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处理了霍西京的事情后,一行人就按照原定的计划,踏上了去长安的路途。这次是沈峤同崔不去坐在一个马车里,晏无师独乘一辆,管家被留在了义州别庄中。

路上沈峤开始为崔不去种下道心,后者因为从来没练过武功,连带着对这方面的常识也有些匮乏,以往在玄都山上沈峤也教导过师弟和门人习武练剑,但给人打基础他也是头一次,害怕自己有所疏漏,还去请教过晏无师,不过对方的两个徒弟都是放养着长大的,沈峤没得到答案还被戏弄了一番,只好哭笑不得的回来了。

幸而崔不去悟性奇高,许多地方他自己就能想明白,他们又都是聪明人,几天下来崔不去就已经筑基入门了。

沈峤还不时的指导他一些玄门阵法,崔不去在此道上天赋异禀,又和范耘学习多年,早已登堂入室,沈峤这些天教的虽然更为高深,崔不去也都能接受良好,假以时日必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只是崔不去在武学进境上有些缓慢,《天一生水,地六灭灵》这门功法,也只能修炼前半部,他先天不足,生命本源缺失,体内阳生之气稀少。

天一生水正好可以弥补他生气不足的状况,天长日久的坚持,加上药物辅助,洗精伐髓后也许可以和正常人一样,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可是下半部分的死灭之法,他是万万不能修习的,地六灭灵练出的死灭之气非常纯粹,是完完全全的阴性能量。

普通人的身体讲究的是阴阳平衡,而习武之人修炼的也多是阳生之气,这样的生气积蓄在体内,能够延长人的寿命,保持肉身的青春。

就像是晏无师和霍西京,二人的年龄相差不大,晏无师没有去老还少前,看起来也不过是三十出头,而霍西京只比前者小了五六岁,却已经是个大叔了。

崔不去本来就生气不足,要是再修习地六灭灵,他的身体就会跑向另一个极端。

任何功法都不是完美的,天一生水要能够自主修炼运转,势必会放弃一些控制力,即是生气多时就会自动运转前半部,死气多时就会自动运转后半部,愈强越强,直至无法停转。

沈峤对着崔不去千叮咛万嘱咐,“一旦你修出了死灭之气,以你体内的情况,死气会快速压制住生气,二者失衡,身体就会快速衰老,到时就算是神仙来了也回天乏术。”

沈峤就怕崔不去像他当初一样,好奇心一起,作死的去尝试逆转元功,后者的身体可不像自己那样康健,可以来回折腾。

只是如此一来就相当于放弃了这门武功的攻伐手段,崔不去现在依旧是毫无自保之力。

等崔不去的习武进度慢慢踏上正轨后,独自打坐的时间渐渐的多了起来,沈峤便搬到了晏无师的马车上,这几天晏无师也在打坐调息,习武之人最重要的就是持之以恒,不放过每一丝积蓄的时间。

不过这毕竟是在赶路的途中,不能全身心的投入终究差了些什么,所以晏无师最近刚好有些无聊,见沈峤过来难免要调戏几句,找点乐子:“阿峤终于想起旧人了,本座还以为你有了师弟,就把我给抛到脑后了呢。”这话的说的颇为幽怨,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峤是抛弃旧爱的薄情郎呢。

沈峤发现魔门中人几乎都是唱作俱佳的好选手,一个人就能唱出一场戏来。

“晏宗主,贫道是有正事找你的。你正经些可好。”对上晏无师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沈峤也是无语了,说正事呢,能不能认真些。

晏无师依旧我行我素,把他拉进马车中的小榻上:“这不是正在谈论你我的终身大事吗,如何?这事还不够正经。”后一句还拉长了语调,显得既温柔又缱绻。

沈峤扶额叹息,他对上这人从来都是输多胜少,总是被对方捉弄,只是这尺度把握得很好,从来不会让他真的生气,要是能让晏无师不继续调侃自己就更好了:“贫道想要创一门武功,希望晏宗主能帮忙参详一二。”

晏无师一听这话就来了兴趣,态度比之前正经了不少。只嘴角上的笑意更真实了几分,整个人多了些俊美风雅,少了些霸道狂傲。

沈峤当然不是现在就要创出一门内功心法,拿给崔不去去练,内功不像意境招式可以顿悟,短时间里就能有所成就,人体内的经脉复杂,想要创一部新的内功是需要一点点的推敲试错的,每部内功都需要长久的打磨,像是天一生水,沈峤真正修炼的时间恐怕只有几天,然而前期的创法准备却足足用了五年。

当前的环境是无法让沈峤安心闭关的,他现在想创的是一门轻功,玄都山的轻功天阔虹影,是当世最顶尖的轻身功法,可是这需要强大内元来支撑,没有内力就无法发动,如今的武学大都如此。

沈峤要创的是一部不需内力就能使用的轻功,他对晏无师说出自己的想法,晏无师当即就明白了沈峤的心思:

“这是为崔不去那小子准备的,同样是师弟,你对他这么好,就不怕玄都山上的那些师弟说你偏心。不过你这想法甚是有趣,本座自是乐意奉陪的。”

晏无师猜的没错,沈峤想着既然无法增加崔不去的攻伐之力,便填补他的逃跑手段罢,别人攻击不到他,也能让自己安心些。

沈峤见晏无师愿意帮忙心中很是欢喜,至于门人吃醋的问题则被他无视了,他的师弟们才不会那么小气:“贫道打算以天阔虹影为基础,加以列子御风之理为核心,创出一门用意境支撑的轻功。”这个想法在崔不去落水之后就产生了。

“你既想要身法轻灵,可扶摇直上,又要在辗转腾挪间、潇洒敏捷,来去自在,行动如风,天阔虹影已是轻功的极致。你想在其中加上不需内功,长途奔袭的特点,难以。”

这想法简直是前无古人,武者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根基,那根基又是什么,就是在人体内积累的功力,他是一切武功的基础,如果没有内力支撑,那武者就如无根的浮萍,无所依靠。

沈峤不禁面露笑意,甚为畅快:“所以才会请晏宗主帮忙,传说中列子御风十五日而返,便是以超然的境界作为支撑,而宗师级的高手更是能以意境涤荡周围元气,我想这其中肯定有着些许共通之处。”

自从他见识过祁凤阁与天地相合,沈峤对于精神上的开发就愈发的得心应手起来了,这点晏无师也是如此,若想在武道之上走的更高更远,感悟天地是必不可少的,所以沈峤的这个提议,晏无师是真的很有兴趣。

二人一路上都在讨论新轻功的事宜,终于在到达长安之时,创出了一个雏形,沈峤命名为《游虚凌风》,这套轻功以风之气驱使周围的元气,以此作为依凭,使人能够迎风而立,御风而飞,不需元功支持,只需神智清明,境界臻上。

功法初成时沈峤亲身尝试修炼,发觉这门轻功还有潜力可挖,只是制约于世界的上限,要是到了元气充足之处再行精进,未必不能如霹雳世界的化光之术一般,可瞬息万里。

长安城门口,连善长老带着新收的弟子在路边等候,不多时看见边沿梅也从城中出来,想必是来接晏宗主的。他们现在算是官场同僚,不免要寒暄上几句。

不多时两辆马车缓缓行来,前后都有高手骑马开路,边沿梅看见车上浣月宗的标志,眼前一亮,连忙上前行礼:“弟子拜见师尊。”

另一旁的连善长老也反应过来,带着弟子躬身行礼:“见过掌教。”

从车上传来男人磁性的声音:“起来吧。”伸手掀起窗帘,对右侧马车里探身出来的人说:“阿峤,既然你主动要求,戒指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本座失望。”

沈峤虚虚扶起连善长老二人后,转身对晏无师点了点头:“贫道必会全力以赴。”

二人马车就此分道扬镳,晏无师的车队进了长安城,他在城中有不少房产,更有宇文邕赐下的少师府。

沈峤一行人则要去长安城南的太乙山,此山也是道家的发祥之地,始祖讲经之峦,对天下间的道门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是游览、悟道必去的地方。

他们来到这里当然不是为了瞻仰这宗教祖庭,更因玄都紫府的分观就建在这太乙山上。

极目远望,此山层蓝叠翠,怪石嶙峋,又有湖光潋滟,云气缭绕。太乙山自秦朝开始,就是历代王朝皇家的避暑之地。经过多位帝王的层层修建,山上就有了许多汉朝修筑的楼台道场。

因为宇文邕是为勤俭的好皇帝,自从他掌权以来,修建寺庙这种事情便很少做了,就连夏天他都不来此处避暑,这种纵情享乐的事情,从不会出现在他的生活内。

上次是为了表达对玄都山的重视才特地修缮了太乙山。自此之后,宇文邕夏天终于有了可以避暑的地方。

马车中连善长老为沈峤介绍了自己的徒弟:“这是宇文质,齐王宇文宪的次子,是我新收的弟子。”

沈峤看着这位刚要及冠的翩翩少年郎,微笑着点了点头:“神清目明,一表人才,长老看人的眼光依旧精准。”

宇文质本就被沈峤的美貌所摄,在狭小的马车里他还能闻道这人身上的馨香,只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在发烧。

此刻听到沈峤的夸奖,宇文质的脸上都泛起了红晕,连善长老也与有荣焉的笑了。

“这位郎君也是掌教收下的弟子吗?”连善长老看着坐在沈峤身边的崔不去,也打算夸上一夸,自从下了山,他就有了商业互吹的习惯。

沈峤为他介绍道:“这是崔不去,是我带师收的徒弟。”连善长老一听好悬没把胡子揪下来一根,还好刚才问上了一嘴,不然可就尴尬了。沈峤的年纪虽然比他小了许多,但二人其实是同一辈的人。沈峤的师弟,也就是他的师弟。

崔不去看出了连善长老的窘态,嘴角微扬,拱手行礼 ,对着这位性情爽直的长老生出了好感。

沈峤作为祁凤阁的衣钵传人是有这个权利代师收徒的。连善长老看着崔不去清雅的样貌,甚为满意,觉得此人的天赋必是十分惊人,否则沈峤不会破例。

“如此一来,五娘就不是祁真人最小的弟子了,她想必会很高兴的。”

沈峤摇了摇头:“不是师尊,是我的授业之师,到了玄都观,我会正是为他举行拜师仪式的。”

连善长老没听说过自家掌教还有一个授业之师,不过既然沈峤说是要为崔不去举行拜师仪式,那他迟早会知道,也不再追问。

“掌教你的伤势可是还未复原。”连善长老看到沈峤没有运转虚天秘法,有些担心。在玄都山上沈峤虽然不会时刻遮着脸,但还是会维持着虚天之境的,因为这样能够更好的体悟天地自然,更别说到了山下,就更应该运转此法,祁凤阁对郁蔼说的话他也是知道的,他见沈峤如此模样就知道,对方的状态还没有完全恢复。

沈峤也不瞒着他:“当日我掉下山崖,是晏宗主接住了我,所以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体内的余毒一直未解,功力才迟迟不能恢复。”

“谭元春这个卑鄙小人,没想到几十年的相处,我们竟然都被他给骗过去了,对不住了掌教。”马车内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沉郁。

沈峤见他满心满眼的愧疚,不欲他难受,安慰道:“我甚为掌教没能发现他的异样,本身就是失职,长老不必自责。”

连善长老不能释怀,妄他自认为是玄都山上最为练达之人,他在谭元春刚上山时就认识他,不像沈峤是在十岁之后才和对方相处日久的。

长老本就有辅佐掌教的职责,谭元春这件事上,众位长老都有难辞其咎责任,想必刘阅、张本初他们也是作此想法。沈峤越是不计较,他们越是羞愧。

到了分观,这里的布置几乎和玄都紫府一模一样,沈峤下了马车看到这熟悉的景色,心中百感交集,自从在应悔峰上一战,他就离开了玄都山,几经流转波折,跨越了大半个中原。此时他才能感受到心中汹涌而来的思念。

崔不去见沈峤眼睛湿润,结合他听来的消息,知道沈峤这是想家了,他上前一步握住了对方的手。“阿峤,等事情结束后,带我去玄都山上看看吧。”

沈峤轻轻的点头:“好,到时候我带你去看看我生活过的地方。”

连善长老欣慰的看着两人,沈峤经过谭元春的背叛,性情还和以前一样纯善温柔,没有变得敏感多疑,以往他总觉得沈峤的性子太软和,所以他更看重郁蔼一些,但经过这些事情后,他才看到了沈峤那柔软之下的傲骨,祁道尊的眼光果然比他强。

第二天一早,连善长老就把分观众人带到沈峤的面前见礼,这里的弟子多是各位长老来此轮值时收的,他们基本上都是长安本地的世家子弟,因为有茅山派的前车之鉴,在拜师之前就和家族说好了,玄都山不会参与他们家族内部的事务,也不会在朝堂上为其发声。

宇文质带头向坐在上首的沈峤行礼,弟子们行完礼之后,抬眼望去,都被沈峤那百般难描的风姿给迷住了,恍惚中好像真的见到了传说中的姑射神人。

出神之后,终于有弟子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请问掌教年岁几何?”

没想到会有人问他这种问题,沈峤如实道:“刚过而立之年。”下面弟子面面相觑,又盯着沈峤猛瞅。

他此时又换回了掌教的道袍,虽然更显稳重,也掩盖不了那张过分年轻的脸,众位弟子都感觉掌教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没想到竟然已经三十了。

沈峤的事迹大家都听说过,应悔峰上带着毒患大败北牧高手昆邪,来此时他们都怀着崇敬之情,可见到沈峤之后,想请教的都变成了怎样才能永葆青春。

连善长老看着他们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出言道:“宗师高手便可以停止自己身上的岁月痕迹,道家善于养生,尤其如此,只要你们努力练功,早早的成就宗师,就会像掌教一样不显年龄。

好了,大家都退下吧,我与掌教还有事要谈。”把这些弟子打发走后,殿内就剩下沈峤和连善长老二人。

见对方神情犹豫,沈峤知道他是有事要说:“长老有事不妨直说。”

“唉”连善长老先是叹了口气,这事不让掌教知道是不行的,硬着头皮道:“今天早上接道的消息,谭元春在北牧被伏尔可汗封为太平玉阳主教真人。此乃玄都山之耻啊。”

沈峤却没有连善长老想象的愤怒,神态淡然自若,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涌上心间:“他还是执迷不悟,罢了,下次再见我只当他是敌人。”

“连长老,你飞鸽传书给郁蔼,让他去玉京台把我书房中右侧阁子上的第三个箱子带过来。还有为崔不去举行的拜师礼也准备起来吧。”

连善应道:“好,我这就去办。”

“再往美阳县公的府上发一张拜帖,就说我想去参加秦夫人的寿宴。”

“玄都观建立之初,秦夫人是帮了不少忙,可是掌教您亲自去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要不还是我去吧。”连善长老不解其意,以沈峤今时今日的地位,此去未免有些屈尊。

“我这次来长安就是为了见秦夫人一面,苏府的寿宴不会平静,其他人去,是镇不住那些有心人的。”连善长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下去把沈峤吩咐的事情一一照做了。

所有的事情都大致处理过了,沈峤就带着崔不去去后山练剑,他想要通过练剑的方式让崔不去领悟风的意境,以便他能学习游虚凌风,可惜崔不去好似真的没有练剑的天赋,无论沈峤如何讲解,如何演示,崔不去都没有丝毫触动。

后来沈峤放弃了让崔不去通过剑来感受风之气的想法,干脆带着他用轻功飞了一天,让他亲身感受风之律动,如是几日崔不去才入了门,已经可以凭借着游虚凌风纵横跳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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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不朽
连载中情殉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