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颜愣住,只觉得一股温柔的水流忽然间淌遍了全身。她冰凉的心又一次跳动起来,一下一下,砸碎了万千霜雪,砸碎了漆黑的花种,凉白如雪的肌肤下攒动起一簇新芽。
小鱼儿像是知道她的心悸似的,自顾自挪开了目光,不去瞧她。说话间几人已来到了一片浓密的树林中,他抬手一指,道:“前面那一片树林后,就是魏无牙的老鼠洞了。”
他话未说完,就瞧见一只老鼠自树林中窜了出来,钻入旁边的乱草中。过了半晌,又听得草丛一阵响动,如波浪般起伏不定,竟像是有许多只老鼠在跑来跑去。
小鱼儿皱眉道:“魏无牙一向将这些老鼠当宝贝,现在为什么竟让它们到处乱跑?”
四人加快了脚步。阴暝的天色中,只见一个人凌空吊在树上,随风不住晃动。
小鱼儿皱眉道:“奇怪,魏无牙大门口怎么有人上吊?”
这人果然是吊死的。他身上无甚伤痕,左脸则是又红又肿,竟是在临死前被人重重掴了个耳光。
举目而观,这片树林中竟悬着十多条死尸。每个人左边脸都已被打肿,有的连颚骨都被打碎。
小鱼儿不禁暗暗吃惊,他知道魏无牙门下弟子武功俱都不弱。默然半晌,喃喃道:“看来出手打他们的人,武功至少要比我高出好几倍。”
江玉颜来到一具尸身前伸手一摸,触处冰凉僵硬。她转头瞧着小鱼儿,沉声道:“这些人已死了两个时辰不止了。”
她嘴上说着,心里更加忧虑。那位打死众人的不速之客定是来为难无牙门的,他的武功若比小鱼儿高出数倍,无牙宫中的江别鹤也难逃一死。
她心念慌乱之下,也未忘记圆谎。她编谎说花无缺可能到达此地,就要兢兢业业地表现出来才是,故意装佯惊呼道:“这些人莫非都是花公子打死的不成?”
邀月宫主忽然道:“绝无可能!”
小鱼儿道:“这人的武功只怕比花无缺高得多。他随手拍出一掌,这些无牙弟子连躲都躲不开。”
邀月宫主道:“你看他们是什么时候死的?”
小鱼儿道:“昨天黄昏以前。”
怜星宫主道:“你怎知道?”
小鱼儿道:“正如这位江大小姐所说,这些人死的时间委实不短了。此刻还不及正午,两个时辰之前,天还未亮。在天黑时来找人,既失了身份,又占不到便宜。要知道,魏无牙这种人和老鼠一样,最喜欢在黑夜里出没。”
怜星宫主望了邀月宫主一眼,目中竟已露出赞赏之意。
小鱼儿道:“这人出手气派不小,行事也一定很光明正大。他不是晚上来的,就必定是在昨天黄昏之前。”
他拍了拍手,笑嘻嘻道:“各位觉得我的意见还不错吧?”
邀月宫主沉下了脸,冷冷道:“如此简单明了的事,谁都可以看出来的。”
她再不理他,向林木深处掠了过去。小鱼儿瞧着她的背影,突然拉起了江玉颜,悄声笑道:“走,咱们再去气她一气。”
江玉颜被他拉起了手,竟也不觉丝毫反感,只像是回到了许久之前欧阳地宫里的熟悉情景。她皱了皱眉,也悄声回道:“你不要命了?”
小鱼儿道:“她不敢杀我们的。何况都走到了这里,还有要命的人么?”
树林前自是一片山壁。壁上茂密的藤萝遮蔽了山石,邀月宫主只有回头道:“魏无牙的住处在哪里?”
小鱼儿故意装作不懂,仰首望天,喃喃道:“我本来以为要下雨,谁知天气又好起来了。”
邀月宫主瞪了他一眼,厉声道:“魏无牙的洞穴在哪里?”
小鱼儿好像怔了怔,道:“如此简单明了的事,你怎么要问我呢?”
邀月宫主气得脸色苍白,却无话可说。
小鱼儿上前拨开一片山藤,露出个漆黑的洞穴,正是那“天外天”的入口。
邀月宫主当先掠了进去,三人紧随其后。不消片刻,小鱼儿和江玉颜就又来到了那熟悉的白玉甬道里。
这里却和他们上次来时不同了。这甬道的地上,竟留着一行脚印,每隔三尺就有一个,极为规律整齐。更令人惊愕的是,这人的脚印竟比刀刻的还清楚。
怜星宫主道:“此人为的是来找魏无牙,又何苦将功力浪费在这里?”
小鱼儿摇了摇头,笑道:“据我所知,这条甬道里至少有十几种致命的机关埋伏。那人走在这甬道里必定步步为营,全身功力,也都蓄满待发。但他并不知道机关要在何时发动,是以他集中的功力随时都在跃跃欲动,便不知不觉在地上留下了脚印。”
邀月宫主道:“但这甬道中的机关却一直并未发动,是么?”
小鱼儿眼珠转了转,道:“这里的机关未曾发动,想必是因为魏无牙一听他的名头,就大吃一惊,知道就算将机关发动也没有用的,又生怕激恼了此人,所以就索性做大方些。”
江玉颜眼睛也在转,自然也在绞尽脑汁地琢磨真相。她忽然一笑,道:“如此强猛的功力,我只能想起一个人来。”
怜星宫主道:“谁?”
江玉颜道:“‘天下第一剑’,燕南天。”
移花宫主自然也早已想到此人就是燕南天了,但骤然听到“燕南天”三个字,这冷静得有如冰湖雪水般的两姐妹,面上也不禁为之动容。江玉颜话未说完,移花宫主两人已飞也似的掠过甬道。
小鱼儿和江玉颜竟被她们忘在了后面。
江玉颜纤细的手腕挣脱了小鱼儿的手,飞身疾奔而入。她担心江别鹤的安危,此刻也不禁失了常态。
小鱼儿被她挣脱了手,心里悄然升起了一种空荡荡的落空之感。
江玉颜也许会甜言蜜语,也许会奉承讨好,但只要她打定心思去做一件事,也很难为他人所阻。正如一只落入捕兽夹的小狐狸,心底永远渴望着回归到幽深危险的森林。
他暗暗一叹,跟了上去。
甬道尽头就是那间最主要的宫室。宫室中央,有一张巨大的青玉石椅。洞中阴寒之气砭人肌肤,但只要坐在这石椅上,立刻便觉得温暖如春。
这光滑如玉的石椅,却已被一剑劈成两半。
移花宫主姐妹凝注着这石椅被劈开的切口,面色俱都十分凝重。江玉颜瞧见这可怖的剑痕,就知道必定是一个力逾千斤的人一剑劈下所造成的,心里更是怀疑来者乃是燕南天。她身形一闪,已闪入了隔壁洞室,寻找起江别鹤的踪迹。
小鱼儿目光闪动,语锋突地一转,道:“你们进来时,这老鼠洞里已没有人了么?”
怜星宫主沉声道:“一个人都没有。”
小鱼儿道:“这地方虽然没人,但我总觉得四周杀机四伏,像走进了一座坟墓似的。”
怜星宫主冷冷道:“这只不过是你疑心生暗鬼而已。”
小鱼儿道:“这也许只不过是我的疑心病,但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再留在这地方了。既瞧过了花无缺不在此处,你们还不想走么?”
他的话还未说完,突听一人咯咯笑道:“你现在要走,只怕已来不及了。”
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的声音会如此难听。小鱼儿忍不住叫道:“魏无牙还在这里!”
江玉颜也从隔壁那洞室冲了出来。小鱼儿看她的脸色就知道,江别鹤不在这里,甚或是已遭遇毒手。
刺耳的笑声中,这洞室的石壁忽然奇迹般打开,一辆小巧的两轮车自石壁中滑了出来,上面坐着个童子般的侏儒,正是魏无牙。
小鱼儿和江玉颜先前已见过他,仍不觉为他丑陋狰狞的容貌皱起了眉头。移花宫主一眼瞧见他,竟也不禁骤然顿住身形。
魏无牙悠然道:“你说的不错,这里就是一座坟墓!我已将所有的出路全都封死,你们再也休想走出去一步。”
江玉颜大骇道:“你疯了么?”
魏无牙笑道:“贤侄女如果不信,大可自己出去瞧瞧。”
江玉颜跺了跺脚,身形如轻风般掠入了那条白玉甬道。事到临头,她果然还是不肯信命的。
小鱼儿望着她身影消失,才转回到魏无牙这厢,笑道:“你说你封死了山洞,难道你自己也不想出去了么?”
魏无牙道:“正是。”
小鱼儿大笑道:“你说的话,有谁会相信?就算你要将我们活活葬在这里,你也可以找别人来发动这机关,为什么自己要来陪葬呢?”
魏无牙淡淡道:“这只因我要亲眼瞧见移花宫主临死前的痛苦之态,我还要亲眼瞧瞧她们被饥饿和恐惧折磨时,是不是还能保持这样圣女的模样!”
小鱼儿讶然望了移花宫主一眼,道:“你和她们有何仇恨?”
魏无牙一本正经,缓缓道:“二十多年前,我专程赶到移花宫去,向她们两位求亲……”
小鱼儿眼珠子一转,立刻就想通了,忍不住大笑道:“只可惜她们非但不答应,还要杀了你,你们的仇恨,就是这样结下来的,是么?”
魏无牙叹了口气,无异于默认。
江玉颜此时已掠了回来,立在甬道口的宫门旁。她一身黑衣,面色惨白得全无活气,一双幽光闪烁的大眼睛愈显摄人心魄。
魏无牙道:“好姑娘,你怎么不过来,你不想知道你父亲在哪里么?”
江玉颜娇靥更失血色,一掠而过,来到魏无牙几尺开外,嗄声道:“你对他怎样了?”
魏无牙道:“你该问燕南天想对他怎样。”
小鱼儿失声道:“燕大侠?燕大侠真的来过?”
魏无牙道:“能一剑劈开青玉石椅的人,不是他还有谁?”
小鱼儿道:“我本以为是你在弄鬼,诱我们入套。甬道上那些脚印是你自己刻出来的,外面树林中那些人也是被你这当师父的杀死的。你这种师父要徒弟死,徒弟就不敢活着。”
魏无牙道:“那青玉石椅难道也是被我自己劈开的么?”
小鱼儿道:“你既能将青玉石削成椅子,你手里就一定有柄削铁如泥的宝剑。”
魏无牙瞪了他半晌,忽然大笑道:“你的推理倒真不错,但你有没有想过,我这里原本储存的奇珍异宝去哪里了呢?我决心死在这里,为什么不将这些珍宝拿来陪葬,却将它们送给别人?”
小鱼儿这次真的怔住了。站在一旁的江玉颜的脸却已白得像冰,一丝血色也无。她喃喃道:“燕南天是真的来过……他要你徒弟在你面前带走了珠宝,让你眼睁睁看着一生积蓄被人夺走。”
小鱼儿皱眉道:“但他为何没有伤你性命,留你在世上害人?”
魏无牙道:“因为我答应把江别鹤交给他,一命换一命。”
江玉颜虽早有猜测,此刻听他亲口说出,仍不觉浑身颤抖起来,道:“你……你为什么……”
她岂会不知道原因?魏无牙和江别鹤不过是表面交情,二者都是薄情寡义之人,遇到危险时将另一方推出去挡枪也毫不稀奇。只不过她此时心情太过激荡,竟说不出其他话来。
魏无牙道:“你莫要怪我,我为了自保,只好送他当替死鬼了。更何况……”
他狡诈的小眼睛里光芒一闪,狞笑道:“你瞒着我救了江小鱼一命,这条命算是我送你的,你父亲也只不过是替你还了而已。”
小鱼儿忍不住瞧了江玉颜一眼,道:“你怎知……”
魏无牙冷笑着道:“我不妨告诉你,那日你我在洞里打斗,其实她一直在旁悄悄看着。我本以为江琴的女儿心该足够硬,想不到她还是心软救了你一命。”
江玉颜闭目不语,再不否认,垂落的长睫却在微微颤栗,如同一双濒死挣扎的黑蝴蝶。小鱼儿默然凝注着她,仿佛要望得痴了,他想说些什么,还是生生忍住了。
魏无牙目光扫过了他们两人,突似恍然大悟,目中露出了一种黏腻而恶心的神情。他磔磔笑道:“妙极妙极,你们两个本该是死敌的,想不到她居然很疼你……你也不必心疼她,因为江别鹤是死不了的。”
江玉颜道:“为什么?”
魏无牙道:“燕南天要把江别鹤留给小鱼儿亲手复仇。他一天找不着小鱼儿,江别鹤就一天不会送命。”
他阴森森一笑,接道:“燕南天永远也找不着小鱼儿了,江别鹤就永远不会送命。他素来诡计多端,燕南天将他带在身侧,迟早有一天,他的命也要送在江别鹤手上。”
小鱼儿大怒道:“他饶了你性命,你却这样对付他,你还算是个人么?”
魏无牙冷笑着道:“不错,我早就不是个人了……我日日夜夜都发狂地梦想着这一刻,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有你们陪着我死,我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言罢,轧轧声响中,轮车忽而消失不见。
移花宫主姐妹两人站在宫殿的中央,已经站了许久。她们笔直地站着,绝不肯坐下来。
小鱼儿和江玉颜却已坐了下来。他们方才探查了“天外天”的各个出路,果然如魏无牙所言,所有出口都被千斤大石封死了。他们只好回到殿中,坐在白玉的石阶上。
江玉颜抱着膝发怔,目中惶愕的水光渐渐消失了。她默然沉思半晌,忽然道:“你觉得这洞穴真的被封死了么?”
她没有看小鱼儿一眼,但她只可能是在对他说话。小鱼儿断然道:“没有。魏无牙绝不会这么老实,他自己一定有一条秘密的出路。”
江玉颜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你……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地道里的时候?那是个完全封死的地方,我们很快就喘不过气了。”
小鱼儿眼睛一亮,道:“我们现在不但喘得过气,这洞窟里无数的油灯还亮着。魏无牙必定留了个出口,空气才能在里外流通。”
江玉颜道:“不错。但那个出口会在哪里,你可想得出?”
小鱼儿用拳头打了打手掌,道:“只要他真的还留下一条路,我就有法子要他说出来。”
江玉颜又咬住了下唇,那粉润如雨后桃花的唇瓣已被咬得通红。她稍一犹豫,还是拉起了小鱼儿的手,道:“你跟我来。”
她带着他回到白玉甬道里,在墙上按了两下,白玉砖块就“隆隆”地移开了。那座黑暗里的小楼梯又出现在江玉颜眼前,她当先跑了上去,就又来到了那间布满水晶“瞭望孔”的“望室”。
小鱼儿走进来之前,实未想到墙后竟还别有洞天。当他看见那几个水晶瞭望孔时,他就明白了一切:“你之前到这里来过?”
江玉颜道:“这是魏无牙特意修建的‘望室’,可以一览主殿中的景象。”
她只字不提自己在此观赏过小鱼儿和魏无牙的打斗,小鱼儿也不说破,心里则是一片通明。他瞧着那些隐隐透亮的水晶,不觉想到江玉颜是如何站在这瞭望孔后,如何见他鲜血淋漓,又是如何咬牙切齿、纠结万分地思忖着出手相救……
江玉颜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此处四面密闭,只有天花板上留了个通风口,之前囤积在室内的食水自然也被魏无牙提前撤走了。
她抬头望着那个通风口,轻轻出了口气,道:“这里没被封死的只有通风口,‘望室’内的气孔尤为大一些。你看魏无牙会不会故意动些手脚?”
小鱼儿目光闪烁,长叹一声,道:“这通风口径长不足两尺,一个人是不可能钻出去的……”
江玉颜面色遽变,小鱼儿却已说出了后半句话:“但对于一个畸形的侏儒来说,却是绰绰有余。”
天地间突然响起一阵磔磔的怪笑,道:“我为自己留好的出路,居然被你们两个小鬼瞧出来了!”
小鱼儿和江玉颜相视一眼,赶忙奔下了楼梯。他们回到主殿的时候,魏无牙的轮椅已从中央的石台下滑了出来。
他眯眼瞧着门口的少年和少女,笑道:“只可惜你们头脑再好,也无法让自己一夜之间变成个侏儒,你们四个只有看着出口干发愣了。”
小鱼儿叹道:“你只怕我们死得太快、太舒服,是不是?”
魏无牙笑道:“我当然希望你们死得愈慢愈好,这样我才能慢慢欣赏你们临死时的丑态。”
小鱼儿居然也笑了,道:“你认为我们会做出什么丑态?”
魏无牙眼睛里闪着光,笑道:“你们总该知道,移花宫主姐妹喜欢干净,无论什么地方她们都嫌脏。但我敢担保,不出三天,她们就会躺在那些臭男人睡过的床上了,再过几天,就算有只死老鼠,她们说不定也会吞下去。”
他目中露出了憧憬之色,笑着又道:“还有,我知道你们这四个人想必都是童男童女,死之前也许会想尝尝那件事是何滋味。”他冷冰冰、黏糊糊的目光落在小鱼儿身上,接道:“到了那时,你的艳福就不小了。”
他眼光一转,竟又望向了他身边的江玉颜。他眼里充满了猥亵之意,直勾勾地盯着少女白皙的脖颈,纤细的腰肢,似乎要透过衣服一睹那莹白柔软的娇躯,笑道:“还是说,你们已尝过这滋味了呢?这丫头年纪虽不大,但心性已是狐狸一般狡诈。她到了床上,想必也会……”
他话未说完,就被小鱼儿截断。他黑亮的眼睛里竟隐隐透出比火光更艳的愠色,盯着魏无牙两条蜷曲的腿,冷笑道:“她的事与你何干?你自己早就不行了,所以才会变成这样一个疯子。你以为在嘴上侮辱女孩子,她就不敢反抗你,其实你根本不配碰她一根手指。”
魏无牙被他一语戳中痛处,狂吼一声,向他扑了上来。小鱼儿身形急转,双掌反切,谁知魏无牙掌上又多出十根短剑,划向他的手腕。
那几根“短剑”原来是他手指上几寸长的指甲。这十根指甲隐隐闪着乌光,显然淬着剧毒。小鱼儿身子就地一滚,滚出两丈外,这一招破法更非正统武功,只是小鱼儿随机应变临时创出的。
魏无牙身子一转,落回轮车上。小鱼儿正想扑过去,轮车忽然围着他兜起圈子,速度之快,令人几乎瞧不见他人影。小鱼儿只觉头晕眼花,咬牙凌空跃起,跃出这密不透风的阵势。
他方自跃起,魏无牙就迎面扑了上来,十根指甲,又划到他咽喉。等小鱼儿好不容易闪避开来,他那小巧的轮车竟又接连发出三根乌骨箭,破空飞来。原来他的轮车上也布满了机关,每一种都足以夺人性命。
小鱼儿和魏无牙斗得胶着,其余三人也瞧得目不转睛。江玉颜心口里砰砰直跳,头脑也一阵阵滚烫地眩晕,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烤着她这晶莹剔透的一块冰。
她恍惚间好像回到了那天,她立在水晶的帘幕后,心中却是一片血肉混沌。她踌躇了许久,终于在苏樱的劝导下奔向了遍体鳞伤的少年。她总是想等到他千疮百孔,等到他不省人事,才好小心翼翼暴露出她血肉模糊的心意。
而她如今……
她如今也要等到他伤痕累累时再去找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