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查了查自己的账户余额，抛去下个月学费，里面有足够他回盐市住一段日子的钱。
他没有回家，直接从医院去了高铁站。
“他肯定是要去盐市，”秦昭说，“我要跟去看看，你呢？”
“你说呢？”宁岁脸上没有一丝温度，“那个疯女人现在什么情况了？”
秦昭讽刺一笑，“你还是算了吧，我怕刚要盐市，宁叔叔的人就找上来了。”
“不会了，”宁岁远远看着正在排队买票的秦玉，觉得他弱小得像是自己小时候养过的那只小狗，需要他时时刻刻地保护着，“他再也管不到我了。”
他早该把这些事情解决，至少应该在秦玉从他身边离开之前。
秦昭也听到了一些他们父子彻底闹翻的传闻，之前没少跟人拿这事取笑，现在看到宁岁这副要抛下一切的模样，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隐约产生了几分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敬佩。
今天从东市去盐城的高铁只有一辆，他们俩从手机上买了票，在秦玉之前进了候车厅。
“你说万一咱们买了同一节车厢里咋办？”秦昭想想那场景莫名想笑，他们俩站在一块和之前什么都不知道的秦玉大眼看小眼，“那也太滑稽了。”
宁岁没理他，找了个隔壁检票口的座位坐下，“你没发现自己杵在这儿就很显眼吗？不用等到车厢里，一会儿玉玉进了就能立刻看到你。”
放寒假的学生基本已经回家了，东市不是旅游城市，也没有多少外地打工人，这个时候车站冷冷清清的。秦昭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站在那里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不早说。”秦昭不服气地吐槽了一句，立刻坐下“藏匿”起来，贼一样偷偷向后观察着。
宁岁原本累着满腹心事，此刻也忍不住嫌弃秦昭丢人，默默往旁边坐了一个座位，假装和他不认识。
秦昭看着秦玉单薄的身影慢慢靠近，下意识回过头去，小声说：“他怎么比在青城的时候还瘦了？”
宁岁强忍着想回头看一眼的**，低声斥责道：“你能别闹出这么多动静吗？”
“说到底，他还是我亲弟弟。哎，谁的弟弟谁心疼。”
想不到有一天居然要从秦昭嘴里听到这种嘲讽，这过于荒唐的情景让宁岁一句话不想说。
他有很多事例来证明自己比秦昭更关心玉玉，但他也清楚，玉玉在东城的安稳生活之所以这么突然的结束，与自己有脱不开的关系。
看完秦昭甩到自己面前的资料，他捂着心口蹲在原地很久没能起来，原来看到爱的人被伤害，是真的会很心痛。
他曾经跟“丁先生”说过的人生规划，那么轻易就被搅乱了。
他的手就算不再画画，也不应该生上冻疮。
他没有对别人做过一点坏事，没理由承受精神折磨。
宁岁恨不得问问给玉玉安排命运的那个神仙，问他为什么要让玉玉过得这么苦，为什么不愿意让玉玉过自在安稳的日子。明明他这个最想掌控玉玉生活的人，都为了他能开心快乐选择压抑自己了。
他受不了秦玉再多受一天的苦了，所以没等家里的事情全部处理好，就跟着秦昭来了东城。
宁岁来了之后，除了刚才在车站远远见的那一眼，还没有近距离的看一看他的玉玉。他很想像秦昭一样回头看一眼，但是他不敢，他害怕。
他害怕看到因为自己被折磨的秦玉。
万幸的是，秦昭担心的情况没有发生，他们俩跟秦玉隔了两个车厢。一路上秦昭睡得没心没肺，宁岁看着窗外飞快驶过的风景，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暂时忘记秦玉也在这辆车上。
五个小时，宁岁起身洗了六次手，每一次都要站在车厢连接处往秦玉所在的车厢望很久。
“那个疯女人家我来过一次，”秦昭坐进出租，揉着酸痛的腰说，“cao，坐出租还要一个多小时。”
那个“疯女人”，也就是秦玉的亲生母亲，现在和母亲住在老家——盐城的一个小镇子里。
乡镇里路边都是自建房，两人快到了才想起要住宿的问题。
“他们镇上只有一个小旅馆，”秦昭对这里的情况比较清楚，“里面又破又小。”
宁岁神魂不属地“嗯”了一声，“你要是嫌弃可以回去。”
“谁嫌弃了？”秦昭徒然提高了声音，“我是怕玉玉也去那里住。”
宁岁对秦昭厌烦至极，觉得从火灾里拉出来的车也没他毛病多。有没有地方睡重要吗？他只想看着玉玉而已，只要玉玉是安全的，让他睡在田里都行。
他打定主意，到了地方就和秦昭分道扬镳。
入镇口修了气派的石门，司机师傅车开到这里就停下了。秦昭扫码付了钱就要下车，被宁岁一把拉住。
顺着宁岁的目光看去，秦昭看到背着书包的秦玉站在石门边的大狮子旁，眼神像是在看他们这辆车。
两个自小在师长夸赞声长大的人，此刻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时僵在了原地。
“下不下车？”司机催促。
秦昭直接从钱包里摸了现金出来，塞到驾驶座，“先等等。”
不等两个人想出什么对策，秦玉已经毫不犹豫地走到了车前，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
司机师傅想也没想就降下了车窗。
秦昭担心在车厢中发生的情况，在此刻登场了。
然而秦玉比他们想象中的都要平静，甚至可以说是三个人中最平静的一个，他看了眼坐在后面的两人，语气中没什么波澜，“下来吧。”
于是秦昭和宁岁就下了车。
秦玉很小就跟着他亲生母亲去了县里居住，对这里没有一点熟悉，照着记忆中的名字找过来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站在石狮子底下发呆，看见这一辆奇怪的出租车。他良好的视力加上他对宁岁的熟悉，让他能透过前窗确定了车里的人。
最后是秦昭带着他们找到了地方。
一路上三人谁也没多说一句，秦昭是因为尴尬，宁岁只顾着一瞬不瞬地看秦玉，秦玉单纯是因为放空了大脑。
他预设了很多种和那个女人再相见的场景，或许会释然，或许会痛哭。
但无论如何，有一句话他一定会告诉她：“我现在可以赚钱了，你缺钱可以找我要，不要再去找秦家人了。”
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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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或许会释然，或许会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