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成将张青青送回去,一晚上没睡安稳,早上天还没亮,又听见屋外吵闹。
同住的学生早不见了踪影,陈成刚出门,就撞上从墙头翻进来的徐新林。
好像自进了这个副本,他们翻墙的频率大大提高,几乎每天都在翻墙头。
陈成走过去,“怎么了,外面好像吵得很厉害。”
徐新林蹲在墙头说:“门口都是学生,昨晚他们没找着林燕,现在准备去村里闹了。”
“现在?”陈成诧异,“这是别人村里,又没有警察,学生一共才十来个人,闹起来会出问题吧。”
“嗯,听意思大概是等天一亮,就去村长家。”
陈成不可置信,想说什么,又突然想起来,“林燕呢?你和小元昨晚去陈美兰家看了吗?”
“林燕找到了,在陈美兰家柴火堆里绑着。”
陈成眼睛一亮:“那要不要把林燕被绑的地点说出去?”
徐新林也有这样的疑问。
是否应该把陈美兰的事情说出去,因为到目前为止玩家们没有真正参与推动主线任务。
从林燕的失踪,到学生组织闹事,打人绑架,好像决定权从来不在玩家身上,大多数时候而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探究看不见的地方。
手指摩挲两下,徐新林思索一会儿才说:“再说吧。不过Boss估计快出现了,有人说昨夜在河边看见了蛇。”
徐新林在陈成瞪大双眼的注视下继续道:“后半夜里去了一趟河边看看情况,没发现什么。昨夜的雨不大,后半夜已经停下,但水仍然涨了不少,看到的时候已经漫到岸边。”
“来这个副本七天,差不多要走到结束的时候了。”陈成面色凝重,“学生情绪高涨得不正常,从众让大部分人失去思考的能力,被带动着暴动,可能最后会引起暴乱和冲突。”
“到那个时候,要面对的可不仅是BOSS了,还有村民。”
…………
中午喝过下火气的绿豆粥后,元娥不意外地看见进来的两个人。
徐新林眼底下映着黑眼圈,一进来,视线先落到正坐的元娥身上,略一停顿,又移到旁边的陈行。
陈成眼睛下面也挂着一圈乌青,夜里没休息好加上跑来跑去,身体有点受不住地喘气。伸脚勾过来墙边的板凳坐下来,倒豆子一样说:“想了一晚上,对陈美兰绑走林燕的事我有个猜测。”
元娥听到陈美兰三个字心里就咯噔一下,反射性地看给他舀粥的男人,然而有一道声音及时插过来。
“没事。”
话音落下,元娥感到旁边坐下个人,黑色裤子包裹的长腿摊开,要贴不贴地挨着。
徐新林抬眸,“让他听。”
陈成继续说:“古时候不是会有做官的和寺庙里勾结,每年用求风调雨顺的借口找平民筹钱吗?除了要大量的钱外,还要一些童男童女,到了祭拜的那一天,会把成箱的铜钱和童男童女一起沉河。”
“做官的要钱,庙里的僧人也要钱,所以在祭拜前,会有人把箱子里的铜钱偷换成沙砾或者其他东西。钱可以偷偷换成其他东西,因为在箱子里看不见,但那些被抓去的童男童女却无法偷天换日。”
陈成问:“听起来,是不是有点耳熟?”
一股寒意爬上元娥的脊背。
在进入副本前,2928曾经告诉过他,副本里的人可以有崇高的理想,也可以人性低贱,元娥一直谨记着忠告,却不想老村长陈良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这里的危险不仅是鬼怪灵异,还有人性。
徐新林一直注意着元娥,陡然见人呆愣住,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都是假的,这是在副本里。”
元娥抿唇,接着陈成的话说:“陈良和河里的怪物做了交易,每年都会往河里沉人,用来喂给怪物。”
“村子人少,老人的比例更低,这对一个偏僻的小村庄来说绝对不正常,因为老弱病死一个一个成了饵料,喂给河里的怪物。而今年,轮到腿有残疾,精神可能也不正常的陈萍萍头上。”
“就算陈萍萍是个不正常的小孩,但到底是陈美兰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是一块肉,所以当她听说村里来了一群上山考古的学生后,起了念头。”
“那天夜里听到的’换人’,指的是用林燕代替陈萍萍,喂给河里的怪物。”
“对。”陈成打了一个响指,“陈良的交易可能是为了钱,也可能是为了求个平安,因为清水河包围整个村子,如果有大量的村民逃亡村外,就会惊动河里的BOSS,到那时候,意识到自己遭受背叛极度愤怒的BOSS,要吃的可不仅仅是一年一个人。”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算复杂,如果略略一想,思维发散点的,可能早就发现了这之间的真相。
元娥垂着眼睫,他有种预感,今天可能就是结束一切的时候了。
逐渐无法控制的学生,一场不可避免的冲突……跳得很快的心脏和不妙的第六感,让人不得不意识到:一切都终将迈入结束的关头,掀开汹涌暗流的真相。
既然要走到了结尾,说出林燕的地点虽然谁也不知道事态会如何发展,但总要搏一搏,让玩家在其中发挥点作用。
“走吧,先得去把林燕的事说出来才行。”
陈成拍了拍裤脚,最先站起来的是徐新林。
他起身后,因为骤然拉大的距离差和高度,让元娥不得不下意识顺着仰头看。
男高中生今天也穿着低调的黑色长裤和棉麻衬衫,身形线条流利笔直,凤眸低垂,长长睫毛扫下来。
他的目光先落到从头到尾都保持沉默的陈行身上:“今天要麻烦你照顾元娥。”
难得没有没有针尖对锋芒的锐气,轻飘飘,好像打着商量。
而后,视线又落到元娥身上,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张卡牌。
巴洛克风格的牌面上最中间是一扇古典繁复的门,凸起的天使雕刻像浮在门边,闭着眼,似乎下一秒就要拉开门扇,展露门内的景象。
“任意门,”徐新林解释道,“使用后可以瞬时传送到安全的地方,遇到危险的时候用。”
“今天人多,场面估计也会很混乱,总有顾不上你的时候,要是出了事,你就撕碎卡牌。到时候是传到安全距离外,还是陈行旁边,你在心里默念就行。”
元娥才是第一个副本,没有积分,暂时没有权限开启积分商城。
他看着手里分量不小,门上闭眼微笑的小天使卡牌,心知恐怕在这里他是最容易出事,不仅是有时候莫名的倒霉,还是在场除了陈行外只有他没有道具。
而且陈行的身体素质格外的高,只有他可能会拖后腿。
元娥握紧手里的东西,仰头看目光下敛的徐新林,“谢谢。”
…………
元娥走在几人中间,旁边是偶尔聊会儿天的陈成,后边是缄默的陈行,前头是徐新林。
虽然暂时好好说了话,但徐新林似乎并没有好好相处的意思,对陈行的态度更像是眼不见为净。
不看,不说,就当没这个人。
还算沉默地一路穿过村子,元娥看到雨停后村里的人大都出了门,或许是上山打野,也可能是下田地里。
这两天的雨水量大,但田里的水稻还算长势喜人。
与此不同的,是村外的河。
清水河水漫出两岸,临近的土路凹陷里的水积聚成水坑,石桥底部已经有一部分被喝河水侵吞,流动的时候水流冲击桥底,迸溅出水波。
元娥穿过远处的遮挡物,观察水河水与桥时,以为是眼花,再盯着多看两眼,才发现村外边多出几个人。
“怎么了?”陈成见他愣神,转而望去,看清了来人,也愣住。
来的不是其他人,是前两天出去的梁老师和周老师。
同时,还有2名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察。
村里显然早有人先一步注意到了进村的几人。
几个学生叫起来“是梁老师”“梁老师她们带着警察来了”,纷纷向村头涌去。
他们吵闹的声响大,村里除了早起忙活的庄稼人外,还有看家哺乳的妇女。眼见已经有人因为响动而好奇地从院子里探出头,站在村口伸着脖子望,徐新林立马蹙起眉头。
村口一个抱着小娃娃的妇女眼尖,看见陈行,打招呼问:“陈行啊,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啊?”
陈行感受到有一只手拉着他的手臂,暗示性地轻轻扯了扯,了然地敛下眼睫,一副老实的样子,“没什么,洪大姐。”
“喔。”
妇女应了声,怀里的婴儿因为停止的摇动而哇哇哭起来,让她无力再管,拍着孩子的后背轻轻安抚。
元娥看了一圈,因为好不容易老天爷放晴,村里的人很少,除了这个妇女,暂时还没有看见张望的人。
收回视线,前头的徐新林已经开始加快步伐,改变方向朝石桥方向走。
那里学生们已经将回来的梁老师团团围住。
短短两天一夜里,发生的事不少,一时间每个说话的代表,你一句我一句地吵起来,闹得2名警察也头大。
终于忍受不住,长着一张国字脸的警察呵斥一声:“停。一个一个说。你,先讲讲发生了什么,其他人有补充等会儿再说。”
被指到的是一个单眼皮的男学生。
2名警察遇见报警的梁老师时,已先听过了事情的大概。
现在这时候的大学生稀少,确认过两名来报警老师的身份真实后,才迅速派人过来。
男学生一口气把昨晚找到个精神失常的女人的事说出来,没想到另一个年纪大点的警察云淡风轻:“哦,这个我们管不了,你就跟我们详细说说那学生的最后失踪地点,穿什么衣服就行。”
男学生一愣:“什么叫管不了?”
老警察不耐烦:“这是别人的家事,我们管不了。我们这次负责的只有找那个失踪的女学生。”
“你这是什么意思?”
“对啊,你们不是警察吗?”
学生不理解老警察三两下带过去的话,不敢相信一个拐卖妇女的事落到这里,居然只是一件家事,纷纷围住2名警察。
国字脸警察被他们的举动逼得不得不往后退,脸上也沉下来,将要发怒。
眼见着话题越来越偏,场面要打起来,一个声音突然喊:“别吵了!我们知道林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