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娥本想出去活动活动。
睡了一天一夜,不仅烧退了下去,感冒也好了不少。
躺着的大半个上午里,他没有事情做,心里有种恐慌。说不清是什么,更像是毫无道理的第六感,动物一般的天生直觉。
有些不对劲。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元娥在避开几乎亦步亦趋照顾着他的陈行后,还没有多动作,迎面就撞上了徐新林。
冒冒然闯进来的男高中生喘着热气,裤脚湿了一片,显然走得急。
连陈成都远远甩在后边。
元娥少见他这么急躁,甚至连那张帅气的脸上,都隐隐浮现出焦急的神色。
他撇开走过来的陈行,浓黑的眼睛快速在他身上扫视两圈,徐新林才放松一点:“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吧?”
元娥愣愣摇头。
他一上午都无聊地耗过去,比起徐新林的狼狈,看起来最安全的倒是他。
发烧得愈后他的脸色红润不少,被人刻意养在小屋里,一张小脸白净得发光,水润的眼睛呆呆的。
看起来被养得很好。
元娥敏锐地摸到话外的意思,顾不上闹别扭,小心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是出了点。”徐新林气息平稳下来,“有个学生失踪了。”
“陈行。”
话不能多说,元娥扭头对屋里的男人喊,“我出去一趟。”
守门犬一样守着自己宝藏的男人不说话,老实的脸上头一次出现犹豫的情绪。
元娥保证道:“我很快回来。”
…………
但显然要失约了。
徐新林把照片调出来时,元娥看得心一跳,被大片的红色瘆得慌。
供奉的装饰是独有的中式恐怖,昏暗的灯火飘摇,被照亮一方的木台上龙身怪异,简单粗糙的雕刻反倒给木头眼睛添了神韵。
这种神韵绝不是常见的灵动,而是带着诡异的气息。仿佛紧紧盯着拍摄者的方向,一动不动。
元娥认不出对联上的字,比起正规的行楷,更像是不通字法的人随意写着家乡话,难以辨认。
“这是哪儿?”
“老村长家,”陈成插话,“上次看见的,里面有个内屋。”
元娥抿起嘴唇,“失踪的学生,和这个有关吗?”
“不清楚。失踪的女学生叫林燕,昨晚半夜叫醒同住的李若楠,出去陪她上厕所。李若楠等在厕所外面,突然被人砸晕,等后半夜醒来后,发现林燕失踪了。”
“梁老师和周老师知道情况后先去了村长那儿借人,但是老村长态度模棱两可。情况紧急,他们两人现在已经离开了这里,去外面找警察。”
元娥提问:“npc可以出村吗?”
“可以。”
“我们问过李若楠砸晕她的人的特征,不过遗憾的是她没看见什么,但是认为是男性犯案,理由是:被带走的林燕体格虽然小,但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搬走需要不少的力气。”
这个猜测不无道理。
一下子说出了几天的话量,徐新林喉咙有点干渴。他习惯性地侧头,撞上看着他的元娥。
“怎么了?”
元娥摇摇头,他没什么要说的。
只是,他看着徐新林,虽然嘴里在不停说着其他猜测,但心里隐约有点不对劲。
他抿起嘴唇,脸边出现两个讨喜的小凹窝:“你好像没有这么想。”
不是疑问句,实打实地肯定徐新林有话没说。
他看到徐新林听见他的问题后,好像笑了笑一下,只是笑容太浅,像抓不住的风轻轻浮现在眼角。
“嗯,我的确没这么想。”
徐新林清清嗓子,接着说:“李若楠的个子在女生里很高,一米七几。她被石头砸破的伤口在脑后靠下的地方。”
“虽然太绝对了些,但大部分男性如果要砸晕她,举起手就已经高过了她的身高,伤口不至于这么低。”
“虽然强行带走林燕需要不少的力气,特别是在发生了争吵打斗的情况下。但是,这村里都是庄稼人,就算下不了地,力气也绝不是一个普通养尊处优的女学生能比得过的。”
元娥听出来了,“你怀疑是陈美兰。”
徐新林的嘴角勾了勾,“是,我怀疑她。”
目前情况下,没有谁的嫌疑会比陈美兰更大。
陈成反应过来了。
前天晚上在屋顶上偷听的谈话,在这个时候串了起来——
带着一篮鸡蛋的陈美兰提出要换人,于是盯上了更容易下手的女学生。
仅有的四名女大学生都住在一块,要找到她们很容易,但比较棘手的地方是,找到落单的女学生。
也许是临时起意,也或许是早已盯上了体格最小的林燕。
夜里风大,早已蹲好点的陈美兰满身雨水,躲在树后紧盯着终于出现的女学生。
可惜运气不太好,两名女生是结伴出门。
但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陈美兰的心跳大过惊雷,打晕一个人可不像是杀一只鸡,杀一条鱼,稍一手重,也许就是一条人命。
陈美兰的手在抖,但两人已经越走越近,当下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开时,陈美兰再无时间犹豫。
她下了手,最后带走了林燕,留下砸晕失去行动力的李若楠。
…………
“那她动机是什么?”
换人到底换的是什么人,消失的林燕替代了谁,又被抓去干什么。
这和老村长陈良家奇怪的屋子有什么联系?河里的水蛇是真的存在吗,还是只是一个干扰项?
元娥想不出来,但至少他们知道林燕在哪里。
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摸,总能摸出点什么。
“老规矩,天黑之后行动?”
能去的地方只剩下了陈美兰家,陈成已经做好了今晚要发生点什么的准备。
元娥突然想起来陈萍萍。
那个没见过面的小女孩。
这次去探探陈美兰家,或许就是个见小女孩的机会。
收起思绪,“好,六点钟集合吗?”
元娥想得远,已经在准备要怎么和陈行提。
这两天男人看他看得紧,这不让做,那也不让做,好像真当什么见不得人的宝贝一样藏着掖着。
需要他时时刻刻守着才好。
被惹急了,元娥慌不择口骂他“你是狗吗”,结果被咬了一口。
真当自己是狗了。
元娥有点烦。
让他更烦的是,徐新林接下来的话:“我跟你一起。”
他好像完全不懂什么叫保持距离,也不在意什么叫尴尬。
明明才吵过架,元娥自认为自己的态度很差,没想到徐新林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对上他复杂的视线,好奇怪地问:“不行吗?”
“不行。”元娥只想离得远远的。
徐新林偏了一下头,“最近很危险,你容易被人盯上,为了确保不会发生像林燕一样的事情,我最好还是跟着你。”
元娥觉得他好像在鬼扯。
陈美兰连续再出手的可能性很低,而且要盯也不会盯上男性的他。毕竟虽然自己体型比正常男性瘦削一些,可反抗起来陈美兰几乎不会得手。
再加上身边还有条“狗”看着。
元娥几乎要怀疑徐新林有什么目的要执意跟着他。
可是他看着话很少的男高中生,几乎和平常没有区别,自己身上又实在是没什么可图的。
也许只是想多了。
但元娥心里抗拒多过妥协,一张小脸拧巴,“……那也不行。”
徐新林不急,心里跟明镜一样,慢悠悠加上一句:“还有陈成,一起去。”
…………
到了门口,元娥都想不懂自己是怎么答应下来的。
徐新林的话反常的多,绕了又绕,加上陈成时不时帮腔,元娥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头可以这么大,在徐新林准备换个说法继续的时候,他终于受不住,眼睛一闭,干脆道:“行。”
结果到了地方,元娥才想起来没有跟陈行说。
心里直打鼓。
元娥知道陈行和徐新林好像天生气场不对付,说话夹枪带炮。
好在开门后,陈行只是淡淡地扫过两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什么也没说。
元娥还是觉得不自在,好像因为带来了陈政不喜欢的人而感到一种背叛,垂下的手指搅动:“我不是故意……”
还还没说完,陈行就重重叹了口气。
他看得出寄住在自己家里的漂亮大学生似乎总是很在意其他人的感受,这虽然很好,但难免让他自己感到为难。
陈行从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受到了委屈,相反,因为揣着说不明的心思,反倒愿意元娥说什么自己做什么。
相比只是做一顿饭,还是太轻松了。
算起来,还是他图谋不轨。
陈行喉结滚动,“我知道。”
他岔开话题,“菜园新摘了豇豆和茄子,要吃吗?”
元娥注意力很快被转移过去,正要张口,一直阴恻恻盯着这边的徐新林突然开了口。
他的语气和眼神一样冰冷,好像忍耐了很久,终于爆发出来,突兀地嗤笑一声,“你不是同性恋吧?”
元娥愣了一愣,对上他直勾勾的逼视,才发现问的是自己。
男高中生好像很不满他的迟钝,不爽快地“啧”出声。
“听不懂吗?还是你是同性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