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早在飞机起飞前，就已经在机场等待。
他祈祷秦玉时好时坏的记忆紊乱再次起效，能让他在飞地落地后仍旧对自己喊一声“哥哥”。
然而现实让他失望，他隔着人群看到走在宁岁身边的秦玉时，便立刻意识到，这个带着恰如其分笑容的人是真正的秦玉，是被他伤害过，所以惧怕他、疏远他的亲弟弟。
秦昭很快调整好心态，带着伪装出来的不耐烦向宁岁挥手：“你们也太慢了。”
宁岁走到他面前，把手里的行李箱塞给他，“接机就要有接机的样子。”
秦昭始终不敢直视秦玉，借着给宁岁一拳的机会很快地扫了秦玉一眼，发现他的脸上依旧是不深不浅的笑容。秦昭有些庆幸，又有些丧气，故意用力重了些，“你算什么东西，让我给你提箱子？”
“哥哥帮我提吧，”秦玉出乎意料地提出了要求，“我还要背着阿花。”
秦昭和宁岁看着秦玉，几乎是被定住了。
秦玉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怎么了？”
“没事，”秦昭一把夺过秦玉手里的行李箱，努力克制着想要上翘的嘴角，“吃饭没啊？你现在饿不饿？”
秦玉对着宁岁无奈地耸了耸肩，然后快步跟上秦昭，“在飞机上吃了。”
“飞机上的东西能吃？”秦昭嫌弃道，“你整天跟着宁岁，他就给你吃这玩意？”
宁岁罕见地没给自己辩白，默默跟在兄弟俩身后。
在医院见的依旧是上次那个医生，不过这次秦玉清楚知道自己是来治病的。医生对他印象深刻，先像老朋友一样跟他寒暄了几句。秦玉在路上查了一点相关的治疗方式，以为自己这种情况要上仪器，谁知道医生只是跟他聊了一会儿，又开了不同的药。
秦昭和宁岁不用再买一堆维生素替换了，秦玉态度积极，站在最前面听医嘱。
“有反复是很正常的，”医生安慰他说，“我们需要根据你的情况，尝试不用的药物和剂量。”
这一类病患一般有两种，一是因为遗传因素，另一种就是受了过大精神打击。秦玉明显是第二种，但他在治疗中表现出的配合和冷静，展现了他强大坚定的精神力。医生无法想象，这个小孩到底遭受了什么样的事情才患上这种疾病。
“谢谢医生，”秦玉礼貌道谢，“记忆紊乱的情况还会再出现吗？”
“可能还会有，但是呢，你们不要有心理压力，就正常对待就行。”医生轻轻叹气，看着他身后的两个男人说，“你们要给他舒适健康的生活环境和饮食作息状态，具体要注意的上次已经说过了。”
宁岁和秦昭像两个小学生，拿着手机认真记下医生说的每个字。
宁岁的房子没有秦昭的地方，三人在停车场分别。秦玉一改常态跟在秦昭后面，被宁岁眼疾手快拽住后领，“走错了。”
“没走错啊，”眼巴巴地看着他，“我跟我哥回家。”
秦昭眼睛立刻亮了，拉开宁岁的手，趾高气扬道：“你松开，我们家现在什么都不缺，不需要去你那里了。”
“玉玉，那我改天把画具给你送过去？”宁岁没有理会秦昭的挑衅，依旧笑着问秦玉。
但秦玉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笑只在表现，眼中并没有一丝笑意。
“我就去住一个晚上，”秦玉拉了拉他的手，“明天就回去。”
秦昭在一边大声咳嗽，以此表示自己的不满，但没人理他。
周五的下班时间，路上堵车堵成了停车场，车开出医院不到五百米就一动不动了。秦昭的手稍一挪动，露出被汗沾湿的方向盘。他察觉到秦玉的目光落了过来，尴尬地笑了笑，“这车里的空调是不是太高了？”
秦玉没揭穿他，“有点高。”
“那我降一点。”
短暂的对话随着降低的温度消失，并不宽阔的车内空气流动好像也慢了下去。秦昭看着前方趴在原地看不到尽头的车尾灯，烦躁地扯开了领子。
原本只要半个小时的路程，现在估计要一个多小时，这么长的时间他要和秦玉一直呆在车里。
他食指敲打着方向盘，制造出一点声音，以缓解车内沉寂枯燥的气氛。
秦玉转头从后座抓过了猫包，问：“我能把阿花放出来吗？”
“当然可以。”秦昭暗暗反省，他应该一上车就让秦玉把阿花放出来，这样气氛会缓和很多。
阿花正处于吃饱喝足找事做的状态，一出来就扎到秦玉怀里，威风地打量着秦昭。
秦玉抓着阿花的爪子跟它介绍：“这是我哥，请你以后对他尊敬点。”
秦昭一脚踩下了油门，差点和前面撞了。秦玉因为惯性被安全带勒了一下，怀里的阿花也掉到了脚上。在被阿花砸到的下一个瞬间，秦玉决定给它减肥。
“对不起，”秦昭着急地跟他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
秦玉皱着脸把阿花捞回来，“我知道，没关系的。”
他真的不在意，说完这句后，又抱着猫若无其事地逗弄起来。阿花跟他待久了仿佛真能听懂人话，在秦玉表明要给它减肥后发出了大声抗议。
秦昭说不清自己在失落什么，他明明着急道歉，却好像不希望这么轻易得到原谅。
“真的没关系，”秦昭沉浸在情绪中时，秦玉忽然转过头看着他说，“我说的没关系，是全部没关系，刚才的、以前的或者还有以后的，都没关系。”
秦玉表情很认真，像是在课上认真帮同桌讲题的小学生，说完还会因为怕你不理解，继续担心地看着你。
秦昭一颗心高高悬起，带着无法言喻地羞耻和感动转向窗外，“北京有什么好的？这么多车这么堵，过几天我回青城给你买个房子，你喜欢海边还是山上？”
“我都可以，”秦玉说，“但我喜欢小一点的房子。”
“那就买一个小的一个大的，”秦昭装作不经意地抬手，擦掉脸上的泪，前言不搭后语地冒出一句，“以后不会了。”
秦玉也看向车窗外，声音里带着笑，“我知道，哥哥。”
阿花看出这个陌生男人并没有攻击性，于是大胆跳到了他的身上，伸出舌头舔他握着方向盘的手。
高高悬挂的心脏落回原地，继续平稳有力的跳动，手上被猫舔舐的地方湿湿热热，但并不让人讨厌。
他在此刻得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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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这是我哥，请你以后对他尊敬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