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5 训练赛与拉面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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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步入春天,天暗的越来越慢,但阳光稀薄后温度还是降了许多,宫城位东北,温差大的更是吓人。

??我本要穿上外套,却被练习赛队伍的经理叫住,她向我颔首,问询是否有搁置衣物的地方或是架子。我看向她身后,要上场的人已经是短袖短裤在热身了,外套都堆在一旁。

??下意识哆嗦了一下,我带她找到了一个空的排球车。

??她轻声道谢,推着车回到队伍中间,蹲下身把外套捡起来,再一件一件放好,打理的很认真。

??如果按岩泉一解释的那样,这支队伍的成绩应该很好吧,毕竟他们不仅有正式的社团经理,对方还如此认真和投入。相比之下,我们真的很可怜,我是说他们,以及我。

??“日暮,发什么呆呢?”

??花卷贵大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我身后,手臂向后拉伸着肩膀的部位。

??“我在好奇,今天的对手很厉害吗?”

??他落言平淡,也很果断:“不厉害,这几年的成绩很普通,也没什么出彩的队员,但及川倒是提过,要小心对面的二传……哦,教练也叫你了。”

??我苦了脸色,花卷贵大无声地嘲笑,摆摆手,回了热身区。

??天知道我多不擅长面对教练、前辈和类似有威慑力又不苟言笑的上级。

??及川彻笑话我的社交恐惧,又自觉替我承担了外联与社交的任务。当然,面对啦啦队的时候,通常是文田去。

??即便是迷弟,文田的评价也很犀利:本人自己告知啦啦队需要营造怎样的气氛、喊出什么样的夸奖也太自恋了。

??不过马上我们都沉默了,因为在这之前,他好像一直都这么“自恋”啊。

??所幸入畑教练只问了几句及川彻的事情,还顺带询问了京谷的动向,我双手交叉地像跟上司汇报的下级,一板一眼地回复,直到对方说没事了才大松一口气,但转身离开的时候,听到入畑教练小声问沟口老师难道自己很凶吗,我差点没走稳,沟口老师在我心里其实更吓人。

??在这时候,我还是会很想念及川彻的。

??如果教练没来,或是文田坐镇,我通常会一心二用地打磨剧本和注意球的来势,而不是抱着本子站在一旁做四好经理。

??自从及川打听出我去小别墅同样是写剧本后,他就为我摹绘了来排球馆写剧本一举两得的美好选择,岩泉一一副公正局外人的样子,漫不经心地说还能趁来馆时间抄他的作业。

??高三分班后,岩泉一抛学渣而上,处变不惊地位进升学班,好心作业搭子自此离我远去。因此又做高中生的日子,每每都交白本,撞上老师脾气不好,就会到外面罚站。尽管我通常会选择去找别的地方混掉时间,但外面真的太冷了,睡着还会感冒。

??于是我答应了。

??岩泉一果然就是共犯。

??但来这里写剧本简直困难重重,最难的是我赖以生存的脑袋。被砸了几次,晕得都不知道朝我鞠躬道歉的是谁。

??及川彻往往递来冰袋,难得嘴笨的只会在旁边陪站。

??他此时要是客套地说不然你还是别来了,我绝对会第一时间说好啊。

??他宁愿内心自我谴责,也在理性选择上选择了闭嘴,与我对视后,他比我更可怜地扯了我衣角,眼神传递出:下次绝对注意,请原谅这一次吧。

??这和出轨以后和妻子保证下次绝不偷腥请原谅的渣男剧本有点太像了!

??岩泉一还会假作公义地捶他几拳,责怪着他怎么传球不注意点,技术太差了吧。

??岩泉,你这和表面维和实质拉偏架的婆婆有什么区别。

??“又在吵了。”

??“看久了也会觉得不精彩啊。”

??……足够了,请把隔壁闲言碎语的八卦邻居松川一静和花卷贵大赶出去。

??“为什么只掐我啊!”捂着被捏的脸的队长大喊。

??我盯着眼前晃着的三个模糊的及川彻低语:“明显,你是团欺。”

??那次以后,几位认识的高年级会注意来球,加上我练出一点躲闪能力,也尽量把剧本放在大脑里推进,不再冒险暗中摸鱼,这样随时死掉的风险降低了许多……不过反而更容易走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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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又走神了。

??随着发球吹哨,我在入畑教练的凝视下,强装镇定地站在他旁边两米处。

??手里拿着从及川彻那继承来的本子,牛皮封的侧线因为厚度已绷得发紧。

??记录对局的训练练习本还在文田那里,这样长期和耐心的工作通常不是我在做,拿着笔记本只是浑水摸鱼。

??最开始,我只翻事务对接的地方,后来还需要定队服,便翻看队员资料。

??再之后,我实在接受不了自己看不懂球,却每日被硬控两小时看球。如同留学中国时,不懂中文古诗的韵格和意象,但老师每天都要沉浸式赏析一首,这种换了场景就降智成白痴的感觉很糟糕。

??我便有意识地开始补习排球知识。这和写剧本的时候,为符合世界观与人物设定去自查资料差不多,好像也不算吃力。

??因此,牛皮封皮里放了新的内页纸,现在也开始记上新的内容。

??乌野的经理也是一位同级,姓是清水。我瞥见她拿着的记录本,封皮工整写了年级班级,弯起的纸页可窥见些许内里。清秀的字迹把内页记得很满,连接处飘逸,大概是当场速记的内容。

??她朝我道谢,冷静又温和的气质。

??这场训练赛只是众多训练赛里平凡的一场,简单到没有特意放在非学习日,也只打一局,主力二传没上场,赛前教练没有特别开会,也没有刻意强调需要记录对局信息,因此才会出现外行人的我,而非半个内行人的文田。

??只是嘱咐了一句“观察对方的个人特点和习惯,也许以后会成为对手”。

??我才反应过来,花卷说的“很普通”。既是他们没有荣誉的履历,很平平无奇,也是因为队员过新,像一张白纸一样,也让人难以预测。

??但即使这样,在认真程度上,好像所有人都是平局。

??我看向已经进入状态的球场,坦然接受这个球场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比我认真,蓄势待发的姿态都是长久训练后的蛰伏。外行人的我,不该和他们去较劲认真和投入,会是一场没有尽头的败局。

??我皱皱眉,不自觉的沉浸与共时性比较原来是热血运动的副作用吗。

??我看着球场,代替及川彻的学弟矢巾秀和队伍的配合中规中矩,压力却大得多。这好像该记吧?我慢吞吞地翻到后面的纸页。

??指尖骤然一顿。

??——及川大人7月20日生日!务必记得庆生哦\^o^/!

??什么时候写的?!

??我上面一行明明记录的是“6月2日IH预选赛”,这不是用来生日提醒的!

??“日暮!!!”

??我下意识抬头,在快余残影直直向我飞来的高速球里惊恐地意识到……在比赛的排球场上走神是会死人。

??护住脸的那一刻我视死如归,甚至做好了被弹飞后倒的心理准备。但意料中的痛感没有传来,反而是右臂撞上了什么人。

??“好笨,这时候应该捂头蹲下。”及川彻从容收回扣手外翻的一传姿势,朝场内未及时收回震惊表情的队友们俏皮wink,我听到他臭屁的下一句,“不过啊,我这个出场简直帅爆了!”

??如果不是岩泉还在场上,此时飞出去的会是及川彻。

??我惊魂未定,却下意识抓住他手臂:“不是不上场吗?”

??“好关心我喔,不过已经完全没事啦。”及川彻却反握住我的手臂,把我往角落推,“我去找教练,小木桩你还是站远点好。”

??我目送他笑着走近两位严肃的上级,谈笑风生间哄好了他们,朝打不到他的岩泉一再次wink。

??我问他说了什么,岩泉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冲下场打人。

??及川彻和观赛的女生笑眯眯地打了招呼,脱下外套,自然地扔进我怀里:“我说,可别撑不到我上场就输啦。”

??“……我是衣架吗?”

??“嗯哼,小木架。”及川彻弯下身拉筋,瞥了眼我的腿,“觉得冷及川大人也愿意借给你,这个温度穿裙子会风湿哦。”

??我想要吐槽的话有点太多了,为了不耽误训练,我抱着外套,选择离教练距离一米。

??认真看对局,我才意识到欠下及川彻多大的人情:对方橘色头发的小个子在一瞬间跳至网前,对着二传送来的正至手下的排球用力扣下,高速冲击的球仿佛压进地面,再重重弹起……这简直是救命之恩,我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完好的鼻子。

??对方真的算普通吗?真的不出彩?

??我看向网旁为了偷懒提前支好的录制设备,算是歪打正着吧,这盒录像会被他们用来多次复盘小瞧了的对手的。

??对方追分很紧,及川彻谨遵医嘱地完成热身,已经到了对方的局点。

??只剩最后一球。

??及川彻却在此时轮换上场。

??他神色淡定,但如果人物有气泡,此时他的弹窗应该是:好耶!主角我果然是压轴登场的!

??我边腹诽边给矢巾秀递了毛巾,他长舒一气:“谢谢日暮学姐。”

??我们的目光都放向站在发球线的那个人。

??及川彻低头,指尖转动球身在掌心打圈。直至他助跑,将球高抛于空,旋转的高球在他腾空跳起时被屈腕一击,以迅疾的空气利刃撕开静寂,撞过对方的手臂再飞向栏杆,然后才恢复喧嚣。蓄势待发的姿态是长久训练后的蛰伏,那以一球击破静夜长空便是迎战的宣言么,我不自觉地为这个场景加上文注。

??即使在训练时见得习以为常,但被聚光灯单独聚焦的及川彻,我眨眼,还是挺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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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习赛结束,也到下部活的时间。低年级捡完了球先走了,岩泉一检查了录制的影像,给我鼓励性地竖了拇指。

??“我总觉得你和及川在对我进行巴普洛夫实验。”

??花卷贵大不出所料地笑了,松川一静则平静地看了我和他:“我总觉得日暮长在了槽点上,花卷你长在了日暮的笑点上。”

??然后这句话逗笑了岩泉一。

??笑完他邀请道:“一起走吧,不是请吃拉面吗?”

??那是为了因为您的作业,我看了身旁的另外两位,“我这么富吗?”

??“你不是吗?听说最近桌游社的剧本杀对外场都满了,分成应该不会少。”花卷贵大边调网边道。

??唔,和银时的合作已经稳定,消失的那几个月他当作我的闭关期,也不吝啬地高价签约了其他剧本。只是对外投放的剧本暂时了无音讯,但这毕竟是十年前,市场还处于萌芽期,能存下的钱已经能预备未来的一部分生活问题。

??因此我也大方答应地请了这顿。

??但我看着怀里还抱着的外套,问及川在哪,衣服放这吗。

??“他去追乌野的队员了,说还有华丽登场的话没说。”松川一静从门口望了望,吐槽道:“抄小路赶去学弟面前耍帅也是服了他了。”

??这家伙,别被人群扁最好。

??回来的时候及川彻还洋洋得意,但没过多久就被许久未出手的岩泉一砸了头。

??他瘪嘴穿上外套,嘟囔:“想彻底打败小飞雄这个臭屁小孩可是很久了呢。”

??我掩着嘴,小声问花卷贵大,及川一会儿是自己走吗。

??“啊?”前者抬眉。

??“干嘛要抛下我!”后者迅速转头,一个愤愤的眼神抛过来,“都说了我听力很好。”

??花卷贵大耸肩,补上了回答:他们通常四人行。

??他们去远处关灯。

??及川彻走过来,在我莫名其妙的目光里,既是对视也是打量地低头,然后语气肯定地控诉:“你最近跟我不好!”

??“哪有。”我习惯及川彻这样随时触发的俏皮,说完这句也许他做一个鬼脸就结束对话。

??但及川彻对这个问题格外在意,拽着我洋洋洒洒地书写罪状:“最开始是我们接触得多吧,不管是之前拜托你当经理还是暑假的时候,但你明显更喜欢小岩一点,解释绯闻的时候也只想摆脱和我的关系,我对情感问题也没有很草率吧,还是你对我有偏见呢。”

??他轻抬起下巴,在关了一半的灯下,神情认真得像是判官:“还有这学期,你总是和小卷聊天,就算是因为共同爱好走得近,但有事情你也只找他或者小岩,甚至还有阿松哦,明明经常帮了你更多的是我吧,所以结论是——日暮介怀,偏心大坏蛋!”

??这种对话,我在楼下便利店阿姨的双胞胎女儿闹别扭时会听到,说什么妈妈爱姐姐不爱我这样的话。还有类似怨气,如果白天遛狗因为花心去摸了别人的狗狗,会遭遇kiyo的超委屈摇尾巴和扭屁股不理人,最后都需要被哄了才能好。

??我啊了一声,面前的人用力地哼了一下。

??……所以这是要哄吗?

??会偏向温和的人,也会偏向更简单的人,这好像就是我人际交往里的惯性了。

??这学期和花卷贵大混熟实属偶然,他拿着一本关于时空理论的书和夹着的借阅记录问我时,我也吃了一惊。后来才知道他是刚入坑的异时空迷,碰巧又一直有翻看借阅记录的癖好,然后从字迹和时间猜猜另一人的轨迹,如果有留下其他的线索就更好了,这样也像是穿梭异时空。

??我和他的脑回路不谋而合,对人的看法也出奇一致:岩泉这样的,可以放心依靠;及川这样的,需要防着一手。

??前者,像是知道你再多秘密都会靠谱且无私地给予帮助,后者,则是太过能够看透人心与他人的弱点,心思缜密又擅于用谋,在佩服之余又会望而生畏:这样可怕的家伙,还是离远一点吧。

??翻开这张新的人物卡,花卷贵大的人物属性是:高中生(天马行空有趣版)。

??至于松川一静,我们交谈不多,但因为总是共行的缘故,也彼此适应了对方的存在。他可真像灵媒时空组负责由脑洞拆解出逻辑骨肉的那位同事,安静又淡定,但予人任何事情交给他都能顺利解决的安心,共处的磁场很舒服。

??和这样的人相处,关系就算只是一般,也算是正正好。

??说偏心也说没错,毕竟人会往舒适区靠拢嘛。我理直气壮地看了回去,结果被他泪汪汪的眼睛吓得心虚。

??我苦手哄人,但对喂狗很熟练:“我请你吃拉面。”

??及川彻瞥过来,有点摇摆地别扭:“那他们有吗?”

??“嗯……也有。”

??这不异于火上浇油,及川彻立马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早就和他们说好了!不会原来还没准备带上我吧!太偏心了日暮介怀!”

??“呆子,你是小孩吗?!啊?!”炸毛的人被岩泉一揪住领子拎了出去,耳边终于宁静,花卷叹气说好饿,松川嗯了一声,和我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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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乙|及川彻]人类不宜飞行
连载中顾清安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