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君将袁峰、杨旭日与叶卿寒都叫了过来,示意岑云纵在旁边看着,说自己要做一件大事。
“出嚟行江湖险恶,人心不古,耐居喺之外,唔安全,所以我要试一下你地嘅意志力有多坚定。”(出来行江湖险恶,人心不古,久居在外并不安全,所以我要试一试你们的意志力有多坚定。)
他语气十分认真,但众人皆是一惊。
“道长,你怎么说起了粤语?”袁峰震惊地问,“我们听不懂啊!”
“我讲粤语嘅咩?”盛君也有些诧异,“咩啊,你等我。”
袁峰心说看不出来啊,原来道长是一只广府咩?那更好了,更符合他了,这样就可以整天咩来咩去了。
盛君又试了一下。
“你真系猴黑靓仔啊。”
“不行,还是粤语。”袁峰摇头,“不过我听出来你夸我靓仔了。”
“对唔住,我试催眠,拿自己来试。”盛君继续用粤语道,“[醉酒佬数街灯,就不知几盏。]”
“我顶你个肺啦,你到底要干嘛?”
盛君用力咳嗽了一下,又晃了晃头,终于勉强说话半文半白了。
“我系——我是要告诉你们,出嚟行,总是要还的。”他努力地对众人道,“所以我要试一试你们对[催眠]的抵抗力。”
袁、杨、叶三人面面相觑。袁峰一把将杨旭日和叶卿寒推了出来。
“这是我家的旭,”他道,“这是我家的寒。都是意志力十分坚定之人。你尽管试。”
大师给戴了这么个高帽,杨旭日立刻露出了一副很拽的表情。叶卿寒也挺起了胸膛。
盛君看了看那个百相小军爷,和那个破虏小黄鸡,冷笑了一声。
“麻甩佬。”他放下怀表道,“盯着它看。”
杨旭日和叶卿寒就一起盯着怀表看。盛君把怀表左右晃动,他们俩的脑袋就跟着左右晃动,看起来像两只猫头鹰。
盛君盯住了叶卿寒。
“【你不是藏剑。】”他道,“【你是个纯阳。对道教信仰深信不疑。】”
叶卿寒冷笑一声,翻了个白眼。
盛君又盯住了杨旭日。
“【你是个女人,名叫杨樱樱,是个军娘,是个很美艳的军娘。】”他道,“【男人特征只是幻觉。不用理会。】”
杨旭日眉头都要皱得翻天了。
之后盛君收起了怀表。他定定的看着两个人不动。
“三、二、一。”他道,“行动。”
突然间杨旭日和叶卿寒就一左一右离开了。岑云纵不解其意,也不太放心,于是他就跟着小旭过去了,想看看他去干什么。
只见杨旭日进了自己的屋子,东瞅瞅,西看看。之后他看到了一架梳妆镜,旁边还放着一套军娘的[血河]盔甲。
于是岑云纵就眼睁睁看着杨旭日坐了下来,犹如无师自通一般,抬起手解下了头顶的须须,接着就开始“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我原来这么美啊。”他捏着兰花指柔声道。
岑云纵吓得口水都快吐出来了。
而袁峰则听见叶卿寒的房间里传来了叮当的响声。过了一会,只见一阵风起,一片寒意迸发。而一个“高洁傲岸”的年轻“道长”忽然缓步而出,穿着一身[朔雪]道袍,腰板挺得笔直,大步流星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福生无量天尊,不可思议功德。”叶卿寒沉声对众人道,“各位侠士,贫道这厢有礼了。”
袁峰差点连眼珠子都掉下来。
“小寒!快醒醒!你是藏剑!”
“小友说的这是哪里话。”叶卿寒却皱了皱眉,“贫道生是纯阳的道长,死是纯阳的鬼道长。小友休得胡言,不可造次。”
袁峰吃惊得连下巴都要脱臼了。
“贫道还要去广场打太极,就先不陪众位了。”叶卿寒起手道,“贫道先告辞了。”
他说着,竟然运起纯阳的大轻功飞驰而去,身法飘逸,步伐凌厉,当真如“闲云野鹤”一般,与先前大相径庭。
就在这时,袁峰听到了甲胄声响起。他颤巍巍地转过头,随即他一下子坐在了雪地上。
只见一个“极其美艳”的高个子军娘持着长兵缓步走了出来。“她”病了几日,本来就瘦了,血河盔甲又刚好挡住了“她”手臂上的肌肉,因此乍一看起来,竟然的确是比女人还美。
那走路的姿势,妖娆中不失霸气,骄傲又带点狠戾,着实明艳美丽。
尤其是那双红色的眼睛,就这样冷冷地盯着袁峰,那叫一个摄人。
“嫂子。”一开口倒还是男人声音,只是柔了很多……有点娘。
“爹呀!”袁峰快吓吐了,“你谁啊!你是谁啊!还我杨旭日!!”
“在下[杨樱樱]。”那美艳军娘抱拳道,“嫂子,请收我一拜——”
“啊啊啊别拜我!”
袁峰已经唬得了不得,杨旭日忽然就从他的“小叔子”变成了“小姑子”,他觉得自己根本无法接受!
“道长!”他扑到盛君大腿旁边,使劲抱他的膝盖,“求你行行好!快解了他们的催眠!”
“不用担心,一个月之后自然就解了。”
“一个月?!”
袁峰吓到吐血。这时“杨樱樱”说了句自己有事,要先回天策府一趟。
“我去拿几件换洗的衣服就来。”[她]道,“嫂子,先告辞了。”
言毕,扭着腰就走了,那身段“窈窕婀娜”,扭的袁峰觉得自己的眼睛都瞎了。
“我的旭啊啊啊啊!”
道长糟蹋人啊!这可还怎么活啊!
他在雪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而岑云纵站在不远处,已经被吓傻了。他根本没见过盛君对人用过催眠,如今看到了,整只羊都不太好。
“师叔……”他难以置信道,“我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啊啊啊!”
盛君却转头喊了吴御一声。吴御正目瞪口呆地旁观着,听到喊他,愣了一下才过来,还有些害怕,问盛君有何吩咐?
“去把我新买的那个鹅绒软枕拿过来。”
吴御战战兢兢地去了。不一会,拿回来一个蓝色绣着桃花的长方形鹅绒枕,盛君接过来,抱在了怀里。
之后他拍了拍哭泣的袁峰,示意他抬头看自己。
怀表被垂下来,在袁峰眼前晃个不停。
岑云纵在不远处呆呆地看着,他觉得……盛君要发大招了,很可怕,恐怕自己更加接受不了!
“大师……”盛君盯着袁峰,将枕头递给了他。
【这不是枕头,这是个孩子。这是你和杨九天的儿子,是我送给你俩的。】
袁峰根本就没看怀表,只是瞪着他。好半天之后,他的神色逐渐扭曲,变得越来越狰狞可怖。
“鸩岐煌,我告诉你!”他大发雷霆,怒吼出声,“我就是饿死,死外边,从纯阳宫跳下去,也不会拿一个破枕头当儿子!!!”
永远都不可能!
*********
“真乖。”
袁峰抱着那个鹅绒枕头,搂在怀里,时不时还亲两口,吧唧吧唧。
虽然不知道哪来的崽子,但是杨家后继有人了。
岑云纵受刺激过度,已经晕过去了。吴御把他扶起来,拼命扇风,好半天他才醒。
“师叔啊!求求你!放过他们吧!”
他哭着喊着给盛君磕头,求盛君发发慈悲,不要伤害无辜之人!但盛君对此无动于衷。
“我这都是为了他们好。”
唯有这样,才能避免他们惹出更大的祸患来。
但岑云纵一百万个不能接受。他躺在雪地里打滚,不吃饭,要从纯阳宫跳下去,他就是觉得盛君疯了!
“现在可怎么办啊!”他大哭,“完蛋了!要变天了!”
而袁峰在那边抱着个枕头,还一副开心快乐的傻样,看起来健健康康面色红润,好像什么病都没有了。
“崽,以后跟着阿爸,阿爸教给你做人的道理。”他胡诌一气道,“话说你是刚从鹅圈里被抱出来吗?感觉有一股鹅味儿。”
诶嘿嘿,管他呢,这是九哥的儿子。
岑云纵躺在雪地里,人都傻了。
盛君让阮闲舟发了封信给杨九天,要他回来看看袁峰。杨九天隐约察觉了不太对劲,当天夜里便赶回来了。盛君要他去看看袁峰,但是谨言慎行,别过度刺激他。
“为防事态恶化,不得不出此下策。”他道,“还望将军体谅。”
杨九天以为袁峰出事了,立刻推门进去,然后就看到袁峰抱着一个蓝色的枕头,正在哄它睡觉。
“乖崽!你瞪着眼珠我看我干啥啊!”他呵斥道,“还不睡觉,等你爹来哄你呢?”
杨九天默默关上了门。他以为自己出幻觉了。
过了一会,他又把门推开了。
只见袁峰还是抱着个枕头,正低头亲着,亲了一嘴鹅毛。
“乖,快睡觉。”他道,“你爹是鬼王,可流批了。过两天就回来看你。”
说着,他一转头,看到杨九天站在门口,差点把枕头扔了。
“哥?”袁峰诧异道,“哥回来了?”
“你抱的这是个什么?”杨九天指着枕头问,“你管它叫……什么?”
“嘘,小点声。”袁峰示意他过来,“你看,这是你儿子。长得还挺像你。”
杨九天看了看枕头,又看了看袁峰。他觉得他实在无法从一个枕头上面看出来跟自己什么地方相似。
不过……
“哪来的孩子啊?”他笑道。
“盛君给的。”
“……送子仙鹤啊。”
“可爱吧。”袁峰抱着枕头,满脸[慈爱],“可乖了,都不用吃东西,老省心了。”
杨九天转过身去关门。他背对着袁峰,无声地笑了个够,笑得肚子都疼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还挺高兴的。因为有了这么个“枕头孩子”,袁峰的心思倒是一门心思都在自己身上了。
他走过去坐在袁峰旁边,伸出胳膊把他搂住了。
“真好,白得了一个便宜儿子。”杨九天道,“取名字没?”
“还没呢,你说叫什么?”
“你想吧,你的枕头——儿子。叫什么都行。”
袁峰转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有了主意。
“叫小九儿怎么样?”他乐颠颠道,“我觉得就小九儿吧!”
“行。”杨九天笑了,“都行。”
他还是很想笑,但是为了袁峰的面子,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峰啊,少亲它两口。”
“为什么?”
“全是鹅毛。”
“好好的孩子怎么会有鹅毛!”
“不知道……可能是小白鹅变的吧。”
杨九天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开始哈哈大笑,笑得袁峰嫌他声音大,用胳膊肘打他。
但他还是想笑。笑得他胃都疼了。
*********
当天夜里,袁峰抱着枕头睡着了。梦里他又去了那片桃花源,而一如既往的看到虚妄先生就坐在树下,似乎在画画。
“你来了。”虚妄似乎心情不错,还主动跟他打了个招呼,“这是有什么好事吗?”
“有。一个送子仙鹤送了我个儿子。”袁峰高兴道,“白胖白胖的,老可爱了。”
“[幻象太多,总是虚妄]。”
“是真的!”
“好吧。”虚妄点头,“好吧。你高兴就好。”
“我还让九哥给他取了个大名。”
“哦?”
袁峰问他这个崽叫什么?九哥倒是还认真想了一下。墙壁上挂着一幅画,画的正是秋日之景,红红的枫叶落下,映着远方苍穹,隐隐可见隐匿在碧空之下的雪山。
“叫[寄枫]怎么样?”杨九天问,“寄托秋思与枫叶,随帆直上昆仑雪。”
【杨寄枫】。
虚妄听了,仍是持笔作画,并未停手。
“名字是个好名字。”他道,“只可惜……”
总觉得有股邪气。
“不可执念过重,小心一些。”虚妄提醒道。
否则唯恐厉鬼上门,纠缠不休啊。届时鬼门关开,恐怕反受其害。
万望介之,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