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去的时候正好遇上了晚高峰，车流渐渐慢了下来，在行至某一段路时终于停滞不前。
夕霞溶入黑夜，路边的灯在某个瞬间突然亮起，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交织成了最熟悉的人间烟火。薄薄的玻璃明明挡不住窗外的喧嚣，却仿佛把那些吵闹的、浮躁的颜色隔绝在了外面，车里只剩一室不为所扰的宁静。
秦究歪着头靠在车枕上，直直地盯着游惑看，露骨的视线描过游惑脸上每一根干净又性感的线条，嘴角慵懒地勾起。
游惑难得的感到有些不自在，搭在方向盘上的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略有些粗糙的皮革。
“秦究。”
游惑突然出了声，打破了车里有些微妙又莫名温馨的氛围。秦究下意识地应了声，心下却有些出乎意料，他好像还没听过游惑这么正式地叫他的名字。
“我在半年前出了一场车祸。”游惑接着开口道。
秦究闻言瞳孔微微缩了一下，眼底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心疼，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游惑就继续说了下去，“我本来是高级向导，因为车祸的原因精神力衰退到了初级，虽然这段日子有好转，但是太慢了……你方不方便帮我复健？”
他等不及了，几回被人跟踪时的无力感已经让他隐隐有些烦躁，尤其是现在……他做下了某个决定以后，更迫切地想要恢复自己的精神力。
在哨兵的帮助下向导受伤的精神力的确会恢复得更快，但复健过程中所受的痛苦却只能由向导自己承担，哪怕是哨兵再心疼也无能为力。
秦究没有立刻回答。
但哪怕他有多想由自己来保护游惑，告诉他可以不要有负担地慢慢恢复，不用去承受那些额外的痛苦，即使很可能游惑自己根本不在乎——但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且不说他没有办法一天到晚都守在游惑身边，他尚且也没有可以这样做的身份，而且以他对游惑的了解，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是不会允许自己软弱的。
由爱生怖，由爱生忧，可曾想到自己竟也会有这般为一个人牵肠挂肚的一天，秦究心下自嘲，但终究是答应了下来。
晚饭照例是在秦究家吃的。
或许连游惑自己也察觉到了，秦究正在一点一点地渗入到他的生活当中，更可怕的是，他竟然没有生出一点不适和抗拒，好像本就该是这样。
晚饭过后，秦究拉着游惑在小区里逛了半小时，美名其曰消食和放松心情，最后两人回到了游惑家。
秦究把游惑按在沙发里坐下，把他之前买给游惑的食人鱼抱枕从沙发上拎起来塞到了游惑怀里，自己在沙发前背对着盘腿坐了下来。
手里熟悉的抱枕很软，明明是张牙舞爪的食人鱼却很可爱，在秦究看不见的背后游惑的神情放松了下来。
向导精神力的强弱决定了精神触手可以探进哨兵精神海里的深度，同时哨兵精神力的强弱也会对向导精神触手的探入造成不同程度的阻碍。哨兵的精神海里由浅至深地分布着由小到大的黑斑，越是往里的黑斑越是顽固，也越是难以清除。因此在向导不断尝试着往里清除哨兵精神海里黑斑的过程中，向导的精神力会得到锻炼，从而提升。不过，以上的这些都仅限于浅层精神海，至于深层精神海是哨兵精神力的核心，也是他们和自己的向导进行精神标记的地方，在浅层精神海与深层精神海之间有一道难以突破的屏障，要么是哨兵心甘情愿地接纳向导进入标记，要么是具有绝对等级压制的向导强行突入，后果就是造成哨兵精神体碎裂，导致身亡。
当然，要进入哨兵深层精神海进行标记就意味着向导要先穿过浅层精神海，因此，如果向导的精神力弱于哨兵太多，无法穿过哨兵的浅层精神海的话，就意味着两人无法进行标记，这对于相爱的哨兵和向导来说都会是种遗憾。
秦究现在已经是特级哨兵了，而游惑目前却只有相当于初级向导，还不到中级向导的精神力，可想而知对于游惑来说要在秦究的精神海里行进会有多艰难。
游惑闭上了眼，伸出了浅金色的精神触手，向着面前散发着幽幽蓝光的精神体探了过去。
在没有进入精神体以前，哨兵的精神体看上去就是一团只有成人拳头大小的蓝色发光体，但是一旦进入以后，那一小团蓝色就一下延伸成了无际的深海，精神触手好像被无限地缩小了，谨慎地往深海之下探去。
海里悬浮着一块块的黑斑，起初还是零零散散的，越往下却越来越密集，到游惑的精神触手可感知到的尽头已经是一片鸦黑。
游惑皱起了眉。
看得出来秦究精神体受损的程度不轻，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地找精神梳理师进行梳理过。不过即使是有怕也是作用有限，因为特级哨兵的精神力对于向导的阻碍太大了，一般的精神梳理师大多是中级向导和高级向导，寥寥可数的特级向导的信息还被保护了起来，除非他们自愿救助否则根本难以寻找，所以特级哨兵的精神体往往受损严重却得不到很好的救治，导致特级哨兵明明精神力强大，寿命却往往不长。
游惑的精神触手先把悬浮在旁边的几块小黑斑给抓过来清除掉，然后再伸远一点，又处理掉几块小黑斑，即使只是这样，游惑的身上也已经浅浅地冒了汗。等到游惑消灭了几十块小黑斑时，背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黏在了皮肤上。
精神触手还想再继续往远伸，被海水中一股温柔的力道给轻轻推了回来。触手却不顾阻拦地继续往前戳，强行地又抢过几块黑斑，这次那股力道不容置喙地把触手包裹了起来，推出了精神海。
秦究撑着地起了身，从茶几上的纸巾盒里扯过几张纸，半蹲在沙发前给游惑擦额头上的汗。
盘在另一张沙发上的黑蛇也温柔地圈着在一直发抖的小猫崽，用尾巴尖顺着毛安抚。
游惑闭着眼缓神，收回了触手的精神体还在一下一下地刺痛着，不断地诉说着他的弱小和无能。
秦究看到游惑睁开眼时眼底还来不及收回的遗憾与懊恼，心脏被狠狠地被扎了一下，他俯身轻轻地揽住游惑，手在湿透的脊背上浅浅地拍了两下。
“乖，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们慢慢来，不用急。我去给你装杯水，你喝完就去洗个澡，换件衣服，不要着凉了。”
秦究说完，拿起茶几上白色的陶瓷杯，准备到厨房里去给游惑倒水，另一只手却突然被游惑给牵住了。
“我会强大起来……很快。”
游惑的声音有点闷，却暗含不容置疑的坚决。
他要摆脱那种杯水车薪的无力感。
“当然，”秦究温声道，握紧了手里那只苍白冰凉的手，“都会好起来的。”
注：5.精神触手的感知范围类似于眼睛看到的范围，而精神触手的触及范围类似于手能碰到的范围，哨兵精神力的阻碍是相对于“触及”而言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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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复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