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无齿之徒

但江玉颜又怎会出现在这里?上次她从移花宫主手上冒险逃走,定是回去寻找江别鹤,又怎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隐秘的山洞之中、和轩辕三光对赌?

轩辕三光大笑道:“妙极妙极,老子已很久没赌得这么过瘾了。你虽是个小丫头,胆色倒真不弱。”

他大笑着,又割了一小块肥肉,放在石头上。

江玉颜忽然一笑,道:“轩辕前辈既然发了赌瘾,晚辈自当奉陪。但此处阴湿风寒,你我已赌了一个时辰,不如还是出去再赌,让晚辈找个温暖舒适的地方供前辈下榻,晚辈再陪你赌个痛快。”

轩辕三光瞪起眼睛,道:“格老子,你当老子是蠢货么?你方才稍有疏忽,才被老子掠入洞里逼赌,你想尽办法也要出去,难道不是为了找人救你?”

江玉颜轻轻一叹,道:“前辈若是这么想,晚辈也没法子。但这样赌下去,我却有些烦了。”

轩辕三光喝道:“你烦,也要陪老子赌下去。”

江玉颜笑道:“我并不是说不赌,只不过是想将赌注增大而已。”

轩辕三光大笑道:“老子赌钱,向来是嫌小不嫌大,你要赌多大,说吧。”

江玉颜缓缓道:“阁下身上带的东西,既然值三万两银子,此刻又赢了我几千两,你我这一注,就赌五万两吧。”

轩辕三光拊掌笑道:“一注见输赢,这倒也痛快,只是……”

他忽然顿住笑声,大喝道:“你身上银票和黄金最多也只不过能换成万两白银,此刻已输了一半,你哪里还有钱来跟老子赌?”

江玉颜声色不动,嫣然笑道:“晚辈差出的那些钱,以人来作数。”

不但轩辕三光大吃一惊,连躲在石壁后的小鱼儿和铁萍姑也吃了一惊。

铁萍姑十分惊异,忍不住悄声道:“喂,原来赌钱也可以这么赌么?”

她侧目瞥见小鱼儿的模样,不禁又有些好笑。他居然像是惊得人都站不住了,拳抵石壁,咬着牙盯住江玉颜的背影。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江玉颜何时也成了个赌得五迷三道的赌鬼,竟要发疯似的以自己作赌注?

轩辕三光也瞪着面前一身男装的少女,吃吃道:“你……你要把自己送给我?”

江玉颜微笑道:“阁下看我不值得一万两白银么?”

她随手执起了油灯,盈盈一转。昏晦的烛光之下,她漆黑绣银的衣摆轻轻扬起,如同一只银白繁纹的黑蝴蝶,诡秘而高贵。蝴蝶收翼之时,她嫣然一笑,肤白赛雪,眼亮如星,慑人心魄。灯光照处,那白玉般的嫩颊上酡晕悄生,当真是奇花初胎,明丽绝伦。

纵然她身着男装,也遮掩不住亭亭曼妙之姿,反倒更添一股飒爽之气。如同一枝落满寒露的茉莉花,一缕凉冰冰的甜香窜入鼻来,幽然不绝。

轩辕三光也瞧得直发愣,愣了半晌,才道:“值得,当然值得,你这样的美人,两百万两都换得来!可惜近二十年来,老子对任何美女都不感兴趣,你还是莫要动这心思了。”

江玉颜微笑道:“阁下不必着急,且听我说来。晚辈资质粗陋,不敢般配轩辕前辈,但你若赢了我去,还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在等着你。”

轩辕三光动容道:“金银财宝?”

江玉颜道:“阁下自然知道,我父亲乃是堂堂‘江南大侠’。我母亲难产死后,他就没有再娶,专心抚养我长大……我对他而言,说是掌上明珠也不为过。”

她一笑接道:“阁下请想想,我把自己输给了你,我爹爹难道不会想方设法地赎我回去?到时候落到你手上的银子,还会少得了么?”

轩辕三光皱眉道:“这是个不错的买卖,但你爹爹向来清贫,家中岂有余财赎你?”

江玉颜面不改色,含笑道:“前辈有所不知,家父习惯了清廉度日,但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捧着金银求他照拂一二。这些年来,我家若是一点财产都没有,想必说出去也没人相信。何况……就算我爹爹家中无财,江南一带的财阀却都是他的至交好友。而父母为了儿女,向来是什么都肯做的。”

轩辕三光想了想,拍手道:“好,老子就跟你赌了!”语声未止,他又瞪眼瞧着她大笑道:“我只可怜你爹爹,生出个帮人家骗自家钱的好女儿。”

江玉颜抿嘴一笑,道:“为了让前辈这样的英雄人物一发雅兴,几万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她又背对着小鱼儿两人坐了下来,方才拎在手里的灯,也被她随随便便放在了自己身后。

小鱼儿皱着眉伏在藏身处,心窍转得飞快。江玉颜绝不会做出于自身有害的事,她骤然提高赌注,显然是确信自己这一局必赢无疑。

他目光来到那盏油灯上。那盏灯原来搁在轩辕三光手边隆起的石头上,灯光斜斜照在了江玉颜面前。她把灯换了个地方,灯光就越过她肩头,淡淡射在了轩辕三光面前那块肥肉上。

他眼珠一转,猜出了江玉颜挪灯的玄机。他心里暗暗笑道:“恶赌鬼呀恶赌鬼,你自认好赌、会赌,这次却要栽在个瓷娃娃似的小姑娘手上了。”

他纵然知道轩辕三光此局必输,却丝毫没有出面阻止的意思。他一旦出面阻止,就坏了江玉颜的好事,她就不得不当个冤大头,将自己也输进轩辕三光手里——这是小鱼儿万万不能同意的。

果不其然,半炷香时间过后,一只老鼠就飞快地叼走了江玉颜面前那块肉。

轩辕三光面色大变,恨恨骂道:“见了鬼了,老子本以为今天赌运好,谁知竟在阴沟里翻船。”

江玉颜目注于他,微笑不语。轩辕三光仰头喝了杯酒,才伸手进怀里摸了摸,粗糙的巨掌往少女柔白纤细的手上一拍,大声道:“老子愿赌服输,这些都是你的了。”

他掏出的东西五花八门,有闪闪发亮的红玛瑙,也有小指粗细的金链子,显然是他从各种人手上赢来的宝物。江玉颜低头瞧了一眼,清水般莹亮的明眸又更亮了几分。

她对轩辕三光抱了抱拳,笑嘻嘻道:“多谢轩辕前辈。”

轩辕三光撕下一条烧鹅腿放在嘴里大嚼,道:“你这丫头先前统共才赢了老子一两次,这回却撞了大运,不但赢回了本钱,还狠赚了一笔。”

江玉颜捞起一串洁白的珍珠,凑到光下仔细观察,口中笑道:“晚辈不常与人对赌,这次多亏了前辈照拂。”

轩辕三光“哼”地一声,道:“你还是快谢谢那群老鼠照拂你吧!这珍珠可是真货,老子从滁州那姓徐的大富商手里赢来的,还能有假?”他语中虽有不忿之意,神情却坦荡得很。此人当真是愿赌服输,虽是恶人,也有几分原则。

铁萍姑在藏身处望得入神,小鱼儿却已按捺不住了。他见江玉颜已经安安稳稳地赢下了这一局,便开口大喝道:“轩辕三光,你想不想知道老鼠为什么照拂她?”

他语声骤响,轩辕三光和江玉颜俱是大吃一惊,霍然回身。

小鱼儿也不着急,先附在铁萍姑耳畔,悄声道:“你跟我出去,喜欢吃什么,就拿起来吃,千万莫要客气,这两位都是我的熟人。”

他施施然走了出去,对江玉颜点头笑道:“几天不见,你就忘了我么?”

江玉颜见了他,简直比见了鬼还吃惊。她倒退两步,失声道:“你……你怎会在这里?”

小鱼儿见她容色上一片疏离警惕之意,心里有些酸涩,面上却笑道:“老子阴魂不散,跟定你这小丫头了。”

他惟妙惟肖地学起轩辕三光的四川口音,惹得他用力一拍他肩头,大笑道:“好久不见,你这鬼精灵怎会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的?”

小鱼儿招手让铁萍姑跟过来,笑道:“这就说来话长了,多亏了这位姑娘。”

铁萍姑红着脸一笑,眼睛却在瞧着石头上的酒肉。

江玉颜的眼睛则在盯着她。她神色稍整,微笑道:“看来鱼兄已摆脱了移花宫主,小妹在此还要恭贺鱼兄重获自由。”

小鱼儿叹了口气,道:“那真是谢谢你了,你上次脚底抹油跑得那么快,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江玉颜神情淡淡,轩辕三光却已忍不住开口道:“你们两个等等再打情骂俏,你先告诉老子,那些老鼠到底怎么回事?”

小鱼儿叹笑道:“‘恶赌鬼’果然最关心赌局。江玉颜,我可以说么?”

江玉颜道:“说什么?”

小鱼儿笑眯眯瞧着她,道:“说说你方才为什么会赢。但你若不想要我说,我就一个字都不告诉他。”

轩辕三光在旁急得抓耳挠腮,简直要上蹿下跳,道:“格老子,你小子怎地见色忘义!你真不跟老子说?”

江玉颜冷冷淡淡地瞧了小鱼儿一眼,竟丝毫不领情,微笑道:“轩辕前辈如此着急,鱼兄为何不坦言相告?”

小鱼儿稍一皱眉,笑道:“我说了你可别后悔。”

江玉颜这次连瞧都不去瞧他了,道:“小妹洗耳恭听。”

小鱼儿暗自叹气,转头看向轩辕三光,悠悠说道:“你说这赌法最公平,你也赢了不少次了,是么?”

轩辕三光道:“不错。”

小鱼儿道:“你可知道你是怎么赢的?”

轩辕三光道:“老子这两天运气好。”

小鱼儿道:“不是。”

轩辕三光皱眉道:“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原因不成?”

小鱼儿向江玉颜身后一指,道:“只因为这盏灯。”

轩辕三光奇道:“一盏油灯和我们打赌有什么关系?”

小鱼儿道:“方才这盏灯在你身后,你的身子挡住了灯光,那块肉便落在黑影里。老鼠怕光,只敢来吃黑暗中的肉。”

轩辕三光思索半晌,恍然道:“老子懂了,这丫头把灯换了个地方,灯光正好照在老子面前的肉上,她算定老子这一次要输,所以才要赌大的。”

小鱼儿转脸瞧着江玉颜,笑道:“如何?你后悔让我说出口了吧?”

江玉颜面上早已变了颜色,口中却冷笑道:“我后悔什么?你定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也没法子。”

轩辕三光截口喝道:“什么小人不小人,好个鬼丫头,老子竟险些被你骗过去了!你赌局出老千,还不快快还来老子的钱!”

他虎吼之下,江玉颜纤弱的身子似乎都要被震裂。但她竟一动不动,安然立在原地,冷笑着道:“出千的不是我,是轩辕前辈才对,你怎地赖起我来了?”

轩辕三光浓眉一扬,虎目一瞪,怒道:“你想赖老子?”

江玉颜嘴角泛出一丝冷漠的笑意,衬上她白皙姣美的面貌,整个人就像一朵生在极寒之地的雪绒花。她垂眼望着一抹烛火,慢吞吞道:“鱼兄方才也说了,那油灯原本是搁在轩辕前辈身后的,是以你才能连赢几局。而老鼠怕光的道理,前辈想必也是懂的。”

轩辕三光道:“你……你说老子故意把灯放在身后?”

江玉颜曼声道:“油灯的确在你身后,你也确实是凭着这道理才赢了我上千两银子。我敬你是长辈,不愿与你计较;但阁下若要细究起来,只怕咱们还有的论呢。”

她三言两语,竟让轩辕三光气得说不出话。他又偏偏想不出话去反驳这伶牙俐齿的小姑娘——江玉颜所述皆为事实,他方才赢的那几局,也确实不大光彩。即便他自己也未想到灯光和老鼠的奥妙,但江玉颜毕竟还是吃了不该吃的亏。

他心里着急,嘴上又辩不过江玉颜,只好望向小鱼儿。岂料他那位意气相投的小兄弟不仅没帮他说话,竟还开口道:“江玉颜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轩辕三光,你就莫要计较了。你常赌常赢,这几个小钱就当打赏小辈的了,怎么样?”

轩辕三光怒道:“你……你这小鬼,娶了老婆就忘了朋友了么?”

江玉颜亦微露愠色,冷冷道:“这些钱是我堂堂正正赢过来的,鱼兄如要打赏,小妹就‘打赏’给你好了。”

小鱼儿素来自命口才过人,此刻却一句话得罪了两个人,当真是啼笑皆非。他摇头苦笑道:“也罢也罢,我总是不擅长当和事佬,早知道……”

话声未了,突听几声惨呼,自外面传了进来。惨呼声未尽,黑暗中已现出了五条人影。

五人俱都穿着长可及地的黑袍,五双眼睛竟是鬼气森森的惨碧颜色。五人右手里都拿着根鞭子,左手里提着个铁笼,笼中不断发出一种诡异的吱吱声,令人听来作呕。

轩辕三光大喝道:“朋友们是什么人?干什么来的?”他喝声有如霹雳,回声不绝,正是借着这喝声露了手气功,想给来人一个下马威。

谁知五个黑衣人却置之不理,碧森森的目光,在四人面上不停打转。

江玉颜身形一闪,谨慎地退到最后去,大喝道:“‘恶赌鬼’轩辕三光在此,朋友们若是识相,还是快快退出去吧,再迟想走也走不了啦!”

她更是机灵,一看苗头不对,就将轩辕三光的名头抬出来吓人。就算吓不退对方,也是别人的名字,对方要找也不会找她了。

为首的黑衣人声色不动,反而嘿嘿一笑,道:“在下等此来找的只是老鼠,各位只要站着不动,在下等必定秋毫无犯。”

轩辕三光忍不住问道:“捉老鼠干什么?”

黑衣人笑道:“敝上非鼠肉不欢,令在下等四处搜捕。此间百里内的老鼠都已流窜入山,在下等才一路追捕过来。”

小鱼儿恍然失笑道:“难怪这山洞里老鼠特别多,我还以为外面来了只恶猫哩。”

轩辕三光面色却是一变,厉声道:“朋友们的主子是谁?”

那黑衣人不再答话,五人嘴里竟同时发出了一种吹竹之声。土石下异声骤起,像是有成千上万的老鼠在吱吱乱叫。

黑衣人立刻将手提的铁笼,分成五个方位摆开。转瞬之间,黑暗中有一大群老鼠潮水般奔了出来。老鼠从小鱼儿等人脚旁奔过,几个一等一的武功高手,竟都忍不住跳到那块巨石上,挤成了一堆。轩辕三光面露恐惧之色,铁萍姑双手掩面,小鱼儿眼睛却仍睁得大大的。

千百只老鼠在自己脚下奔过去,可谓是一幅奇景,他怎舍得不看?

他也没忘记转眼去看江玉颜。江玉颜挤在轩辕三光和铁萍姑之间,身子离他最远,他只能瞧见她苍白纤美的后颈,还有微微抿起的嘴角。

只见黑衣人口中吹竹之声不停,手里长鞭飞舞,驱鼠入笼。直到五只铁笼全都塞得水泄不通,黑衣人才放下鞭子,停住哨声。

剩下的老鼠立刻如蒙大赦一般,又四面八方地逃了回去,眨眼间又逃得一个不剩。

山洞里终于恢复了平静。小鱼儿干咳一声,大声道:“朋友既然已找到了老鼠,此刻总该走了吧?”

江玉颜忽然阴恻恻笑道:“你素来最爱多管闲事,这次怎地不管了?”

小鱼儿笑道:“有你在这里,我还哪有心思管别人的事?”

江玉颜眉头一蹙,雪白的双颊酡然微晕,媚然欲滴,不知是羞是怒。

她不去理他,目光一转,道:“朋友真要走了?”

那黑衣人道:“在下早已说过,此来只是为了老鼠,与人无干!”

江玉颜咬了咬嘴唇,似在犹豫什么,道:“阁下且慢,在下只有一问。敢问五位师从何处?尊师莫非是魏无牙魏老前辈?”

“魏无牙”三字说出,轩辕三光的面色终于变了,似乎也想说些什么。

他的话还未出口,突见人影一闪,一个黑衣人已被人挟颈抓住,抛了出去。一个语声也随之急急响起,喝道:“大小姐当心,属下来救你了!”

来人竟是一名黑衣劲装的少年。但见他浓眉大眼,神情冷肃,一双星目中光芒逼人,身材挺拔如一株落雪的青松。

江玉颜失声道:“流星!”

这几日她独身一人为江别鹤探路,今天却偏偏撞上了轩辕三光这个煞星,被他掳进山洞里逼赌。她趁他不注意,在洞口处留下了一个唯有江别鹤和他的手下才会识得的标记,期望着在她后面跟来的暗卫能帮她一把。

她期待中的暗卫的确到了,却到的太不是时候。流星见到那标记,自然知道是自家大小姐情急留下的。他想也不想地冲了进来,见到这五个邪气森森的黑衣人,当下就出了手。

他一出手,顿时击破了本就紧张的气氛。五个黑衣人俱都怒吼着一跃而起,为首那黑衣人狞笑着道:“几位既然不客气,就莫怪我等出手了!”

“奉陪”二字说出口,五人掌中皮鞭也挥了出去。江玉颜这厢也恰有五人,那五个黑衣人武功不过了了,他们一人对阵一个,倒也绰绰有余。

他五人眼见局势不妙,咬一咬牙,竟拉开了手中铁笼的门。铁笼里塞得满满的老鼠,立刻像箭一般蹿了过来。

如此一来,洞中的场景就更加精彩了。无数只灰黑肥大的老鼠四处乱窜,爬上了一人的衣角,又被拼了命地甩下去。十人就在这老鼠堆里打斗起来。那五个黑衣人口中不断发出吹竹之声,引得那些老鼠争先恐后地往小鱼儿和江玉颜五人身上爬。

老鼠吱吱乱叫,铁萍姑放声惊呼,拳头入肉之声和惨呼声亦是此起彼伏。若有其他人瞧见这血腥恐怖的场面,只怕要晕迷过去。

待到山洞里安静下来,五人身上已不知被老鼠咬了多少口。小鱼儿一身布衣染得血迹斑斑,一手拎着一个半死不活的黑衣人,另一手则忙着揪下身上的老鼠丢出去。

他从腰上扯下了最后一只老鼠,转过头笑道:“江玉颜,你……”

他语声出口,后又顿住。江玉颜正靠在流星身上休息。

她先前将一手曲张成爪,白生生的尖尖五指洞穿了一人的咽喉,现在拔出了手,暗红黏稠的血由手腕向下滴落。流星颈上尚有老鼠咬痕,脸上也着了鞭子,却还尽职尽责地扶着江玉颜。

小鱼儿只觉心里发酸,又不能贸然抢过江玉颜来。他故意拧转了头不去看他们,手上一松,他拎着的黑衣人立刻跌在地上。他方才注意着分寸,并未将他打死。

小鱼儿大声道:“喂,起来,我问你,你们到底是哪里来的?”

那黑衣人既不敢搭腔,也不敢动。

小鱼儿心觉奇怪,皱眉道:“我现在手已不痒了,还不快站起来。”

黑衣人非但没有站起来,身子反而缩成了一团。

轩辕三光忽然蹿过来,一把拎起那黑衣人,只瞧了一眼,脸色便已改变,缓缓将黑衣人又放了下去,叹道:“他们只怕永远也站不起来了。”

黑衣人五官中竟有惨碧的鲜血渗出来。轩辕三光皱着眉蹲下,将这黑衣人的嘴扳开,立刻就有一股浓得像墨汁似的腥臭苦水流出来。他又试过了其他黑衣人的尸身,口中俱有惨碧色的浓液流出。

小鱼儿悚然道:“他们竟将毒药藏在牙齿里!”

轩辕三光咬紧了牙,一把撕开一名黑衣人的衣襟,只见他胸膛上,赫然有十个大字。这十个惨碧色的字,竟像是用碧磷烧出来的,几乎已烧及骨头。

这十个字写的是:“无牙门下士,可杀不可辱。”

轩辕三光失声道:“魏无牙!果然是魏无牙!”

小鱼儿脑中灵光一闪,立即想起十人动手之前江玉颜所问的话。她说出的话里,也提到了“魏无牙”三个字。

他回头瞧着江玉颜,沉声道:“你也认得他?”

江玉颜看了他一眼,道:“‘十二星相’之首魏无牙,江湖上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她像是不愿在此事上多说,话音刚落,就转头去埋怨流星坏了事。那高高壮壮的少年居然也乖乖垂着头,任由她责怪,活像只极听话的大黑狗。

小鱼儿的头都痛了起来,还要装出一副全不在意的样子,大声道:“不管这位‘无齿之徒’是谁,咱们被弄了一身老鼠屎,总要先去干干净净地洗个澡才行。江玉颜,你来不来?”

江玉颜虽有些不情不愿,但也未拒绝。她眼角瞟了小鱼儿一眼,叹了口气,道:“鱼兄发话,怎敢不从。各位就请跟我来吧。”

她拉着流星,当仁不让地打头走了出去。轩辕三光、小鱼儿和铁萍姑只有跟在她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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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代双骄/鱼玉]断肠芙蓉色
连载中南山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