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受不住折磨,逼迫两人当天了结这项任务,最后三人为做完报销,通宵了整晚。
先睡着的是岩泉一,数字对学霸也催眠不减,我听着有规律的计算器声音忽然变成尖锐的单声调,回头看岩泉一已经困得头掉,算术的是额头。
及川彻把幼驯染挪到沙发上,自己接手了剩余的工作。
我打了一个大哈欠,感受自己的体力条也快告竭。
就算是写剧本会通宵,也是很少的情况了,而且多少也带着兴趣和必要性,而这种繁琐的事只会越做越烦躁。
“你以前究竟怎么做完的?”我问及川。
他从高高叠起的单据里抬起头,手掌托着脸,“我会边看比赛录像带边做,虽然一心二用但提高专注。”
“可这和你的初始目的南辕北辙吧,完全看不到意义。”
“日暮是结果导向的人吧。”及川彻轻轻地笑,窝出眼下的卧蚕,“当然,调动所有精力去精准实现目标,会很有意义感,也因为达到成就会很痛快,但如果过程也是结果的一部分,甚至是前置条件呢,除了同样投入精力也别无办法吧。”
“过程导向会更享受?”
“享受说不上,更好接受吧。”
我思考片刻:“但你也是结果导向的人吧,否则为什么那么想赢。”
意识到问题尖锐,甚至直戳进答者内心,是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
“这样说好像是,不为了结果,我也不能解释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在乎大赛的输赢,甚至觉得它代表着对我的评价……但是,拿不到结果的人,却还在说自己是为结果而奔跑,真像是恋痛的变态啊,很狼狈吧。”及川彻眼睛望着面前被白炽灯打亮的纸张,瞳孔模糊了焦点的涣散,看起来像堕天使。
再开口时,他又扬起声调:“所以,我会在尽量劝告自己去享受过程,努力的过程,被打败的过程,再爬起来的过程,这样就有信心继续下去啦。”
像那次暴雨,及川彻自己切开了他执拗下的第一层:厌强。
哗啦的暴雨让屋子内格外安静,此时夜幕微晓,只有岩泉一的鼾声,显得更静了。他又不经意切开了他轻佻下的第二层:惶恐、焦虑、不安——他怕输。
这次的刀尖锐,他割开的部分是心房,带出一片鲜血淋淋的肉。
我也开始惶恐,因为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肆无忌惮的行为错了。
因为自己擅闯另一个时空,又实验过世界不会因我不转,我也并不因为世界而受影响,就逐渐上帝视角、玩家心态。
——但及川彻不是真的npc。
他有血有肉,在这里活过了十七年有余。
一粒种子在土壤里接收的日光、露水与暴雨侵袭,都是真实存在的,最后流淌在它向下扎的根,与向上长的藤蔓里,都化成他自己。
“啊?”及川彻没头没尾地听到我的形容,不解地歪了歪头。
“要抱抱吗?”因为自己对年下太针对也太过分的愧疚心态使然,我绞尽脑汁地回想自己贫乏的安慰人经验,最后还配之养狗经验,“或者,揉揉头?”
及川彻摆了摆手,失笑道:“这是你安慰人的方法?”
“……不行吗!”
“啊,可以。”他笑,“不过我不太需要啦。”
“对了,你那句话其实可以换个逻辑去想。”我望着天花板的灯,任由白光让我有些晕眩的感觉,“长期结果也是结果呀,想赢也没错,但你可以不把它拆分在每一场输赢里,而当成是你最后的舞台,能站上那个舞台就够了。”
他停顿,“就够了?”
“嗯,伤口、疤痕、失败,都只是过程,我可以忍受,我自己是这么想的。”我认为这刻的年龄是正常的,已经二十七岁、在社会摸爬滚打过的我,与尚且十七岁、对未来举棋不定的他。
我看向他:“只看远方。”
及川彻眨了眨眼,平时打理得帅气的发型早散乱了,耷拉下的眼角显得眼睛圆圆的,随着突然下撇的嘴角显得可怜巴巴。
“我突然觉得我需要。”
“什么?”
他吸了吸鼻子:“安慰。”
后来,我和他继续把报销的最后工作收尾,在困得睁不开眼倒下的时候,我好像还发了脾气:那我明明是这里的npc啊,为什么这么累啊!
后脑勺被托住,垫上了什么软的物件。
我醒的很晚,不知道怎么从地上躺到的沙发上,盖着毯子,客厅恢复了干净、清爽,两位离开前收拾过。
我看到睡前坐着的位置,放着面包抱枕,突然间回忆起及川彻的回话。
“累的话我会多帮你一些的,但不许临阵脱逃哦,厉害的管家大人。”
管家也变成家管了。
字面意思。
邀请了岩泉一帮我补唯一有会影响我正常毕业的化学,另一位非说是邀一赠一。
要做晚饭的时候,及川彻和岩泉一在商量新训练赛的事情,屏蔽了外界暗示他们离开的信号。我认命多做两份,刚端来柠檬水,就看见没边界感的家伙已经视我的电脑如己物。
“所以,你给那个社团签约的就是这个吗?”
及川彻用勺子拌匀汤汁和饭,熟练地绕过我的指责,向我提问。
“不一样,那些只是普通对话式,这些是有世界观的剧本。”
岩泉一一边脸颊鼓起一团:“虽然不太懂,但听起来很厉害。”
“兴趣吗,还是未来想从事的工作?”及川彻若有所思。
“都是。”我看了一眼表情截然不同的两人,“这次多放了糖,还是酸吗?”
岩泉一:“还好。”
及川彻:“超酸,这道中国菜为什么不放盐呢?”
因为当时出国留学,到的地点是中国的东南部,与本国环境很像的海水环绕岛屿,却滋长出爱好甜口包括酸甜口的食观,烧烤也是蘸的白糖,而且教我做菜的前男友是水乡人,淡口,因此番茄炒鸡蛋又是甜口又会保持番茄原味。
我含糊地解释这是传统做法。
“那谁教你的啊?”
“以前邻居是中国人啦……要换冰袋吗?”
三道目光都落到及川彻裹着冰袋的脚踝上——也是他非要留下的原因,既怕肿起的脚踝让家里人担心,也是为了缠着岩泉一。
“没事啦,应该已经消肿了,休息一晚就好,小岩……”
“不行,这件事没商量。”岩泉一态度坚决,又继续恼火,“每次说不要过度练习都不听,这次再差一点就要打石膏了,你以后不想打球了吗混蛋?!”
以后。这词能掐住及川彻的咽喉。
“好吧,知道啦。”及川彻朝我撒娇,“柠檬水给我多加一点蜂蜜吧。”
番茄太酸能忍受着吃下,受的伤能反人类的忍受,但也能忍下想上场的**,偃旗息鼓去养伤,偏执的恋痛者为了排球能成为长期主义者。我把目光放到另一个人身上,他朝我比了个大拇指,然后添了第二次饭。
其实是因为岩泉一是长期主义者才对。
想起被真正“绑架”进排球部且留下来的经历,当时与我同班的岩泉一才是纯正实行犯。
新约的训练赛采取一局制,我便代替要去训练的文田去了现场。
及川彻恢复得差不多了,但岩泉一说放学让他去医务室再检查,估计也不会来观赛了,矢巾秀代替上场时有些紧张,岩泉拍着他的肩说了什么。
我才串起来不太对的地方。
如果说我最近对及川彻的包容,是因为把他当成npc的愧疚和弥补,那一向暴力制裁的岩泉一为什么表现出了同样的忍让,甚至和气?
“怎么了吗?”转身的岩泉一发现我的眼神,奇怪的问。
我想起了当时忽止的鼾声,与从仰躺变成了侧躺的人,还有并非及川的,像吸鼻子的声音,挑眉:“小岩当时醒了吧?”
“啊,那个,我……”刚才还在稳定全局的人顿时局促得双手乱舞。
“算了,反正是秘密了。”我笑着指了指后方,“去吧,教练找你。”
虽然当下没有得到安慰,但想要安慰的时候总有人在的啊。所以,不用纠结当下,望远方。
及川像是套娃的那种礼物盒,日暮有分析人物强迫症,结果像被耍一样拆了一层又一层:还有完没完啦!不过谁说只有日暮在抓狂呢,毕竟及川先生也有分析人物强迫症(笑)
但感觉及川就是心理距离和表面距离差很多的人,一场谈心是必要的!(撬开螃蟹壳)
写这章的时候是小岩生日,所以忍不住也把小岩的内容多写了一些。不过本来写及川也避不开幼驯染,小岩和日暮是这阶段的及川不同风格的治愈力!
ps:这章写的时间顺序颠来倒去,因为是按照行文逻辑的,时间正序的话是——接03后的假期,三人因为患难与共(报销)熟络,开学后升入三年级,一年级的金田一与国见入部,再有开头的表白场合(伪),然后是及川受伤,番茄鸡蛋盖浇饭,与乌野的训练赛。(依2012年,尚未进入互联网时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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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4 听说我们仨在同居(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