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赫托尔的病好了，终于能下地了。但他脸色不太好，人也瘦了一圈，眼睛下还有黑眼圈。
他手里拿着一张画像，但他忽然又不敢展开了。因为一展开，他就觉得那画像会说话。
[你就像个火晶柿子一样。]
火晶柿子。
柿子。
“啊啊啊！”
赫托尔两眼一翻，又过去了。
唐糠裳来看他的时候，他觉得赫托尔情况实在不好，已经虚弱无力，面泛黑气，眼看着……是不久于人世了。
“老伙计……”
他坐下来看着赫托尔，赫托尔勉强睁开眼看他。他颤抖着朝唐糠裳伸出手，被他一把握住了。
“我可能……要不行了……”赫托尔道，“没……没救了……”
“不会的，你还年轻。”唐糠裳安慰他道，“老伙计，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不关你的事……”
你说要我帮你给你师父安排相亲，我热情地帮了忙，却没想到……他的样子像极了我的梦中情人。
“你还有梦中情人？”唐糠裳猛地甩开了他的手，“合着我师父在你眼里是个替身？！那你还是死吧！”
“不是！”赫托尔急得一下子坐起来了，“那只是个比喻！比喻！”
唐糠裳不信，赫托尔又着急，结果俩人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袁峰端着一盆酥饼在旁边看着，觉得这火晶柿子猫好的很，一点也不像要死的样子。
也是，大唐巡捕，怎么可能轻易就死。得观察，得记录。
袁峰取来一本空白的线装书，拿着一只羽毛笔，开始对赫托尔进行暗中观察与记录。
既然穆威迟迟不来，盛君又联系不上，那就要凭一己之力，拉高对外输出。
我一定会让这个大唐巡捕露出破绽的！
*********
其实，一夕之间传遍明教的，除了那个“美丽凶残大唐门”，还有“火晶柿子”。
赫托尔突然就从“全明教最英俊的猫”，变成了“全明教最好笑的柿子”。
所有人都在笑他，不敢当面，只敢背后。因为这个词生动形象，完美诠释了他那红的不能再红的一身装扮，大家甚至私下里给他取了一个绰号，就叫“西域柿子猫”。
有小商贩抓住商机，迅速去中原进购了一批火晶柿子，红彤彤的，在集市上叫卖。
“新鲜的赫托尔！十文钱一斤！快来买哟！”
一群明教围上来，一看都仰天大笑，都说太像了。更有甚者，有人买了几十斤，直接用柿子拼出一个赫托尔的半身像，远远一看……
“也不能说就很像，只能说一模一样！”
几乎一天时间，柿子就完售了。那两天明教差不多人人都在吃柿子，一筐一筐地买，因为实在太甜了。
但他们没人管它叫柿子，都叫“赫托尔”。
“给我来一筐赫托尔。要又红又圆的。”
于是，“又红又圆的赫托尔”，成了明教内部取笑的对象。
虽然手底下人都瞒着他，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位被取笑的正主自然知道这件事了，他看起来有些绝望。
他独自一人去了圣殿祷告，祈求神明告诉他，要不要换一身衣服。
“明尊啊，我一向以红色为傲，但如今……却不能靠它得到自己的心上人，您说……我是否要换另一种颜色？”
他祷告得很虔诚。神殿旁负责聆听众生告罪的[圣职者]伊斯莱正端着一盘碧色的马奶提子，是供奉明尊的贡品。
赫托尔正在虔诚祷告，突然那提子掉下来一颗，咕噜噜滚到他面前停了下来。
神殿的圣光打在那提子上面，照得它晶莹剔透的。
赫托尔盯着它看了半晌，突然——
——他觉得自己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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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袁峰再看到赫托尔的时候，他吓了个半死，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其它几个明教也都回头去看他，然后不约而同，吓尿的吓尿，吓死的吓死，没死的嚎叫着跑了。
“鬼啊！有鬼啊！”
赫托尔不红了。但是……他绿了。
他把自己的衣服染成了翠绿色，头发也染成了绿色，甚至连指甲和嘴唇……都是绿的，脸上也刷了一层淡淡的腮绿。
总之他爷爷的整个人看着就像是中毒了。
还是那种在五毒的汤锅里滚过一圈的那种毒，就像烛龙殿的天蜘老人脚下的环一样绿。
“妖怪啊！！”
一群明教在仓皇逃命，好像爆发了病毒，甚至还有拖家带口连夜出逃的。
唐糠裳正在喝奶茶，看到绿绿的赫托尔，嘴里的奶茶全喷在了沙子上。
“这是个啥子绿毛鬼……”
糖糖已经去摸千机匣了，被袁峰急忙扶住，生怕他想不开也过去了。
本来赫托尔一身红色还算正常，可他物极必反搞了一身绿色就不正常了！
不但如此，赫托尔·绿对此毫无自觉，甚至觉得这就是明尊的启示。他尼玛把自己弄得像个中了毒的葡萄，还对唐魈展开了疯狂的追求。
“美人！你看看我！”
那个绿色的怪物追着唐魈跑，片刻不离左右。唐魈吃饭他看，洗澡他看，就连出恭，他都在外面等着。
美人喝水吗？
美人吃饭吗？
美人吃水果吗？
美人要切磋吗？
美人——
“不用，谢谢。”
唐魈拒绝和他有任何接触。赫托尔不死心，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够绿，于是搞了些藻类，把自己弄得更绿了。
他这邪神一样的装扮吓坏了整个大漠。
“赫托尔疯了！”
袁峰觉得自己看见了一只史莱姆在围追堵截一个大唐门。但更诡异的是，唐糠裳都吓得腿软了，唐魈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盯着赫托尔，先前是什么眼神，现在还是什么眼神。
“美人！你——你愿不愿意——”
“我不愿意。”
赫托尔不明白，我已经按照明尊的指示，改了颜色，为什么还是不成功？
“我已经变了！”那个中毒一样的猫对唐魈大叫，“我已经变色了！”
“变色？”唐魈一头雾水，“跟以前有差别吗？”
在他眼里，还是跟个火晶柿子没啥区别。
袁峰突然愣住了。他意识到了不对劲，冲到唐魈面前，指着赫托尔给他看。
“前辈，他以前是什么颜色？”
“红的。”
“现在呢？”
“红的。”
袁峰颤抖着，缓步走向唐糠裳，悄悄在他耳边大吼大叫。
“你师父是红绿色盲啊！”
“小点声！我耳朵要聋了！”
但袁峰没有说错，唐魈的确有轻微的红绿色盲症。
赫托尔先前一身大红，眼珠又是绿色，正常人看着英俊得不得了，可是在唐魈眼里……那就是一团糊在一起的大色块。
而现在赫托尔一身绿色，在唐魈眼里，还是红糊糊一团，若是用什么东西来形容的话……
“就很像西洋人烤制失败糊了的姜饼人。”
赫托尔受了巨大刺激，开始在明教四处飞天遁地，滋扰民生。最后教主实在看不下去，命人架着水车对他一顿狂喷，洗掉了他那难看的绿色，又变回了赫托尔·红。
经此一事，明教对他的嘲笑声更大了。原本赫托尔还是个高冷男神，如今成了个笑星。
他们甚至给他取了个新绰号，就叫“姜饼柿子猫”。
赫托尔又病了。
他倒在三生树下，挖了坑把自己埋了，胸前捏着一朵沙枣花，墓碑上写着“我不可以被冒犯”。
唐糠裳把他挖了出来，他就抱着糖糖哭，哭得袁峰都觉得肝肠寸断。
“他偷了我的心！我没有心了！他还取笑我！”
“我师父就是这样的人。”
“他是个恶魔！”
“别人也是这么说的。”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放弃吧，老伙计。天涯何处无唐门。”
“不！我的法典里，没有放弃这两个字！”
“连这两个字都没有，你这法典盗版的吧。”
赫托尔勃然大怒，他又跟唐糠裳吵起来了，吵着吵着又打起来了。
袁峰躲在暗处刷刷记录，密密麻麻写了一堆。包括赫托尔的执着心和爆发力，还有异于常人的思维，都被他记录进了《大唐巡捕观察手帐》之中。
“我真是有速记员的潜质啊。”
要好好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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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袁峰以为赫托尔会想法子对付自己，可如今来看，他满脑子都是唐魈，连他的心里也都是唐魈，他根本就无暇去管别的事情。
而唐魈在明教游荡着，走到哪都是鲜花和口哨声。那些喵们三五成群远远跟他打招呼，乐在其中。他们享受着勾搭唐魈的新鲜感，也都等着看赫托尔还能作什么妖。
“美人！笑一个！”
袁峰起初以为他们就是一时兴起，没太当回事，甚至还和唐魈一同出行。可随后他就发现……自己招来了别人怨恨的目光。
他觉得那些人的眼珠子都是红的，死盯着自己看，那架势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袁峰觉得害怕，溜回客房里，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杨九天还在，只是他躲在袁峰的房间里不出去，而且好在天高皇帝远，没人认识他。袁峰一看到他就扑过来把他摁倒了。
“哥，我害怕！”袁峰呜呜道，“我觉得有人要暗杀我！”
“不会的。”
“哥你要保护我。”
“你不用我保护，你胆子大得很。”杨九天冷漠道，“你连衣服都只穿一半，显然你什么都不怕。”
袁峰火了，使劲掐他的脖子，骂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现在能耐了，一天天就哥长哥短的，连哥哥都不叫了。”杨九天叹气，“这里西域人这么多，指不定你又看上了哪个，我觉得我真是管不住你。”
“你再说！”
袁峰气得要死，挥拳就揍他。他力气大的很，杨九天都差点就按不住他了。
“不听话。”
在大漠待了两天，性子都待野了。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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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的时候，唐魈一个人坐了起来，换好衣服，独自去了映月湖。
他在湖边的岩石上坐下，仰头望着大漠上方那一轮明月，静静地欣赏。
这里还是和年少时候一样的景象。不过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回来过了。
于是他就坐在岩石上仰望月色，一看就是数个时辰，连动都不动一下。
而赫托尔就从草丛里探个头远远地看他。
那红猫戴着兜帽，举着一把单筒西洋望远镜，光明正大又偷偷摸摸地窥探那个唐门。
唐魈那两条腿又直又长，随意地踏着脚下的沙土，看得赫托尔着实心猿意马。
“明尊啊，把他赐给我吧。”
赫托尔一边说着，一边任由伤心的泪水从嘴角流下来。
“那他要是哪天不在了，你是殉情还是再找一个？”有人问。
“那我肯定——”
赫托尔觉得不对劲，怎么这像是来套话的？他放下望远镜，转过头，看到唐糠裳就站在他旁边，和他一道远远看着唐魈。
“老伙计，你怎么……”
“怎么在这？”唐糠裳冷冷道，“老伙计，你偷窥我师父，好大胆子。”
“我窥的光明正大！你血口喷人！这是我的爱无处发泄！”
“听你狡辩！就是找打！”
相杀吧，火晶柿子！
唐糠裳说着就扯下了千机匣。赫托尔勃然大怒，扔了望远镜，拔刀就跟他打了起来。
唐魈听到后面有响声，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以为是在放烟花，又转过了头。
“晚上还挺冷的。”
应该多穿点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