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离开府邸之后,有一伙戴着斗笠的人注视着马车走远,继而缓缓靠近了宅院。
“就是这里了。”
隐元会一早便注意到这里有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很奇怪,大约是几年前搬进来的,两个男主人带着一个幼童。其中一个总是忽然离开家门又忽然回来,回来时手上常常拿着金银。而另一人深居简出,极少露面。
大唐民风开放,他们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因此看起来虽然有些怪异,却也合乎常理。因此隐元会便只是记录在案,没有多加理会。
直到大约一年前,这户人家的另一个男主人忽然开始频繁出入,看装束竟然是个唐门弟子。而且他看起来和初来的时候不太一样了,起初他很瘦弱,病怏怏的,一条腿是坏的,如今却几乎痊愈,且看样子武学不差,有些根骨。
隐元会开始暗中打探他是谁。但却没什么人认识他,也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再打探另一人,发现只能看出他来自西域,路途太远,几乎没有任何可调查的背景。
至于他们那个孩子,也逐渐从一个孩童长成了一个少年。那孩子虽然未入门派,但修行的是唐门武学,而且一看便知天赋极高。这绝对不是寻常的孩子能比拟的。
“那两个人……一定有来头。”
隐元会一直找不到突破口,直到他们今日离去,阴差阳错,竟然有了可乘之机。那些蒙面人围住院子,小心地窥探着里面的机关,尝试进入但却失败了。
能制作这样机关的人,只怕屈指可数。那些人粗糙地誊写了一分图纸,简单标注了他们能看到的机关,随后拿回隐元会,前去唐门比对,查找有何人能做这种机关。
这机关很有水准,既不是太高调,也不是太平庸。差不多的唐门弟子都做得出来,只是没有这么精致。但好好研磨,也是能够成功的。因此一时半会,查不出是何人所为。
但有个年长些的人看了,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有些像一个人的手笔……但论理这个人应该已经死了。”
莫不是他的徒弟……或者传授之人所做?
[无论如何,已经有十几年没听过他的名字了。]
*********
唐凰冀坐在马车里,莫名觉得身上发冷。
他掀开窗帘,看着外面的天空,老觉得阴凄凄的,像是要下雨了。
唐魈为他披了一个毯子,又握住了他的手。其实他和父亲不一样,他相信那算卦之人说的话,而且父亲看着脸色莫名发青,大约运气的确不如平常。否则也不会见神见鬼的了。
“我没事。”
唐凰冀拍拍他的肩膀。车轮骨碌碌地转,驾车之人放肆地由着那两匹骏马狂奔,载着他们去苍山洱海。
“驾!”
乌罗刹的心情却很好。他一向喜欢开阔之地,自己平时也会去旷野或平原闲荡。一直居住在这繁华有序的中原,他并不喜欢。
唐凰冀知道,他还是想回大漠。一只沙漠猞猁,是不会习惯如今安逸的生活的。
“所以出去走走,也好。”
那两个人带着唐魈,走遍了大唐的半壁山河。他们去洱海看日出,去白龙口赏日落。看过苗疆的蝴蝶,纯阳的落雪,也见到了洛道的生灵涂炭,枫华谷远处的硝烟。长安城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一掷千金的歌舞,热闹的东西市,都让人流连忘返。
金水镇的竹筐里藏着乌龟,黑龙沼的泥潭里跑过骏马。远在东海的寇岛上纷乱不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乌罗刹站在龙门的风沙里眺望戈壁。他高而且壮,多年来似乎都没有变化,依然是那曾经的旧模样。
两把弯刀在他掌中旋转着,合拢又散开,再回到后背。黄沙席卷而来时,其余人都四处躲避,唯有他站在风暴中向上看。
唐魈幼年一直生活在大漠,他记得那荒凉和干涸,承载着难以忘却的记忆。他和乌罗刹一样,比起中原,都更喜欢荒漠。
那对父子坐在土楼上交谈着,说那些沙中的蛇和蜥蜴,也说那些狼和狐狸。唐凰冀站在龙门客栈中望着他们看,不出声音地叹气。
阿魈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唐凰冀并不知道。他隐隐担心着,又觉得自己思虑过重。
楼兰遗址总有商旅经过,在夜晚时燃起火堆,载歌载舞。而乌罗刹会加入他们,拿着他那把心爱的乌德琴,哼唱不知名的乐曲。
异域女子有曼妙的舞姿和深邃的眉眼。她们的裙子飞扬而起,掀起一阵又一阵金色的砂砾。
唐凰冀就靠在土墙上,将自己隐在阴影中,远远地观望。
“小哥,你叫什么名字啊?”那些商旅问乌罗刹道。
“我啊,我叫陆云归。”
[陆云归]看起来和乌罗刹很不一样。他活泼爱笑,喜欢小孩子,会和他们一起舞蹈,给他们糖果。看起来……就像一个明朗快乐的年轻人。
没人知道那抚琴的手拧下过多少头颅,那温善的面容背后藏着怎样的戾气。爽朗的笑容掩盖住心中的恶,英俊的外貌会让人忘记他妖魔的本相。
唐凰冀觉得,似乎所有人都觉得他很好,很温暖,但知道他真实模样的人只有自己。
他依然记忆着乌罗刹的本性,哪怕多年来,那些痛苦已经逐渐减退,甚至成为幻影。
“不,我不能忘。”
不能真正堕落和沉沦,不能变的和他一样。
*********
大漠的水是十分匮乏的,纵然龙门客栈有丰沛的水源。但唐凰冀依然用黄沙搓洗着身躯,之后再用冷水半桶冲刷干净。
乌罗刹不让他用太冷的水,但他却觉得这样有助于保持清醒。
虽然不是任何时候。
午夜的时候,乌罗刹餍足过后,赤着上身从土炕上坐起来,给自己倒了一壶酒。而唐凰冀趴着不动,他咳嗽了两声,连动一下手指都费力。
那个人给他拿来了水。唐凰冀喝了半碗,勉强好了一些。他的脸还红着,如同发烧一般。
“你不在状态啊。”乌罗刹拍了拍他的腰,“有心事?”
“你在状态就行。”唐凰冀疲倦道,“我反正……只是为了满足你。”
乌罗刹喝了一大口葡萄酒。他觉得真甜啊,像他的小凤凰一样甜腻醉人。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唐凰冀忽然道。
“你说。”
“你杀了那么多人,欠下那么多血债,还有那些罄竹难书的恶事,你真的不怕幽魂厉鬼来索命吗?”
“你觉得我会怕?”
乌罗刹哑声笑了起来,这声音如同当年一模一样。
“是我多问了。”唐凰冀自嘲道,“你当然不会怕。”
这世间就没有你惧怕的东西。如同你说的那样,你是加害者,永远也不会变成受害者,也永远都无法理解他们有多痛苦。
唐凰冀被乌罗刹翻过来,按着他的肩膀,俯视着他。
“再来一次吧?”
“可以。”
多少次都可以。只要你尽兴。
其实有些事,真的只有枕边人才知道。比如乌罗刹无法生育,的确会影响他的行为举止,或者说很大概率他会变成这样,就是这个原因。
他很难获得酣畅淋漓的[满足],虽然他很凶猛,但是他的触感很迟钝,匮乏他该有的满足感。
得不到满足,就会靠其他东西缓解,比如杀戮,比如残暴。
唐凰冀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想让他尽兴,自己就会丢了半条命。所以有些韧性,也算是被他硬生生折腾出来的。
但只要乌罗刹开心了,就会维持他的理性和情绪。只是有时候唐凰冀担心自己会不会突然报废。
或许唯一的好处,就是有自己做制衡,从而遏制了他的疯狂和凶暴,让他变得更“驯服”。
“如果当年你放我走,我就真的走了,留下唐魈一个人,他会怎么样?”
“不知道。也许哪天养腻了,就杀了。活不过五岁吧,最多十岁。除非他太特别,那就多养几年。”
“阿魈真是可怜。”
“你不是更可怜嘛。”
“是啊,换成别人,早就死了。我居然还活着。”
身上的伤如今已经不疼了。唐凰冀也尽量不去回想那不堪回首的往事。他就只保持着自我,温顺地待在那个人身边。
“小凤凰,爱我吗?”
“不爱。”
“你的心真冷啊。”
“我的心本来就很冷。”
唐凰冀枕着他的肩膀,抱着他喃喃着。
“我不爱你,我也不爱任何人。从前他们就说,我只是个没感情的工具。”他道,“不过就算心冷着,它也是你的。因为里面也没有别人。”
“撒谎。”乌罗刹却道,“里面还有唐魈,和那个[陆云归]。”
“陆云归只是幻影。”
“是吗?不过以后,我才是陆云归。”
唐凰冀答应了。不过一个幻影的名字,你要就送给你。
*********
小凤凰亲启:
你才是这世间的另类。
你外热心冷,却又把阿魈看得比命还重。对这人世没有执念,又出于奇怪的责任留了下来。
你像是捂不热的石头,但周围却燃烧着火焰。可真正把你握在手里的人会觉得你就是块寒冰。
痛苦能够让你崩溃,却敲不碎你的心。你的脆弱比琉璃更容易碎裂,你的强大有时候让我畏惧。
陆云归
*********
其实有时唐凰冀自己也觉得,跟乌罗刹的关系其实很“和谐。”
一个没有爱,一个只有爱。无爱的那个比很多有情人做的都尽职尽责,而有爱的那个完全不需要什么反馈。
唐凰冀是个无可挑剔的情人,每一句话,每个动作和每个眼神都让人回味。而乌罗刹享受着他的付出就已经很愉悦,根本不在意他是真心假心。
“你比那些自诩心悦我的人让我舒服多了。”
“还有人心悦你?”唐凰冀觉得不可能。
“多着呢。”乌罗刹得意道,“你以为……我很不受待见吗?”
唐凰冀笑了一声。他整理着那家伙的衣领,抚平褶皱,又拍去他肩头的沙尘。
“你想过吗,世上有些争端往往是源于相爱。”他道,“也不知为何,两情相悦,又互相厮杀。我觉得无趣。”
没那么多感情,就不会患得患失。只做正确的有价值的事,会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你虽然是个十恶不赦的狂徒,但你是有心的。”唐凰冀拍了拍他的胸肌,“你做的坏事和恶事……都真心实意,没欺骗过自己。”
他说着说着,却叹起气来。乌罗刹手臂一揽便将他抱住了,唐凰冀也就只能抱住他,轻拍他的后背。
外面传来鸽子的咕咕声。音广陵回信了,信中说随时欢迎他们来万花谷。只是他有事要远游,可以让他一位五毒朋友代为教导唐魈。
“甚好。”唐凰冀看着信道,“送阿魈去吧,差不多是时候了。”
他放飞了那只信鸽。
于是在离开龙门之后,马车便载着他们再度入了中原腹地。赶了很久的路之后,车子终于停在万花谷前。
唐凰冀走下来,望着那漫山的生机盎然之景,觉得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回头就要在这里进学了。”他对唐魈道,“好好研习,听先生和前辈们的话。”
三星望月之下,唐凰冀再度见到了那位万花大夫。他起手作揖,而后特意再为唐凰冀号脉,说他恢复得极好,基本没有大碍。
“只是要少吃海鲜,体质不宜,容易痛风。”
“嗯,几乎不吃。”
唐凰冀让唐魈出来见过。音长风打量着他们父子两个,感叹说真是越来越像了。
“快进来喝杯茶。”
音长风招待他们入内,请了茶饭,也受了唐魈的拜礼。他同唐凰冀说自会好好教导唐魈医术,请他放心。
“如此,就有劳大夫了。”
离开万花的时候,唐凰冀看着那容貌酷似自己的少年,心中泛起一阵酸楚和不忍。这一别或许很久才能再见,今夕何夕隔荒野。
乌罗刹给了唐魈一个拥抱,之后把他推到唐凰冀面前。他站着不动,过了好一会后,唐凰冀才张开手臂抱住了他。心里有多舍不得,此刻就有多不愿放手。
“会来看我吗?”唐魈问。
“自然。”
唐凰冀冲他挥手。自己不肯转身就走,就被乌罗刹拉住了手腕,带着慢慢离开。
唐魈站在石阶上,已经隔得很远了还在驻足眺望。他没有挽留,既然这是父亲的意愿,他就不会再予取予求。
给什么就要什么,他一向如此。
马车沿着石子路离开了万花。唐凰冀独自坐在车里,怅然若失。
乌罗刹知道他不痛快,干脆喊他出来,让他跟自己一起驭马。
“放都放了,就别后悔了。”
“我不后悔。我就只是舍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
他有他的宿命,你何必干涉。
*********
去的时候三个人,回来只剩下两个。唐凰冀下了马车,连东西也不想吃,就疲倦地想回去睡一觉。
没有了阿魈,原本就空寂的院子显得更空了。唐凰冀找到那看顾的老头,结了工钱,让他回家去了。
阿魈用过的那些机关还在角落里放着。唐凰冀迈进院门,想将它们收拢起来。
但一进来,他就觉得不对劲。
“有人尝试闯进来过。”他环顾四周道。
“闯进来了?”
“不,应该是没成功。但是谁会到这里来?”唐凰冀回头看乌罗刹,“别是你西域的仇家?”
“我的仇家可不敢找我寻仇的。”
“你也一把年纪了,还以为自己像年轻时候那样刀枪不入呢?别做梦了。”
人会老,也得服老。年轻一代一茬又一茬长成,他们这些曾经的年轻人总是不得不去让路。
但乌罗刹勾住了他的肩膀。
“小凤凰,今年多大了?”
“不告诉你。”
“说说嘛。”
“不说。”
有什么好说的,说来说去,也就只有这两个人而已。
“多留神一下周遭的变化吧。”唐凰冀道,“或许能保命。”
他收起了一半的机关,却仍然让机甲龙在院子里巡逻。唐魈的屋子被他锁起来了,维持着原样,只是偶尔进去打扫一下。
但乌罗刹很兴奋。
“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不行。”
唐凰冀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想躲开他,却也知道躲不掉。
整个院子都是他的,他可以在任何地方寻开心。篱笆,水井,梧桐树下,唐凰冀根本挣扎不了。
“找点别的事吧,可以吗?”
“我拒绝。”
饶是唐凰冀恢复得再好也禁不起这种折腾。直到他某天发烧了,乌罗刹才停下来。
“真想杀了你。”唐凰冀恨恨道,“你像条沙狼!”
他很生气。大病初愈后,他挑了个晴天去镇子上,打算买件新衣服。
旧的破军被乌罗刹扯坏了。他又去做了一套新的。取回来时已经是傍晚了,他走到郊外的河边,看到月光下那清澈的溪水,一时停下了脚步。
那水面波光粼粼的,一轮月色照应其中,缓缓摇动,让他心生向往。
于是唐凰冀点起一簇火堆,用石头围起来,之后解下旧衣物,也卸下靴子,赤足缓缓走入溪水中。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脊背上,看得人心里滚烫。
水很凉,但他很喜欢。掬水落在肩上时,唐凰冀才算觉得自己洗清了一身污浊。
日子就这样过吧,什么也不再去多思多想。
“前辈。”
一个年轻的声音在背后唤他。唐凰冀转过头,看到那个红发明教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正盯着自己看。他的一条手臂似乎骨折了,被麻布吊在了脖颈上。
“是你啊,怎么弄得?”
“名剑大会技不如人,差点打废。”
“还好。”唐凰冀松了口气,“不是打架就好。”
他继续在冷水里泡着。那红发明教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
“前辈……”
“怎么?”
“在冷水里泡久了会生病的。”
唐凰冀笑了。他点点头,转过身从水里站了起来,上岸穿那套新破军。
他没有多想什么,也没避讳那个年轻人。后者不受控制地盯着他看,喉结一个劲地动。
唐凰冀身上青青紫紫的,还有许多细小的疤痕。看起来又漂亮,又让人心疼。
“前辈……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唐顺,顺遂的顺。”
“在下赫连,粟特人。”
“看得出来。”
他回答得漫不经心。赫连望着他的锁骨,见上面还有若隐若现的齿痕。
“前辈,那个和你一起的人……是不是经常虐待你?”他问,“如果是的话,他叫什么名字,我回去告诉——”
“他叫陆云归。”唐凰冀擦着脖颈道,“无名小卒而已,告诉谁都无用。我好得很,别多担心了。”
他在火堆边擦干水珠,将衣衫慢慢穿好。那红发明教看着他坐下来系靴子,那两条笔直的长腿看得人心猿意马。
“真的不逃吗?”他低声问,“不要我救你出来吗?”
“我不用逃,我自由得很。”唐凰冀笑了,“好了,小鬼,看够了就走吧。少跟我接触,对你对我都好。”
他站起来,用靴子磕了磕地面,觉得合适,便打算离开。
“前辈……”
“听话。”
他看起来真年轻啊,似乎也没比唐魈大多少,或许才二十出头。唐凰冀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好好养伤。
那明教看着他拾起旧衣服,将它们扔到了一旁的火堆里。
之后唐凰冀便离开了。临走前他打了声招呼,算是礼节。
藏蓝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而那吊着手臂的明教一直在发呆。
“毁掉这么漂亮的人……一定会下地狱的。”
*********
唐凰冀一直觉得有人跟踪自己。走了这一路,好像左右始终人影绰绰的,鬼鬼祟祟地追着他。
起初他以为是那家伙,后来发现似乎不是。于是他缓缓将手放在千机匣上,以备不测。
嗖地一声响,唐凰冀猛地侧头躲避,一道细小的白光一闪而过,扎在一旁的树上。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根毒针。
有人在测试他的武学。但唐凰冀怎么都无法立刻判断对方的身份。
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于是他隐匿身形,快步赶回私邸。
“去哪了?”
唐凰冀一回来,就看到乌罗刹正坐在墙上等他。他看起来在笑,但唐凰冀感觉到他有些愠怒。
“去冲了个凉,怎么了?”
“是吗?”乌罗刹抱着手臂俯瞰他,“没和什么身强体壮的英俊小鬼风月一下?”
“哪有那么多小鬼可风月。”
“小心什么人盯上你哦。”
唐凰冀的容貌和气质,乌罗刹喜欢,自然也会有别人喜欢。他看着就很克制,所以就想看他忘乎所以的样子。
因此他落下来,站在唐凰冀对面看他。
“别背叛我啊,小凤凰。”
“哟,”唐凰冀觉得日头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你不是一向开放,不介意我跟谁好吗?”
“不怕你跟人家好。”乌罗刹贴着他的耳朵说,“怕你把心也给出去了。”
“然后呢,把我杀了?”
唐凰冀抱住他的腰,轻轻揉着他的头发。
“除了我,谁还能容纳你这种怪物?”他在乌罗刹耳边道,“所以你要乖乖的,做一只不会咬人的猫。”
心只有一个,掰不成那么多份分给那么多人。
“我们稍微离开一段时间吧。”
这里似乎不安全了。不如先去外面,避避风头要紧。
“去哪里?”
“去大漠。”
那个曾经充满苦难,又不被打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