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段文鸯和元秀秀皆身怀上乘轻功,从长安郊外到城内的一路上,两人一刻都不敢放松,各尽其能,无声无息的越过了护城河和城墙,逃回了北牧在周国的秘密据点,哪里还有往日里的高人风范。

他们二人今夜命悬一线,此时此刻还惊魂未定,浑身脱力,不自觉的在发着抖,元秀秀生了一张好脸,颤巍巍受惊的样子如娇花轻颤,让人不住的心生怜惜。

而段文鸯,一个身高八尺,皮肤黝黑的大汉,他惊惧抱膀的模样只会辣人眼睛,两人一美一丑,宛如美女和野兽的组合,红花有了枯枝来衬,造成的视觉冲击更强烈。

宇文赟从小就被管得严,见过的女人都是端庄的贵女,哪里见过这般风情万种的美人,二人进屋后,他两眼一眨不眨,就没从元秀秀身上离开过一瞬。

合欢宗内盛行双修之法,太子这般作态对其他女子来说甚为无礼,但在元秀秀看来简直是不痛不痒,她大大方方的朝宇文赟一笑,肆无忌惮的释放着自己的魅力,玉软花柔,娇艳欲滴,令人不禁伸手想要采摘,太子顿感全身酥麻,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感从心底升起。

宇文赟这色令智昏的样子让元秀秀十分自得,连缠绕在心头上的惊惧都悄然散去,冷静下来后她脑中升起了各种盘算。

宇文赟心中垂涎,对元秀秀殷勤道:“没想到桑景行竟还是个大美人,早知如此,孤该亲自去城门迎接才是。”

元秀秀柔媚一笑:“奴家是合欢宗宗主元秀秀,桑长老有事脱不开身,合作之事换我来,太子殿下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宇文赟自来熟夸道“秀秀如此年轻,竟已是一门领袖,果真巾帼不让须眉,红颜更胜儿郎。”

元秀秀脸上笑容依旧,心里却扭曲了一瞬,尤其是在看见广陵散坐在那里,脸上的嘲讽还未消失,就更是不悦了。她也没了理会太子的心思,上前几步站到了广陵散的对面,低头俯视着对方,当场开起了嘲讽。

“这不是广陵散嘛,怎么,不在你的吐谷浑好好经营,跑到中原来,是来养老得吗?”

她一开口就把屋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广陵散的身上。广陵散和元秀秀明争暗斗了多年,最是了解她不过,自然能轻松应付各种刁难。

“一别经年,没想到来者是你,我还以为来人会是桑景行呢?”广陵散无视她故意制造的压迫感,语带深意,似在试探。

元秀秀冷静下来,收敛起身上的尖刺,旋即起身,桑景行已死,单打独斗自己未必是广陵散的对手,她的态度一转,重新展露笑颜:“他你还不了解,心中有人,自是赶去一亲芳泽了,那里还顾得上其他啊。”

话说得有理有据,也确实是桑景行的作风,但广陵散却还是心有疑虑,试探道:“我记得上次见面,他还对玄都山的沈掌教念念不忘,怎么,还没到手就换人了?”

元秀秀不欲在此事上多言,敷衍道:“没换人,只是听闻沈峤如今功力不济,他赶着捡便宜去了。”

纸是包不住火的,只要自己回到齐国,没了桑景行她自然能整合宗内全部势力,到时别说广陵散,就算是晏无师,她也不怕的。

段文鸯在一旁没有出声,元秀秀和广陵散能互相制衡,对他们来说只有好处,何况宇文赟还在这里,要是知道今晚发生的事,难免不会打退堂鼓,这可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昆邪见元、广二人寒暄完了,终于谈起了正事,他对太子说道:“先前殿下答应过,要带本王去见皇后娘娘,可安排妥当了?”

宇文赟恋恋不舍的收回了在元秀秀身上流连的目光,回道:“就这两天吧,回去我就安排,千金公主被刺杀,父皇肯定会忙上几天,无暇分心内宫之事,借着这个机会孤把你带进宫去。”

昆邪听完太子的安排,感谢了一番,又道:“等本王见过皇后,定会劝她帮你夺得皇位,不知太子殿下准备几时行动?”

“孤何尝不想早早坐上皇位,不在受人掣肘,只是父皇积威已久,现在就算能威胁他传位给孤,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

激动过后,太子对自己今天轻狂的举动后悔不已,直到现在他还留在这里不敢回宫,就是怕周帝的鞭打责罚。

现在大家都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昆邪绝不容许他退缩:“谁说要传位了,到了此时此刻,太子以为自己还是宇文帝属意的大位人选?本王说的是继位,而不是传位。”

传位,代表的是皇帝传位给太子;继位,则是要父死子继。一字之差,就是要宇文赟弑父弑君。也就是这些塞外蛮夷,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挑拨,毫无含蓄可言。

太子沉默良久,才道:“我的确得到过消息,晏少师曾经向父皇谏言,要换立储君,只是父皇一直没有答应。”

他又道:“父皇身边有浣月宗的高手随身保护,想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难如登天。而且就算成功了,晏少师这一关总还需要过得。”

段文鸯见太子已经动摇,朗声道:“办法总比困难多,周帝对太子的苛待满朝皆知,可见他对你不满已久,要是太子被废,不知会落到何等境地,只怕会步履维艰,求救无门。”

他又给宇文赟介绍对面两人:“至于晏无师的报复嘛,这里有元宗主和广宗主在,还有雪印大师,有他们三人保护,就算是晏无师也奈何你不得。”

元秀秀和广陵散被点名之后,都对宇文赟点头微笑,至于心里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总归都是把高手风范做足了的。

昆邪看时机正好,又添了一把火:“太子今日可把沈峤给得罪狠了,要是他也跟宇文帝说要废了你,你说周帝会不会同意。”

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宇文赟踌躇不决,他还在垂死挣扎:“沈峤有那么重要吗?这人的武功确实高,也很招女子喜欢。只是,他与父皇不曾见过面,哪会有这么大的影响,让父皇对他言听计从。”

昆邪摸了摸下巴,道:“想要测试沈峤在宇文帝心中的分量,这不难,只是事成之后,太子能下定决心吗?”

宇文赟:“左贤王有妙计?”

昆邪将计划娓娓道来:“听雪印禅师说宇文帝酷爱下棋,这部珍珑死局自汉朝流出,从来没人能解开,我们只需把它献上去,等宇文帝下棋下到忘我,再设计沈峤去解,他当然也解不开,到时你看周帝的态度,就知道沈峤说的话到底管不管用了。”

这其中隐含的深意,就无需对太子说了。

虽然儿戏,但以宇文赟对周帝的了解,此法确实能测出宇文邕的真实想法,当下也不迟疑,直接答应:“好,孤这就去准备。”宇文赟没再耽搁,立刻启程回宫。

太子走后,屋内除了昆邪、段文鸯之外、就只剩广陵散和元秀秀了。

昆邪是召集者,最先开口道:“两位应邀而来,必是为了共谋大事的,本王这有一个不情之请,数日后美阳县公府上将举行寿宴,我已查清,我们北牧圣物就在苏府,还请二位助本王一臂之力,事成之后,定有重谢。”

只是出点力而已,广陵散回的毫不迟疑:“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王爷放心,广某一定到场。”

“奴家还有事,这段时间恐怕是脱不开身了 。”元秀秀歉然一笑,并没有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桑景行一死,她忙着回齐国接收对方的遗产,哪有时间管什么金花戒指。只有握在手中,才是自己的。

合欢宗今日栽赃一事,她还没有给出交代,现在又不肯帮忙出力,难道她是来捡现成的吗?昆邪心中不悦,只因段文鸯一直在对他使眼色,才没有当场发作。

因着元秀秀的拒绝,气氛一时间有些沉寂,元、广二人以叙旧的名义先行离开,剩下昆邪与段文鸯依旧在讨论。

昆邪:“合欢宗来的为何不是桑景行?还有刚才你为何阻止我对元秀秀发难?”

每次想到自己中过的媚术,段文鸯就对元秀秀更加忌惮:“那个女人不简单。”

他将今夜的事情讲了一遍:“要不是雪印禅师路过,恐怕今天是无法善了了,元秀秀此时回齐国,一定是想趁着此事还没宣扬出去,重整合欢宗,她确实没时间参与这次的行动。”

之前,昆邪一直对自己的师傅信心满满,可他与沈峤一战才知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好不容易废了他,现在又冒出个晏无师来,中原的高手真就这么多?

昆邪不信:“晏无师真有你说的那么强?”

段文鸯点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和沈峤一定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甚至可能会威胁到师傅。”

昆邪下定决心:“陈国那边发来的计划,咱们必须要参与进去,无论如何,晏无师不能留。”

段文鸯也认同他的决定,只是还要叮嘱几句:“中原人讲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范耘心机深沉,不可能与我们一条心,同他合作一定要当心被他算计。”

他顿了顿,又问道:“而且你今天的态度很急躁,不似往日那般冷静,是清谈会上出了什么变故吗?”

昆邪越想越气,狠狠在桌子上拍了一掌,桌面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印记,他恨声道:“真是平白惹了一身腥。”

他把刺客造谣诬陷一事,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突然出现了这么一档子事,打的我是措手不及,宇文宪那个老匹夫紧抓不放,借机兴风作浪。

我们现在是骑虎难下,我逼太子提前动手,就是为了能在国书发出前,把这件事情按下。就算太子失败,储君造反,周国上下也会乱上几个月,能为我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否则,一旦佗钵可汗和尔伏可汗心生嫌隙,北牧内讧分裂,本王难辞其咎。”

段文鸯听后深思,唯有此法,才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他又问:“你着急见皇后,也是为了此事?”

昆邪不可置否的点点头:“一般一般吧,晏无师一出关,边沿梅有了靠山,动作频频。皇后的消息屡屡被劫,咱们总要确定是否真有什么重要的信息漏下了。而且千金公主被刺之事,也要与她事先通气,希望她能从中周旋一二,拖延些时日。”

皇后阿史那氏与两位可汗都关系匪浅,她的话举足轻重:“皇后会同意吗?不知她会站在哪一边。”

段文鸯血统不纯,一些高层之间的博弈他并不知晓。

昆邪倒是很有把握:“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吧,只要她不希望北牧分裂,就会答应我们的要求。”

这件事上段文鸯插不上手,只能在别处找补:“圣物之事还要继续吗?”

昆邪把玩着手中尖刀,肯定道:“当然,如果太子未能成事,咱们就指着金花戒指来将功折罪了。

苏府当天,沈峤一定会来阻止,今天他实力已经暴露,不再是高不可攀,不过,还需雪印禅师把握时机拖住晏无师,否则,像今天一样,他给沈峤压阵,那我们便毫无办法。”

段文鸯也想到了这一点,出了个主意:“要想万无一失,光有广陵散还不够,把谭元春也调来吧,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以他对沈峤的恨意,和他对沈峤的影响,说不定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而且他武力大进,咱们四个顶尖高手,不信拿不下一个半废的沈峤。”

昆邪叹气 :“没有抓到崔不去实在是可惜,不然以他来要挟沈峤,哪还有这么多事,就连周帝那里也有了回旋的余地。

不要让我知道是谁坏了本王的好事,杀科尔奇的人有线索了吗?”

“没有,这人实在狠辣,一个活口都没留,只能从伤口上看出这是一种极细的利器,具体是什么,无人见过。”

段文鸯亦是不解,狐鹿估精通各种兵器,他也见过不少,仍看不出来这是何种兵器造成的伤口。

昆邪摇头叹息:“可惜桑景行已死,元秀秀还不能参与,浪费了这绝好的战力。”

段文鸯则有不同的看法:“她不来也好,魔门二宗多年争斗,有她在未必就是好事,万一他们互相扯后腿,那这也不必打了。”

昆邪点头:“也是,他们两方不和,也省了我们许多麻烦。”

但元秀秀和广陵散却不是段文鸯想象中的那样剑拔弩张,离开据点后,两人并没有分道扬镳,而是在长安的街道上闲逛,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打生打死,抢地盘时的刀光剑影。

广陵散开门见山道:“你想迷惑宇文赟,再复刻出一个齐国来。”一见元秀秀刻意引诱宇文赟,他就知道这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元秀秀微微一笑,妩媚的眨了眨眼:“难道你不想,奉一国而养一宗,别说你不羡慕。

还是说你也和晏无师一样心怀天下,要扶植出一个周国来。”

广陵散的举止斯文有礼,完全看不出他是魔门出来的:“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要想如晏无师一样盘踞在周国,更要与其互惠互利,都有好处拿,我可没这个本事。”

他话锋一转,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晏无师在北周倾注了不少的心力,你半路截了桃子,就不怕他找你报复。”

元秀秀轻蔑一笑:“怕,难道他就不杀我了,他是强,可敌人也多,这次有陈国设局,未必没有杀他的机会,届时你我联手,一起瓜分周国如何。”

广陵散继续试探:“桑景行会同意?况且,晏无师若是好杀,他早就死了,那么多的腥风血雨,他都当成了进步的食粮,当初日月宗分崩离析,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你可还记得。”

想起往事,元秀秀的脸上也少见的有了真实的表情:“奴家当然没有忘,当初在日月宗,只有我在天天围着他转,可惜啊,他这人冷心冷情,伤透我心,不然我怎会踏上双修之路。”

元秀秀一番唱作俱佳,看的广陵散十分无语。

“你贪恋他好颜色是不假,可你若不修‘合欢经’哪有今日的成就,把责任推给他,就能显得自己很清高了吗?”

“广陵散。”元秀秀的脸色变了变,像是被戳到了痛处:“你是记恨奴家选了桑景行,而没选你吗?”

广陵散不以为意:“我当初是瞎了眼,才会以为你是个好的,不过也多亏如此,才能让我不被感情困扰,武学进境一日千里,这还要多谢你当初的绝情。”

元秀秀睨了他一眼,留下了一句:“那你还不多谢奴家成全。”便飞身而去,只留一地香风。

广陵散扶了扶背上的琴,也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叹息道:“桑景行到底去哪了?还是没问出来,别不是死了吧。”

当年之事还历历在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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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不朽
连载中情殉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