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首富袁氏“疯了”这件事，忽然就成为了城里的小道消息。
传闻中说，他本来是个和尚，后来还了俗，看上了一个军娘，但是军娘不肯答应他，结果他就抱着一个枕头跑去人家天策府，非说这是她跟自己的孩子。军娘把他赶了出去，他就抱着枕头疯了。
裴羽听到这个消息，着实吃惊，缝针不利，差点把伤患给扎死，气得对方要去官府告他庸医杀人。
“他怎么疯到了这地步？！”
这可不好，这要出大事啊！
其实杨九天也觉得多少有些离谱，于是他跟盛君商量，先解了袁峰的幻术。不然他这个样子，不疯也看着像疯了。
“我只会下，不会解。”盛君却坦诚相告，“不过你放心，左右一个月自己就解了，没什么后遗症。”
最多就是清醒之后，会觉得自己非常丢人而已。
“但是为何要这么做？”
“一者，把他的心思分出来，暂且转移到其他事物上，免得他多想。”盛君道，“再者……是做给那些大唐巡捕看。”
他们盯着袁峰，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袁峰“疯了”，而且“疯”的还挺彻底，或多或少，能暂且保全他。因为葬天枢说过，大唐巡捕不会趁人之危，所以袁峰越“疯”，就越安全。
“还有个好处。”盛君继续道，“他现在认为那枕头是你儿子，自然心思就都在你身上了。后续再有什么人目的不纯地勾搭接近他，我想他也不会理会了。”
暂且熬过这一个月，再观后效。
“你是个聪明人。”杨九天点头，“但愿他这一个月别闹出什么啼笑皆非的事情，到时候自己要钻地缝。”
“我估计……肯定会的。”
不说一个月，现在就开始胡乱行事了。
袁峰虽然是个相对善良的和尚，奈何他从来没养过孩子，根本不知道怎么养，抱都不会抱，抱不动了就单手拎着，仿佛拎了个猫。
他还会把那枕头当球一样高高扔起来，然后再接住，美其名曰锻炼心性。
然后那枕头就重重地摔在雪地上，扁了。
“啊啊啊啊我把小九儿摔扁了！”
袁峰赶紧把枕头捡起来，用力拍了一会，枕头又鼓了，他这才放下心来。
杨九天犹豫了很久要不要教教他怎么抱孩子，最后实在忍不住，还是稍微指点了一下。
“你得拖着这，然后把着这。”
小旭是他一手带大的，自然经验丰富。但袁峰不太行，他七窍通了六窍，剩下一窍不通，不管杨九天怎么教，他还是不太会照顾“枕头儿子”。
后来杨九天也就随他了，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那枕头挺结实的，一时半会坏不了。
大部分时候袁峰都抱着枕头，就像抱着个玩偶一样四处游荡。看得出来他还挺喜欢这个枕头的，倒是很煞有其事的当一回事在办。
有时候他还会唠唠叨叨地跟枕头说话，杨九天仔细听了一下，听得他眉头都皱起来了。
“你爹是鬼王，有事就找他。”袁峰教育枕头道，“我不行，我只会吃糖。”
枕头的“鬼王爹”觉得袁峰这样不太行，于是跟袁峰说，不然你还是把这个崽还给送子仙鹤吧，我觉得你不太适合养它，容易把它养死。
“你啥意思！是说我养啥死啥吗！”袁峰勃然大怒，“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心肝宝贝开心果，你高兴就行。”
其实杨九天觉得，袁峰也就两天半新鲜，过了这个劲，大概也就算了。果不其然，大概三天之后，袁峰就腻歪了，把枕头送给了他。
“还是你养吧，我不太行。”他认真道，“你带回去找人管吧。”
杨九天乐得如此。他正准备找个地方把枕头烧了，谁知袁峰忽然又反悔了。
“你还是还我吧。我觉得你那更危险。”
岑云纵看他整日抱着枕头走来走去，觉得大师真的魔怔了。他无数次上前试图解释，说大师，这不是孩子，这就是个枕头，但袁峰只是不信。
“这是崽！”他指着枕头道，“你看！这是鼻子！这是嘴！”
岑云纵把眼睛瞪得像个胡桃，他也没看出来这枕头哪有嘴。
但是袁峰就看得出来。不但如此，他还是知道哪里是头，哪里是脚。岑云纵拿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枕头过来，故意让他比对。结果袁峰认得出来枕头是枕头，另一个枕头是“崽子”。
“这的确是疯了。”岑云纵绝望道，“等大师醒了……估计会自我羞愧致死的……”
太丢人了。
*********
丢人的其实不止他一个。
叶卿寒忽然开始早出晚归，每天闻鸡起舞，每日深夜才睡。白天的时候，他都在太极广场极认真地跟着“同门师兄师姐”打太极，闲暇时，就与他们攀谈，讨论道法自然，还记笔记，非常专注。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他时常端着一杯茶，静坐冥想沉思。眉宇之间，已经渐渐开始有“仙风道骨”的气韵了。
[小寒，醒醒！你是藏剑！藏剑！]
“胡说什么呢，小海。”叶卿寒沉沉道，“你我同归纯阳，道法自然，当以修行为上。”
他说着，穿着道袍，将拂尘一甩，闭目打坐。
而在相同时刻，天策府外，薛归海起了个早，前去饭堂吃些东西。走到半路，他正打着呵欠，忽然被人喊住了。
“薛哥哥。”
薛归海从来没听过有这么娘的男声喊自己哥哥，疑惑之下转头，看到一个美艳的高个子军娘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那双红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像个鬼一样。
咣当一声，薛归海惊吓过度，一下子撞在了一堆报废的兵器上，撞得他肩膀生疼。
“小旭？”
“不是，我是杨樱樱。”那[军娘]道，“我是回来拿衣服的，可是我家里怎么这么多男人衣服……太奇怪了。薛哥哥你知道哪里有军娘衣服领吗？”
“你……你去声望商那里看看吧……”
于是杨旭日就走了。薛归海吃惊地看着[她]那骇人的背影，觉得自己耳朵瞎了，眼睛也聋了。
“我做梦了？”他难以置信道，“清明梦？”
他揉着撞疼的肩膀，可是却也没有发现自己醒过来。
而在纯阳这边，袁峰已经打点得差不多了，准备回少林。除了有个枕头要带之外，他倒是没什么别的毛病，甚至他还知道叶卿寒是个藏剑。
“寒啊！你中了催眠，你不是纯阳！你是藏剑！”
“小友何出此言。”叶卿寒正色道，“你才是中了催眠，你抱着的那不是孩子，是个枕头。”
“胡说八道！”
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相互争执，各有千秋。袁峰不听他的，他也不听袁峰的。二人都认为自己是对的，是对方沉迷幻术无法自拔，互不相让。
杨九天事情尚未办完，仍旧是先回了李渡城。他走之后，袁峰也预备着要回少林了。叶卿寒说你且先回去，我在纯阳再修炼一段时日，待到术法大成，就立刻赶回府邸。
见他如此坚持，袁峰也就答应了。他甚至还祝愿叶卿寒得道大成，多多学习，千万保持这一身风骨，不要半途而废。
于是在岑云纵的护送下，袁峰就这样一路回了少林。经过洛阳城的时候，有些认识他的人过来看他，见他言谈自若，神色也如常，交谈的时候往昔之事也都记得，便觉得他并没疯了，果然传言不实。
“看大师气色不错，言语也明白，想来是别人以讹传讹了。”
“哪里哪里。”袁峰笑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们说去吧。”
众人纷纷称是，都说大师好器量，竟然能宽恕那些人。
“哎，毕竟我现在要照顾我儿子。”袁峰把枕头抱过来给大家看，“虽然是别人送的，但好歹也是一条命啊，不能扔了不管。”
众人面面相觑。这回他们都相信，洛阳首富“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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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庭院的时候，温辞秋和茸茸早已有耳闻，都面露担忧之色，怕袁峰又出事故。但是袁峰看起来好得很，除了拎着个枕头，没有其他不正常的地方。
“回头去买个摇篮，用来装小九儿的。”他对温辞秋道，“再买点拨浪鼓啥的，应该能用上。”
“主人……那是个枕头……”
“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我明天就去办。”
袁峰就抱着枕头回了屋子。一进门就跟枕头说你看还是自己家好，去别人家全是做客，只有自己家才最舒服放心。
“等改天让你老子带你去李渡城玩玩，估计那里更好玩。”
他的自言自语把温辞秋和茸茸都吓得不轻。他们俩商量着要不要每晚都准备些安神汤给袁枫喝，好让他治疗一下癔症。
入夜之后，袁峰认为枕头睡着了，就把枕头放在一边，自己躺下来，仰头看着天花板。其实他现在冷静了不少，开始认真想事情了。而他想的第一件事，就是霍魍魉。
“小九儿……你说，霍魍魉真的在我武器上吗？”他喃喃道，“他是来干嘛的？还时不时给我发个信，真是诡异。”
枕头一动不动地躺着，没有任何反应。
袁峰叹了口气。其实他还是害怕的，因此那把妙法莲华他没带回来，而是留在了纯阳，请盛君给它净化净化。
这样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吧。他想。
眼睛逐渐闭上，袁峰打了个呵欠，准备睡觉。但就在这时，他耳朵一动，忽然听见屋子里……似乎响起了脚步声。
咔，咔。
袁峰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他坐起身来，仔细看了看，又仔细听了听，但没听到任何动静。
他以为自己幻听了，就又重新躺下来，闭上眼睛。
咔，咔。
是真的有动静。
此时夜已经深了，门紧关着，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动静。袁峰想了一下，觉得不太对劲，难不成……屋子里真的有东西？
好奇心能害死猫。他点燃一盏灯，仰头环顾着禅房周围，墙面都干干净净的，榻榻米也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异样。
袁峰想了一会，觉得还是得豁出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还是得壮起胆子，试着找一找蛛丝马迹。他狠了狠心，强迫着自己不要害怕，继而集中注意力，尝试着打开方士之眼，仔细地去看屋子是否有变化。
起先没有什么感觉，也没发现任何变化。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袁峰要泄气的时候，他感觉眼前开始模糊起来，接着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周围变成了一种灰蒙蒙的颜色，好像所有东西都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袁峰惊慌地到处看着，正手足无措，背后却传来一声嗤笑。
这笑声很轻，却很清晰，袁峰听到的一瞬间，心就凉了半截。
他的头不受控制地向后转，看到一个像是褪了色的人坐在他身后，看打扮像是个藏剑，正托着腮用两个黑洞一样的眼睛看着他，眼窝里没有眼珠。
“哟。”对方打了个招呼道。
袁峰眼睛一翻，整个人晕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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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疑神疑鬼-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