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收下吧,拜托!”
春近四月,暖阳铺洒,建筑物未吞噬的部分阳光尚且温暖,但脱离外套仅穿着毛衣还是寒意袭骨,不应该不拿外套的。我忍不住搓了搓泛起鸡皮疙瘩的手臂,迟钝的把注意力转到现场,准确地来说是面前焦糖色短裙的双马尾女孩,以及对方指尖攥紧的粉色信封上。
这样的场景加上对方羞涩的请求,仿佛应该配上樱花飞舞的背景。
然后我选择接受,或者拒绝——但不是这个剧本啊,拜托。
“不好意思,我不能接受,”我叫不出她的名字,只能数出她大概是开学以来的第三位,意识到并非偶然事件,我必须给出正式的理由,“我和及川彻的关系很差,你通过我的话一定会适得其反。”
第一个谣言,我和及川彻关系很好。
女孩欸了一声,“所以前辈和及川学长分手不是和平分手吗?”
第二个谣言,我和及川彻曾是男女朋友。
我摆手:“误会了,我们没有在一起,如果哪里误传了还请不要当真,我们只是普通同学关系。”
女孩若有所思,然后了然地点头:“是呢,说来也觉得这件事很古怪,毕竟前辈现在是和岩泉学长在交往嘛。”
第三个谣言,我与这对幼驯染有着三角关系,目前对象是岩泉一。
我还没卷进过这样的感情漩涡,离谱之外也真是新奇。若是放在现实生活中我也许会想沉浸式体验一下,但面对两位尚未十八岁的少年,我保守的内心不允许。
“这也是误会,岩泉也只是我的同学……我们哪里像情侣了?”
“因……因为前辈们和我说你们现在是同居的。”
我目送女孩远去,回头看阴影处躲藏的几个脑袋,没人告诉他们这是玻璃墙吗?
两位一年级被按在最底下,面色抗拒又尴尬,花卷贵大夹在中间朝压着他的及川翻白眼,岩泉一立在及川彻身后拽着他的手臂,一副火大到不行的状态。
“松川和矢巾去抓京谷了,刚刚他们也是都在的!”始作俑者被堵墙角,还强调着队伍的团魂,不出意外被教训。
岩泉一把人都赶了回去。
喏,外套。及川彻递给我,揉着承受了一拳的手臂,抱怨小岩每次都只拿他杀鸡儆猴。
“岩泉是正义使者。”我接过外套,把粉色信封给他,“最后一次了,我拜托学妹去澄清了,麻烦你也有意识地辟谣。”
及川彻不是常规反应,既不对这些示爱的人表示不屑,也不因为这样的心意有真切的动容,他笑着接过。
心底其实是冷淡和无情吧——有刺的玫瑰,我是这样和岩泉一形容的,即使蜂拥不断的追求者是自己的魅力招惹而来,却本身不会因此动容,想摘他会扎上刺。
岩泉一收到情书会当场拒绝,或是其他方式的直接回应。
及川彻会收下,也会尽量赴约,简略掠过满满的文字,与对方羞涩的双眸对视,温和地说谢谢你,或是对不起。但事后再问他对方外貌长相,他会坦然说不记得了。
他的方式温和,却是最冷漠的,但糖衣的包裹会留下幻想,然后他周围的人深受其扰,比如我,已经代转第三份情书。
当时岩泉一思考片刻,表示赞同:从目前的情感经历来看,他可能是个混蛋。但从我接受过的拜托来说,他绝对是个混蛋。
及川彻抽出信纸看了片刻,折叠回信封又塞回外套口袋。
我忍不住问,那么多的情书他都怎么处理?
烧了。他说。
我怀疑听错,惊讶地看向他。
“放进纸盒,一起烧掉。”及川彻说,“热烈的爱在火焰里焚尽,我觉得也算好结局。”
他神色自若,不像是在说谎。我摸了摸又泛起的鸡皮疙瘩,不再追问下去。
“呀呀,到我问了,为什么日暮酱不澄清和小岩的事啊?”
我看着前方挺直也正直的背影,人物上方冒出的气泡简洁明了:高中生(可靠年下)。
青春期的捕风捉影和暧昧绯事很寻常,罩在单一轨道的高中生有所消遣,无尽放大后仿佛变成考试之外最大的苦恼。放回十年前,我也会迷恋这样的荷尔蒙,但十年后的社会人已经不会了,更何况这不是我的世界,无所影响。
“因为不会有人来因此打扰我啊。”
“听出来了,是在嫌弃我。”及川彻撇嘴,“可说的是你们同居欸。”
我不明白这朵玫瑰是想试探什么:“换做是你,明明也不会去澄清吧……而且会被传同居到底是因为谁,及川同学你应该清楚。”
粉色的信封在他的动作下露了一个角,又被随意地塞回去。及川彻朝我做了个鬼脸,跑着跟上岩泉一的步伐。
距离来时,过了一个月,我和及川彻的相处不长不短,但密度浓缩。我发现他的人物分析仿佛透过万花筒,华丽精致凌乱,复杂矛盾集合体,但刨去所有外在的复杂,唯一明了的就是他内在的锚点,好像只有排球。
我不会花心思去和无关的人澄清无厘头的谣言,因为不重要,所以不在乎。
及川彻则不同,因为知道什么重要,所以不在乎。
我曾想过让他做几套心理年龄测试题,去佐证我对他心理过于成熟的揣测,又怕测出来他这套皮囊里装着一个比我早十年穿越来的灵魂,如果最后变成异时空认亲的闹剧就完蛋了,及川彻可能会让我陪他毁灭世界。
等等,想得太多了。
归根结底是职业病原因,我总因为他身上出现的疑点而忍不住探究,但理性无法完全拆解人性,尤其是于及川彻这样的矛盾体。
这个复杂多面魔方,我努力了一个假期仍没有拆完。
但现在,收回对他心理年龄的猜测。
他是只有七岁的幼稚鬼!
我把冰块加进柠檬水,沾满冰水的手心毫不留情地按上他,把凑到我电脑前偷看剧本的脑袋推开,“你这家伙。”
“我来赶出去吧。”岩泉一用纸巾垫在玻璃杯下,接上我的话。
“啊,你们!”及川彻恼,“不要搞得像男女主人的样子嘛,感觉被排挤了!”
容居的独栋在父母外出后,被两位男高入侵是假期的事。
最初只是我拖沓的报销单据被社团财务处打回多次,被下的通牒是在期末后的第二周前整理完毕,否则不仅上学期的补贴受影响,下学期初的集训也会因此拖延。
我拉来上任管家,让他对这件事一起负责。
及川彻强行拖岩泉一下水,说学霸必须为排球部的算术兜底。
二年级升入三年级的假期多数人有忙碌安排,及川彻一三五上补习课,岩泉一二四六有辅导班,下个周天是财务给的最后死线。学校假期封闭,我和他们家不近,一来一回彼此都费时间,最后我家成为据点。
即使最初都有边界感地拒绝了,但摆在时间和精力的筹码面前,边界被完全忽略。
白色单据和密密麻麻的数字铺满桌子、沙发和地板,噩梦一般。
后来及川彻借用我的移动电脑听拷贝的数学课程,数学课公放在屋子里,已经在地狱的感觉。
我选了最简单,又最需要耐心的话:负责粘贴单据。
但我掌握不好胶水的量,第一次挤得太少,需要复挤的时候会挤过多,有时候导致多张叠在一起,需要耗费更多时间将它们拆开,如果损坏了就要重头再来。
时空是否能将我提前回收,以及不要再将我放入打工剧情里了,为什么我的轨迹没有开金手指,甚至连手指都要变宝为废。我看着指尖黏糊的胶水和粘合的两页,好想自杀。
“你别动。”及川彻注意到动静,叹着气放下他腿上一沓的单子,用纸巾沾了温水,托着我的手小心处理。
他好像并非家里独子,我猜测应该是位姐姐,因为他的许多与异性接触的行为都像习惯成自然地流露。包括我拜托他们来的时候给我带卫生巾,岩泉一会嘱咐店员用黑色袋子,但只有及川彻会准确挑选出日用与夜用。
我看到他掌心结痂的几道伤口,还有新磨出的茧子。
他随着我的视线瞥了眼,解释道是晚上练发球的时候,下过雨的地面太滑。
被敲了脑袋的是及川彻,惩治他不注意身体的是岩泉一,身体受到伤害的还有我——我崩溃又冷静地看着手指上的一圈牙印,以及不知道是水还是口水的液体。
“sorry!!!”
“抱歉!”
“热烈的爱在火焰里焚尽,我觉得也算好结局。”
私自揣测这也许真是恋痛的理想主义者的爱情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04 听说我们仨在同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