你洗澡的时候小心点，最近蛇好像挺多的。”
徐新林步子一顿。
“什么？”
“蛇啊，这时候不是挺多的吗？像银环，竹叶青……”
话为说完，男生被不知何时走过来的徐新林吓得心脏骤停一拍，不等平缓过来，听见问：“哪儿看见的？”
“啊……晚上河边。”
好像是一眨眼的事，男生看到逼近他的同学脸色一下深沉下来，连晚上闹事时的情绪，也不比现在外露。
茫然让他愣愣地看着徐新林收回压在他肩膀上的手，随着撤走的一瞬间，压力好像也随之而去。
愣神下，只听到一句“谢谢。”
抬头看时，举止奇怪的同学已经抱着衣服出去。
屋里的光亮只勉强照到门口外一点，男生看着那背影将要被黑暗吞噬了，才反应过来，连忙叮嘱：“洗澡的地方潮湿，你小心点。”
…………
徐新林来到河边。
清水河的水已经近乎漫到两岸，混浊的流水滚动河沙，冲塌了犬牙差互的小弯。
不知不觉，这水的高度已经涨到了诡异的程度。
水头连着山，一路包围着清水村，又绕进山下湾沟里，看不见源头，也不见结尾。
徐新林将脚边的石块踢入河里，微弱的“扑通”一声，石子漫入不见。
长流滚滚而去，死掉的鱼虾漂浮水面。
“系统，查阅积分。”
1916调开兑换商城，冰凉磁性的声音报道：“囊括您上局的积分结算和等级评定奖励，一共375。”
上一局B级的评分不算高，甚至滑铁卢的低，但好在结算时有一项个人综合素质评定，才不至于让积分少得可怜。
徐新林拉开商场面板，筛选掉积分不够的商品，最后目光落在最后两页。
他调出商品图片，光泽暗沉的短匕首刀鞘处嵌着一块红色宝石，介绍上写着“被祝福的梦魇宝石，对邪灵有持续灼伤附魔效果”。
可惜的是消耗品，大概用上几次就变成了普通匕首，不过只卖350的价格已经很便宜。
徐新林看了眼少得可怜的积分，顿了顿，关掉商品信息。
他翻到最后一页，那里仅有一个物品，名称叫[任意门]，作用是持有者遇到危险时可以瞬间转移到安全地区。
虽然不太靠谱，但便宜到只需60个积分，是不少新手玩家会选择的保命道具。
要是死在这副本里，那就是真正的死亡，连灵魂都湮灭。
徐新林想到了元娥。
长着一张漂亮脸蛋，连副本npc也忍不住偏心的人，好像才是第一次进入任务副本，连开启商场的资格都没有。
徐新林舌头抵住上颌，几乎不加任何犹豫，他兑下一扇[任意门]。
买完后，他又逛了一圈，最后买下两张单价160的[雷符]。
[雷符]仅仅只有雷电的作用，但高压电伏用在水里的BOSS正合适。
买完这些，克扣掉1916给的优惠，积分一瞬间清零，只剩可怜的15个。
副本还有三章就结束啦，马上就和陈行大狗狗和徐新林说再见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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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为自己的鬼使神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