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沈峤面露笑意,神色甚为开怀,这笑容无声无息,晏无师看在眼里,他以为这人在见识了人性的丑恶之后,会意气消沉,没想到这么快就想通了。

月色朦胧,却丝毫不影响晏无师的视力,怀中美人对他毫无防备,这在晏无师的眼中更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阿峤笑得如此诱人可口,本座就不客气了。”他说罢,竟还真的捏住沈峤下巴,直接低头以唇舌入侵。

沈峤心惊,又来!面对突来的袭击,他想后退,却被一条手臂拦腰截住。

唇上传来奇异的热度,似乎有什么东西侵入肆虐,他挣扎半晌,口中差点逸出微弱地呻吟。

还好沈峤理智及时回笼,要知道他们现在可是在听墙角,雪印和尚宗师之身,方圆十里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感知。双方只有一墙之隔,若是被发现,雪印固然留不下他们,可他们的身份一定会暴露。

要是明天长安城里传出玄都山掌教和浣月宗宗主听墙角的事迹,他都无法想象师弟的脸色会有多黑。

沈峤不敢用力挣扎,生怕弄出动静被人发现,晏无师就肆无忌惮的多了,把人困在怀中吻个痛快,见沈峤不专心,尚有心思想其他事情,还在他的腰上捏了一下,害的沈峤差点惊呼出声,心惊胆战的不敢动弹,任由晏无师对他上下其手,他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

[“堂堂玄都山掌教,却连呼气吸气都不会了,传出去怕是会让人笑掉大牙罢?”调笑的声音传来,似远似近,实则不过是束音成线,两人脸贴着脸,对方的舌头正从自己微微张开的嘴巴撤出来,还慢条斯理在沈峤唇上亲了一口,这才稍稍拉开一些距离,捏住他左右脸颊往旁边扯。“傻掉了?”]

沈峤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无暇回复晏无师的调笑。只是瞪了对方一眼,想要跳出晏无师的怀抱,消息已经听完,他不能再呆在此地了,尤其是和晏无师在一起,说不准这人兴致一起,又会作出什么事来。

晏无师心说这是炸毛了,见他要走,却不肯放手,美人生气的样子也别有一番韵味,这种场合下更添了一丝刺激。让晏无师还想要继续逗弄沈峤。

沈峤见晏无师还要拦他,当下不再客气,抬手就是一掌,掌风无声无息,威力确实不容小觑,想要逼这人放手。晏无师战斗经验比沈峤更丰富,后发先至,出手格挡,两人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瞬间过了数招,虽然都尽力不发出响动,可还是惊动了临院的雪印和尚。

“何方鼠辈,鬼鬼祟祟,莫非见不得光。”雪印和尚的一声暴喝,令晏沈二人瞬间僵住。

两方相隔不过数丈的距离,仅有一面薄墙阻隔,雪印和尚一个跳跃就进到了院中。好在庭院一览无余,他只扫了一眼,就进入了那一排排的厢房中,开始翻找,查看是否有人藏在其中。

沈峤和晏无师还维持在交手的姿势,现在的情况下,只要他们一动,雪印就会察觉到他们的行迹,要是不动,以雪印的敏锐,被发现也是早晚的事。

一间不大的庭院,雪印和尚在房中翻找,晏无师和沈峤藏在院中的树上,其实只要二人的轻功够快,并非不能在被看到真身之前逃离,可是临院还坐着昆邪和宇文赟。

先不说雪印禅师的一声爆喝,把太子宇文赟吓得慌乱不已,昆邪也早早地戒备起来,就等着拦截逃离之人。昆邪的武功介于顶尖与一流之间,虽不入十大,却也相差不远,晏无师能被郁蔼认出来,昆邪自然也能做到。

他二人进退两难,但心中却没半点惊慌,他们都知道,雪印禅师奈何他们不得,最多就是失些颜面和先机。

不过,要是能不失,还是不失的好啊,不但沈峤不想暴露,晏无师也想要利用今天听到的消息废掉太子,弱势错过了,便不知道何时再有机会了。

雪印禅师在厢房中一顿翻找,还真被他找出点东西来,只见他脸色不好的拎着一个小和尚从房间里走出,正是他徒弟莲生。

雪印禅师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少见地染上了怒意:“不是吩咐你和莲灭回齐国吗,你怎么还逗留在寺内。”

见到有人顶包,沈峤缓缓的松了一口气,随后又觉得让他人为自己背锅,心中甚为过意不去,无奈事急从权,他也不是那种不知变通之人。

晏无师看着沈峤的表情变幻不定,心中暗暗好笑,不过,他也知道轻重,不想节外生枝,这么好的替罪羊,可不是那么好找的。

雪印禅师带着莲生翻墙而去,晏沈二人还是没有动,生怕对方杀个回马枪,只听临院传来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师尊,弟子这次回来,是有要事告知您的。”

这就是自己的徒弟,不然今天不论是何人,雪印禅师都会让他命丧此处,他现在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今天的事情毕竟是他理亏,少不得要在昆邪和宇文赟的面前丢些颜面,是以对莲生的问话便少了往日的慈和:“何事?”

莲生看看太子,又看看昆邪,见雪印禅师没有避开二人的打算,只能硬着头皮道:“回师尊,我和师弟在回齐国的路上,收到消息,合欢宗对咱们出手了,据说齐国境内的弟子已有死伤,弟子半路折返,就是要找您来拿主意的。”

这话莲生说得委婉了,齐国境内的佛门已经遭到了全面打压,不仅仅是死几个弟子那般简单,只这毕竟有外人在场,莲生的回答多有保留,以免让人看轻了去。

雪印禅师久经风雨,闻听此言只是皱了皱眉,并不慌乱。“合欢宗怎会突然动手,齐帝没有阻止吗?”

他镇定的态度影响了弟子,莲生说出的话也开始顺畅了起来:“听说有南朝使臣给齐帝献上了一幅画,齐帝被迷得神魂颠倒,桑景行乘隙进献谗言,齐帝昏聩,信了这厮的鬼话,合欢宗乘间作祸,对我们大肆打压。”

说到最后莲生十分委屈,他这一路风餐露宿,来回往返连个歇息的地方都找不到,好不容易回到了宝华寺,知道师尊有贵客拜访也没敢打扰,只能先在厢房中等待,他实在太累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就见到师尊黑沉着脸,一副你是不是内奸的样子。

对着自家师尊不能出气,对着敌人总行了吧,他还有几分理智,没有把齐帝高纬下令驱逐佛门的事情说出来,那只会让宇文赟和昆邪看轻佛门的价值。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只是这口气咽不下去,寄希望雪印禅师能给他们做主。

“师尊,您要不要回齐国给桑景行一个教训,看合欢宗还如何嚣张。”

雪印禅师却没有如他所愿,齐帝高纬有多荒淫无道他最清楚不过,因而早就有了脱离了北齐的心思,这些年他对北牧和北周频频下手,就是想要另谋出路,其实,他最看好的是宇文邕,其人雄才大略有明君之相,可惜对方十分厌恶佛门,反倒成了他入驻周朝的阻碍。

佛门入世修行,他们能选的君主其实很少,既不能过于荒唐就像是高纬,说不上什么时候就被带进沟里去,也不能过于实干,因为那些皇帝不会认同,佛门这种国中之国的作风。至今为止他还没有找到称心的国君,只能在各国之间来回周旋。

不过雪印禅师已经下了决心,他对莲生说:“慈悲不度自绝之人,北齐的气数将近,你让门人弟子都撤出来吧,不必计较那些身外之物,只要人没事就好,你即刻启程,去接应那些同门吧。”

莲生不甘道:“那合欢宗呢,就这么放过他们吗?”

“老衲要参加清都公主的赏雪宴,脱不开身,且让他们再多活几日,等我空出手来,自会让他们见识到,什么是金刚怒目之威。”

“弟子遵命。”莲生答得痛快,随后匆匆下去,准备出发,还好之前补了一觉,不然也不知自己能否扛得住。

昆邪和宇文赟一直没说话,他们一开始对宝华寺里还有其他人这事也是心存芥蒂的,但是听过了事情的原委,才纷纷表示,欢迎佛门来自己的地盘发展。

别看佛门是外来宗教,经过这些年的发展,他们俨然成了一股谁也不能忽视的势力,一手信仰笼络了多少人心,那些豢养的武僧也是江湖中最大的武装力量。

所以就算他们再如何不待见雪印禅师,也只能捏鼻子认了。

这边又恢复了其乐融融的状态,晏无师和沈峤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今天听到莲生说的话,晏无师就知道元秀秀快要找来了。

昨日因,今日果。若不是早前他和元秀秀的交易,今日恐怕还不能这么顺利的脱身呢,想通了其中的联系,晏无师哈哈一笑,笑声中带着几分得意。听得沈峤心头一阵火起。今夜要不是对方作怪,本不至于这般凶险。这人不但没有反省,竟然还很骄傲么?

沈峤理解不了晏无师的脑回路,想要和他分道扬镳:“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贫道要回玄都观了,晏宗主,你我就此别过。”

晏无师见他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觉得很有趣,不想放他离开,笑着调侃道:“今日本座带你听了这么多消息,阿峤竟然连谢都不说一声就要走,沈掌教这事办的可不够厚道啊。”

沈峤无言以对,想到今天晏无师先是带自己听墙角,再捉弄自己差点被人发现,这句感谢的话,说的极为艰难:“那贫道就先谢过晏宗主地照拂了。”

晏无师得寸进尺道:“既然要谢本座,口上说说可不行。”

沈峤是个厚道人,这一路行来晏无师确实助他良多,只是他亦清楚这人与众不同,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对方能看上什么,唯有直接问本人了:“不知晏宗主想要什么?”

晏无师见他真的答应了,轻笑出声:“好阿峤,先记下吧,等本座想到了在找你要。”

不知为何,一见到他笑得开心畅快,沈峤就忍不住想要扶额:“那好吧。”

事情谈完,沈峤见晏无师还没有走,而是跟在自己身后,生怕他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只得道“晏宗主可还有事?”

晏无师似笑非笑:“你是本座带出来的,本座自然要把你送回去啊。”

“晏宗主日理万机,贫道怎敢劳烦,此地距离玄都观不远,贫道自己就可以。”沈峤连忙推拒,太乙山上还有他的两个师弟呢,这要是让他们看见了晏无师,不知道又要如何念叨他了。

“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我家大郎能干的很,何需事事都来劳烦本座。”

晏无师口中的大郎,正是他的大弟子边沿梅,刚被郁蔼拉着切磋了一夜。虽然没有鼻青脸肿,可也是浑身酸痛,这还要感谢郁蔼下手有分寸。让他不至于几天无法出门理事。

天色微亮,朝阳初升,新的一天又到了。

沈峤拗不过晏无师,只能把他带回山上,还好郁蔼不在,不然依着这二人的脾气,恐怕会闹起来。沈峤正庆幸自己可以清静一段时间,就听到有弟子禀告,说凌川学宫展子虔、谢湘来访。

“请到客室吧。”沈峤吩咐弟子去请人。

又对晏无师道:“晏宗主可要去梳洗一番。”他记得这人素来爱洁,这一夜虽然不是风尘碌碌,却也难免沾了些尘土,他怕晏无师不舒服。

晏无师可从来不会薄待了自己,更对沈峤的贴心十分满意。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吻了吻他的唇,然后笑着离开了,把沈峤丢在了原地。

他能怎么办,对着晏无师各种出格的举动,沈峤都快习惯了。还好没有其他人在,不然他这掌教当的可就一点威严都没有了。

沈峤打理了一下自身的仪容,就来到了客室,一进屋里就看见两个身着朱色锦缎的青年,具是飒爽英姿,仪表堂堂,其中一人正是多年前他在东海之滨遇到的少年。

谢湘和展子虔见到沈峤连忙拱手行礼:“凌川学宫门下谢湘,见过沈掌教。”

“凌川学宫门下展子虔,见过沈掌教。”

沈峤请他二人落座:“多年不见,展郎君可还安好。”

又对谢湘点头道:“早就听说过谢郎君是汝焉宫主的得意弟子,今日一见果真不凡,当初在半步峰的时候,多谢郎君出手相助。”

有了与师弟、师妹携手抗敌的情谊,沈峤待他们更是多了几分温和可亲。

他本就年长几岁,又是一派掌教,这番话虽说的有些老成,却并不让人觉得失礼。

谢湘听到沈峤的赞赏心中高兴,嘴上十分谦虚:“沈掌教过誉了,谢某自知天资有限,还需多多历练。”

好话谁都爱听,可沈峤的夸奖他却不敢轻易接下,因为师兄展子虔的关系,他对这位沈掌教有了更多的了解。

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沈峤那过人的美貌和被师尊叹服的武力值,毕竟那两幅画在展子虔屋里挂了好几年了。

见师弟和沈峤寒暄完了,展子虔迫不及待的凑上前来:“沈掌教还记不记得我说过要为你画丹青的事了。”

沈峤微笑的看着他:“当然,展郎君对画的热诚给贫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回去之后画了两幅画,师尊为其取名为《仙凡之隔》和《剑神无我》,那幅仙已经被进献给皇帝了。”说道这里,展子虔情绪低落,显然他十分不舍。谢湘也摇头叹气,那幅画简直就是展子虔的命根子,无奈皇命难为,尤其是他们这种与皇室牵扯过深的门派,就更是如此了。

展子虔稳了稳心情,拿出一旁的长条木盒,把他递给沈峤:“这是第二幅,展某这次是特意给沈掌教送来的。”

“君子不夺人所爱,这是展郎君的心血,还是留在你的身边吧。”沈峤见他不舍之情溢于言表,而且两幅画,他已经失去了一幅,若这幅画也要送人,未免太过残忍。

“掌教的关怀,展某心领了。只是,这幅画,已经不适合留在我身边了,他日也未必能保得住,今日把他交给沈掌教,如何处置您自己决定就好。”

展子虔说的伤怀,一旁的谢湘也面露不忍,上前劝说:“还请沈掌教收下吧,不要辜负师兄的心意,总之是我们凌川学宫对不起您。唉······”说到最后,谢湘还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因为这两幅画,师兄与师尊闹得很不愉快,他之前也因着此事迁怒于沈峤,可是今天只是寥寥几句话,谢湘便为对方的气度赞叹,比师兄以往的赞美还犹有过之。

谢湘阅历不多,还有几分少年意气,可他心思敏感,见微知著,已经感受到了沈峤的温柔体贴,那些无由来的迁怒也已消散,反而多出一些心虚来。对着沈峤道了歉,就拉着师兄匆匆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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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不朽
连载中情殉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