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纪元3434年,以下是刚铎至高王埃西铎对其获取至尊魔戒的经历的记述:
“它终于来到我手。这至尊戒,它将成为我族传国之物,凡我脉者都将与它命运相系,因此我绝不愿它毁损丝毫……它之于我如同至宝,尽管我为得到此物所付甚多。戒环上的刻印正逐渐退隐,赤焰般清晰的文字,此刻已然消弭……重浴烈火方能再现。”
昏黄的密室内,卷轴草纸堆叠如山。身处其中,巫师的心跳声越发清晰,他能听见、那声音与暴雨以前鼓动的雷声渐渐合拍——要变天了。
“第三纪元3018年9月23日,我违背了与弗罗多的约定,在夜晚降临时身处泽地,而并未出现在袋底洞的门口。有种比背信更为深沉的责问在逼迫我,面对那份责问,我却只能给出肯定的回答。我肯定,我渴望从巴金斯的身上拿走些什么。”
精灵将日记本翻了一页,继续坐在树上,借着苍白的月光艰难书写:
“我应该直接承认,那是枚带有魔力的戒指,我曾两次见过。它的魔力强大,同圣殿的白宝石一般,并非我能看穿的事物。且那枚戒指除了能够吸引我,似乎并不具有蛊惑人心、毁坏人格的作用。因此,六十年前瑟兰迪尔陛下认为,它与至尊魔戒大有不同……”
她莫名地,因此感到宽慰与担忧。
宽慰是因为,阿斯翠亚曾经一心以为,那帮助过她的、吸引她去争夺的力量始终来自至尊魔戒,于是她身上总有抹不开的阴影,但事实却可能并非如此。
而担忧则是,即使那戒指并非是至暗的一枚,它的魔力与吸引力都并不纯洁,在一切查明之前,它始终是不安定的因素——甘道夫也意识到了,或许这就是他要精灵留在夏尔的原因。
纸张上的黑暗愈发扩大,阿斯翠亚抬起头,发觉不知不觉间,月亮已被黑云遮住了大半。月光在云层后露出一圈光环,像极了比尔博传给弗罗多的那枚朴素的魔戒——它没有镶嵌,没有铭文,若不是有魔法,大约落进草丛便找不见了……
那怎么可能是至尊魔戒。
相信巫师也是这般坚定的。他从未亲眼见过至尊魔戒,但曾经见过的那只精灵做过描述,表示弗罗多继承的戒指与她记忆中的至尊戒并不相同——
她记得,那枚戒指应当是隐隐泛着金红色的火光的,在盲人的眼中,它依旧如此。它的体型极为瘦小,上面雕刻的花纹像是大地开裂的痕迹。它是有灵魂、有智慧的,只要略微靠近,就能听见指使的声音……
泽地的一片寂静中,忽然响起了犬吠。农庄里看门的狗叫了两声,便像是被什么吓住,夹着尾巴呜咽起来。精灵察觉不对,立刻跳下香樟树,朝农庄的方向赶去。
可惜她只见到受惊的人与狗,见到小路上的一个背影——那古老而怪异的生灵、立在漆黑的马上,裸露的盔甲透着腐朽。它像是只夜晚的幽灵,在夏尔的地界上凌风而行。
她看着它,黑暗与火光从眼前一闪而过,阿斯翠亚用心去看那背影,听见一道来自过去的、嘶哑低沉的声音,但那依旧转瞬即逝,抓也抓不住。
“刚刚那人是谁?”
精灵转向农场主人,却没得到答案,只获得窗户后面的、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有关那未知的生灵,有关戒指,有关持戒的弗罗多。
“它、它找人……霍比屯的巴金斯。”
她得找到他。
“嘿!嚯!我往醉乡游,能治我心伤消我愁!雨打风吹好个秋,更不用提、还有路得走!雨声里无情似有情……”
傍水镇的绿龙酒馆喧闹异常,梅里与皮平勾肩搭背,站在桌上跳着舞。他们摇晃酒杯,弄得白色酒沫已经已经比酒要多了。
几张潮湿的小圆桌边,年老的霍比特人围在一圈大谈特谈,用烟斗里冒出的灰烟将酒馆熏出了温泉似的雾气。除去谈话里偶尔蹦出的“战争”字眼,这儿真算得上热闹融洽。
“为什么蒲尔斯达还没回来!”皮平跳下来,第三次对着弗罗多问出这一问题。
“我不清楚。但精灵可能就是这样自由,想来便来、想走就走。”
“但我听说精灵很守信。”皮平坚持道。
“得了吧,你总觉得精灵什么都是好的。”梅里喝了口小麦酒,“可能精灵和你是一样的呢,好奇心过剩,现在正对着某个新奇物件犯愁呢?”
“有可能,也不太可能。”弗罗多挑着眉,下了最终论断,“但阿斯翠亚会回来的,不是今晚就是明晚,或者后天、大后天,她不会走的。”
话音刚落,绿龙酒馆那年久失修的木门发出一声哀嚎,屋外的月光照进来,片刻后又被人影遮住。精灵弯着腰钻进来,神情严肃,这叫圆桌边的霍比特人停止了探讨。
“精灵,精灵来了。”
“精灵喝酒用付钱吗?”
“当然了!你家的马驹喝酒也得给钱啊——”
阿斯翠亚并没像往常一样同他们开玩笑,她紧张地握着罗盘,目光扫过懒散的人群。幸好在这时,梅里发出一声表达胜利的怪叫,这叫她立即找到了弗罗多。
“大风把袋底洞的围栏给吹断了,我的朋友。”精灵不敢直呼他的姓名,“快和我回去,家里除了烂摊子,还有个老朋友在等你呢。”
弗罗多满脸疑惑,但他还是选择跟着精灵回去一趟——虽然围栏明早也能修,但酒馆明晚也会开。哦,对了,还有个老朋友呢。老朋友是谁?除了阿斯翠亚,他还有哪个老朋友?
“等等,是不是……甘道夫回来了。”被丢上马背以前,弗罗多灵光一现。
“一切事情都等我们回去再说。”阿斯翠亚解下斗篷,递给弗罗多,“披上这个,别让路上的人把你认出来。”
精灵从未有过这般命令的语气,但她这么一说,弗罗多便乖乖照做了。只是这霍比特人终于感到了心慌,他裹着几乎有两个自己那么长的斗篷,在扑面而来的寒风里拼命拉紧厚实的布料。在密不透风的黑暗里,他嗅到危险的味道。
袋底洞的围栏好好地立在原地,木门也和他傍晚告别时的一模一样,但阿斯翠亚不再轻抚那道小门,而是焦急地一把推开,不带声音地朝屋里走。屋内没有留灯,什么也看不清,但精灵一进去便喊出一个名字。
“甘道夫?真是你——”
弗罗多激动地挤进门,但他的喜悦就像壁炉里的小火苗,在见到巫师阴沉发青得有些恐怖的一张脸时,轻松就被扑灭了。巫师抓住他的肩膀,声音低沉得发颤。
“那戒指,你秘藏了吗?它安全吗?”
弗罗多二话不说,立刻去保密箱中翻找。拨开顶上的物件,底下的信封露出一角。他来不及点灯,只能借着火光将被压扁的信封打开。
“慢着,不要打开——”巫师手杖指着壁炉,那里立即升起一团橘红色的火焰。他捏着信封的一角,迅速将它扔进火里。
“你这是干什么?”
“那信封打开了,你平时戴着它?”甘道夫的目光锐利,紧紧盯着炉火边的霍比特人。
“不,我不爱戴首饰。”弗罗多盯着火焰,懵懂地摇摇头,“更何况你要求我好好保存,我更不能戴上了。”要不然会丢的,上次宴会就有霍比特人将她的耳环给弄丢了,碰巧丢在袋底洞的花园里,至今还没找到呢。
精灵与巫师都不说话,只忧心忡忡地看着火焰。弗罗多左看看右看看,也不再有人跟他搭话。他只能先将绊脚的斗篷脱下来。
“我不愿吓到你,但弗罗多。”火焰的劈啪作响间,阿斯翠亚轻声开口,和那些西渡的精灵唱歌时腔调一样,她的话像是从远处飘来的,“你应该听说了,陌生的生灵正在夏尔活动,我们尚不知那是什么。但能确定的是,另有一位黑骑士在寻找你,寻找巴金斯。泽地的霍比特人给它指了相反的路,但它一定会找回来。”
“什么?为什么在找——”
“我们时间不多。”
“伸出手来,弗罗多。”
巫师用烧火钳将灰烬之中的戒指夹出来,他盯着那朴素的物件看了两秒,不敢靠得更近。“来接着它,一点儿也不烫。”戒指落下,像往常一般躺在弗罗多的掌心,“你看到什么了?看见什么东西没有?”
摇晃的火光下,霍比特人举着戒指仔细端详。
阿斯翠亚垂下目光,不太自在地背过身去。她一转身,恰好瞧见了桌上的宝剑,她将自己遗落的武器拿起来,从腰带里抽出块儿绢布,细细擦拭剑柄上的红宝石。
那红色像血液,也像火焰。
“没有啊,什么也没有。”
弗罗多的声音不太坚定,显然他还没弄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巫师和精灵暗自松了口气,但还没等他们的心跳平复,持戒人便又开口:“等等,有些刻痕……是某类精灵字体,但我读不懂。”
阿斯翠亚仿佛听见了什么,像是大地开裂、山石崩溃、河水沸腾——那的确是魔戒,且是至尊的一枚。
屋外狂风呼啸,树影被迫在冷月下摇摆,但袋底洞内安静得反常。精灵站不住了,只能拖出椅子坐下来。椅子腿划过地面,那刺耳的一声终于打破了沉默。
“基本没人能懂。”甘道夫的步伐沉重,“因为它用的是魔多的语言,我不会在这里念出口。但用通用语来讲……”
统御余众,魔戒至尊。
网罗余众,魔戒至尊。
禁锢余众,魔戒至尊。
“魔多翳影,王座乌沉,黑暗魔君执其尊。”阿斯翠亚有些喘不过气,她看着朋友面上的恐惧,却无可奈何,“这是至尊魔戒,弗罗多……我们时间不多了。”她说得小声,像是梦中呓语。
可这一切如果真的、仅是一场梦便好了。
“这戒指,是他在漫长岁月以前遗失的,令他力量大打折扣的至尊戒。他极其渴望得回它——但是决不能让他得回。”甘道夫说。
弗罗多坐下来,呆若木鸡。恐怖的阴影越来越大,像是暴风雨以前渐渐汇聚的乌云,是一片肆意生长的、食人的森林,它很快就要将整个袋底洞给吞没了。
“可它、它到底是怎么来到我手上的?”
巫师也拉出一张椅子坐下,并不平静的夜里,他从黑暗魔君讲到死灵法师,讲到索伦如今的东山再起。
他讲述至尊魔戒的流亡经历,它如何被创造又如何在第二纪元那场大战中被斩获,如何从战胜的埃西铎的手中失落,沉入河底,又如何被咕噜带走,被精灵短暂取得……又重回咕噜之手,被比尔博找到。
“星女?”
甘道夫转向阿斯翠亚,后者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他继续描绘遥远的魔多,那片连霍比特人都知道的古老阴影。魔多,每一次遭到挫败,蛰伏休整之后,魔影总是改头换面,卷土重来。
“我但愿……这事不要发生在我的时代。”
“我也一样。天下适逢其会的苍生都做此想,但这由不得他们做主。我们必须决定的,只是对面临的时代做出何种应对。弗罗多,我们的时代正在变得黑暗。”
六十年来,索伦的力量正在迅速壮大。即使巫师认为,他的各项计划还远远不够成熟,但正在趋于成熟。这片土地将回陷入危难,极大的危难。
“大敌还缺一样东西。这东西能给他知识和力量,来击败一切抵抗,攻破最后的防御,从而以第二度黑暗覆盖天下各地……”甘道夫注视两人的面孔,“他需要这至尊戒。”
他正在遍地搜寻、不断搜寻,心神俱倾于此。而这魔戒最渴望的,亦是回到它的主人身边,他们本为一体。于是它引诱、蛊惑,期盼谁能够带着它越过险阻,完成此项事业……
“不能让他得到它,弗罗多。”
“甘道夫!我得带他走了。如果还有什么没说请的,我会告诉他。”阿斯翠亚撑着桌子站起来,“你知道,不能让弗罗多留在这儿,有位黑骑士在找他——”
“黑骑士?”弗罗多的脑袋一下被这些漆黑的颜色填满,如何也冷静不下来,“戒灵是什么,他们要来抓我吗?”
“他们要的是魔戒,弗罗多。”
“那你把它拿去,你拿去——”他将戒指举到巫师与精灵面前,却引得两人连连后退,“你把它带离夏尔!”
“别引诱我们,弗罗多!”甘道夫艰难地挤出这么一句话,“别交给我,仅是保管我也不敢。你要明白,弗罗多,我可能会因为想做好事而去用它……但通过我,魔戒就能释放难以想象的可怕力量。”
“阿斯翠亚?”
“我会跟你一起走的,弗罗多。”阿斯翠亚蹲下来,扶住他的肩膀,“我得承认,它启发了我。但……”她低下头去,手上的力量渐渐加重。
“给你——”
“不!我不——”
精灵抬起眼,见到的却不是魔戒,而是林地王国的白宝石。弗罗多一直将它放在内侧的口袋里,这块儿宝石被捂得热乎,仿佛真有生命似的。“给你,你的梦游比我严重。”弗罗多故意开了个玩笑。
他也说不好自己现在是什么感情,很混乱,但他凭一名霍比特人所能有的所有善良和正直,对着两人说:“我明白了。我该怎么做?”
“先去夏尔,去布理镇上。”
“我和你一起。”
“你不回家去吗?”弗罗多翻箱倒柜,寻找着远行备用的衣物。
阿斯翠亚帮他装箱,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今天不,但明天也许。或是后天、大后天,我总会回去的,但不是今天。”
小改一下,写下章时候才发现这里大家都不应该知道黑骑士是戒灵的[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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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五十五束星光(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