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天福地岛上,东海康氏的小少主康宴别正在捡粪球,旁边的院子里还有一群当康在蹦跶个不停。
那些当康看起来就像是白色的小猪,颇为活泼。康宴别专心致志地捡粪球,心无旁骛。捡着捡着,天就渐渐黑了。眼看着树林里马上就要伸手不见五指,他便站起来拍拍手,准备先回去休息。
一直当康在他脚边跑来跑去,被他弯腰抱起来,轻拍了两下。
“嘿嘿,今晚就把你炖了吧。”
他正吓唬当康,忽然耳边听到刷刷声响。抬头一看似乎有什么影子从天而降,砰地一声落在了不远处。
周围的气氛忽然变得诡异起来。有人缓缓自灌木中站起,周身激荡出一圈气场,骤然扩散开来。夜幕之下,周围一片死寂,唯有月色落下时,照亮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找到了。”
登时四周便响起了破空声响。磅礴之气骤然袭来,吹得康宴别衣袖纷飞不已。他吓得抱紧了当康,把它勒得眼珠子都凸了出来。
落叶声过,一个破虏万花手中转着毛笔,携片叶飞花腾空而现。两仪四象在半空旋转,一个燕云道长踏着太极图旋转而落。双刀的摩擦声缓缓响起,一个定国明教在夜色中骤然显现。三个人直接拦住了康宴别的去路。
“你……你们是谁……”康宴别抱着当康,连连后退,“你们想干什么……”
他退着退着,忽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冷风。只听唰啦一下,似乎有人落在了他后方,气场极有压迫感,顿时便把他吓得汗毛倒数,不敢回头。
“施主莫怕。我们不是什么好人。”一个声音在他身后道,“敢问施主,可知道康仗石老先生在哪里?”
康宴别吓得腿都软了。他怀里的当康发出一声猪叫,被他赶紧捂住了嘴。
之后他徐徐转头,被吓了个半死。因为在他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的朔雪和尚,穿着一套[悲世法尊],乃是件黑色袈裟,身披佛珠,头戴法冠,长得很好看,却像个假人一样,一点笑容都没有。
袁峰生得不矮,甚至可谓颇高,习武之后,竟然又高了一些。康宴别看着他,觉得很明显,他是这群人的“首领”,连眼神都吓人的要命。
“少侠……饶命……”他哭道,“我没有钱……我只有猪……”
当康奋力挣扎,但被康宴别死死抱着,就是不松手。
“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的猪。”那和尚起手道,“实不相瞒,贫僧是从东土大唐而来——”
那明教突然大笑,被和尚一胳膊肘怼在肚子上,一口老血。
“——去往东海拜求泥兰果的。”袁峰继续道,“敢问小施主……”
康仗石在哪?
几个人说着,朝康宴别越走越近。而那第一个过来的人,康宴别也看清了他的模样,竟是个夺夜天策,长了一双红色眼珠,正牢牢地盯着他看。
他们将康宴别团团围住。那明教阴森地看着他,甚至还伸手戳了一下他怀里的当康。
当康叫得跟杀猪一样。
“告诉我们吧,小施主。”那和尚冷笑道,“不说的话……”
就杀了你。
*********
其实穆威一直觉得,袁峰特别有当反派的潜质。他甚至认为假如峰仔是个反派,那肯定特别有意思。
他们找到了康仗石,但一无所获。因为他自己都保证不了容颜不老,而且为此郁郁寡欢,痛不欲生,连武学都不在意了,显然是他也没得到泥兰果。
“该死!”袁峰一拳砸在树上,“白来一趟。”
“不然,我们还是按计划,分头行事。”岑云纵建议道,“五个地方,我们各自查探,结束之后,在侠客岛汇合。”
“好。就这么办。期间若有消息,飞鸽传书联络。”
众人兵分五路,神行千里而去。
杨旭日去的是【龙泉府】。一入龙泉,便被茫茫大雪湮没,险些冻成冰棍。
于是乎,[初至渤海],差点丢命。
他一来,就遇上了武林人士失踪大案,还有许多与之相关的案情,无奈之下,不得不化身捕快,一路查案,追踪真凶踪迹。他坐过狗拉雪橇,去了镜泊湖,见到了北天药宗遗址,还陪独孤世家的公子[独孤九]参加了渤海国君的会谈。
“你这个朋友不错,可以交。”独孤九拍着他的肩膀道,“以后有需要,就来[河朔独孤家]找我。”
杨旭日为了查案,已经精疲力竭。他最后都走不动路了,独孤九只能雇佣了几只阿拉斯加,拉着雪橇把他送回了车夫处。
但……没什么收获。
穆威去的是【经首道源岛】。他先回了扬州,去了一座鲸背小岛,而后便来到了这处由[东海尹家]掌管的岛屿。而他一来,第一件事就是被人拽去了赌场,诬陷他出老千,还把他打晕了。
穆威:“这是尼玛何等卧槽!”
没有办法,他必须揪出那个什么半碗还是半锅赌场的幕后黑手。之后他认识了尹家的小公子[尹拓],调查了一些深藏在岛上的邪恶势力,同时协助东瀛源氏寻找龙脉之处。
“多谢少侠协助。”尹拓抱拳道,“若是需要……”
“你们尹家会阴阳术是吗?”穆威问,“敢问能不能起死回生?”
“……这是逆天之术。”
“我们详细聊聊……”
穆威勾着尹拓的脖子,把他拉到了没人的地方。
但……只能说得知了一些情报,还是没什么太大收获。
燕无声留在了【洞天福地岛】。[东海寻故人]脉络开启,他替尹小荷求灵果为母亲治病,顿时发现这是条重要信息,也因此结缘了东海康家。
因为他是个混血,不会讲中原话,因此康家特意派了翻译一路跟随着他。燕无声也在这里逐渐窥见了康家阴暗过去的冰山一角,觉得果然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惊涛骇浪。
但与之相对的,是燕无声获得了非常重要的一条信息:康家景天楼的老大夫[康士心],曾经给疯病极重的莫雨换血。他仿造了泥兰果,还让燕无声取了泥兰根须。燕无声留了心,特意悄悄留下一截根须,藏起来预备交给岑云纵。
就连康士心仿制的泥兰果,他都取了一部分藏起来,待回去了再做研究。
不过康士心是个色眯眯的老头。他见燕无声貌美,便不住地用眼睛看他,还说着一些不三不四的话,还想让燕无声去他屋里等他。
“你是中原来的吧?十八模会唱吧?来唱一首给我听。”
燕无声很生气,抬手就要打人。
“真好,生气也这么俊。”康士心乐呵呵道,“真可爱啊。”
虽然很不爽,但不得不说,此行大有收获。
岑云纵去了【鲲鹏岛】。也就是东海霸王擂的决赛所在地。
与他萍水相逢的,是蓬莱的小公子[方子游]。他跟岑云纵一见如故,关系甚好,莫名合得来,就差被歃血为盟,八拜为交了。
那小公子有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忠诚随从[时无陵],随身跟着一只极有灵性的雕儿[掠海]。岑云纵与他同是修仙之人,自然有许多话说,便借着他的关系在鲲鹏岛大开方便之门。
二人从道学典籍说到修行秘法,从前朝旧事谈到如今时局,真叫个相见恨晚。与方子游拜别后,岑云纵又认识了东海大侠[王吒],相约一同去看霸王擂,还住在了专为贵客准备的上房里。
“东海……当真还算不错。”他望着鲲鹏岛的明艳之景,却微微叹息,“若是你也在……你能来,我们在此地定居,多好。”
都能想象你穿着那一身小金龙,坐在礁石上拿着竹简眺望海岸的样子。
“道长!走了!擂台要开始了!”
王吒在喊他,于是岑云纵收敛心性,快步走了出去。
“来了。”
路过大门的时候,岑云纵听到那些守卫在聊天。其中一个说,自己曾经为了追求一个姑娘,风雨无阻地在一棵树下等了她三十天。
后来呢?另一个问。
“后来,第二十九天的时候我放弃了。我在想我是在做什么呢,算了吧。我不等了。”
岑云纵听着,神色却有些低落。但很快,他就被王吒拽着,一同离开了。
线索仍然在查。
而袁峰去的,则是【蔷薇列岛】。也就是[东海首富姜氏]的所在地。
[静海燃烽烟] 开启。而在这里,袁峰接触到了阴阳师世家之一,即——[东瀛源氏]。
因为师兄道荣的缘故,袁峰心中在意,就多少对这些东瀛人留了心。他们有些是随遣唐使而来的,有些是自行乘船过来。他甚至还看到了阴阳师[源明雅]的妹妹[源明玉],就站在一条船上,身边跟着两个纸狐狸式神。
“多多……”
源明雅一直心系着赵涵雅,似乎在她身上……亦是藏着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袁峰知道这是别人的故事,本是与自己无关。但他还是随着那些虚影,一点点试图解开有关那些人的往事。
虽然他们的事,或许未必能够善始善终。
在蔷薇列岛上,袁峰还见到了自己的同门,身着破军的僧人[清梵]。他不顾旁人劝阻,一遍又一遍为桥上的战死之人念诵《往生咒》,无论他是谁,做过什么,从何处而来。
“阿弥陀佛。”
袁峰与他相互起手行礼,之后陪他一起给那些亡魂超度。
[这世上总有人,身在残谷,心向仙山。]
“师弟是来寻药的?”清梵问。
“是。”袁峰点头,“来寻泥兰果。”
“那……愿师弟不虚此行,能可得偿所愿。”
故事的最后,袁峰捧着一个小小的神龛,是鸟居模样,上面雕刻着三只小狐狸,两只小的围着一只大的,底下还悬挂着灯笼。
[晴日赏樱芳为醉,似如幻,恍见樱花坠梦中。]
源明雅一直想带多多回故乡看看,希望若有一日能打破赵涵雅身上的宿命囹圄,便带她同去故园,共赏落樱。
“这东西叫[樱华坠梦]。”源明雅对袁峰道,“就送给你,留作纪念吧。”
袁峰捧着那挂件,独自走到一处梧桐树下,却忽然泣不成声。
他想起了道荣,想起了杨九天。一股无形的痛苦涌上心头,不断落下来,打湿了那微笑的狐狸雕像。
[能被人一直守着,是极大的幸运。]
*********
“真是不幸啊。”
少林寺,那处私邸庭院外,今日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来者是个天策,高而魁梧,穿着一身有些旧的破虏铠甲,背着一杆长兵,脚下还站着两只纸狐狸。
那狐狸一红一蓝,身上缭绕着烟雾,看上去……像是东瀛式神。
那天策亦是戴着一只狐狸面具。
温辞秋见了他,登时便心下发憷。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此人会到这里来。
袁峰临走时下了命令,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庭院。温辞秋和茸茸牢牢守着门,不允许来者擅自入内。而那人也不恼,只是俯身看着茸茸,像是很有兴趣。
“知道我是谁吗?”他问。
“不……不知道……”茸茸大着胆子道,“主人不让我跟陌生的叔叔说话……”
“哦,不知道?”
来者的嗓音嘶哑,像是被烧坏了一般,连笑声都瘆人得厉害。
“你家主人呢?”他活动着手甲,五根指头灵巧地张开又收拢。
“主人不在家。”温辞秋道,“外出游历了。”
“哎呀,那真是不巧。”那人道,“我正想找他喝喝茶,聊聊天……”
再顺便拧断他那漂亮的脖颈。
“他去哪了?”那天策问。
“……不知。”
“你肯定知道。”那人抬起手来,极暧昧地拂了拂温辞秋的肩膀,“你是他的管家,会不知道吗?”
他说着,手甲轻轻动着,摩挲着温辞秋的脖颈,又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
“告诉我,你主人去哪了?”那人嘶哑道,“乖孩子,告诉我。”
“恕我真的不知。”
那天策听了,将手向后,按在温辞秋的后颈上,一下子将他拉过来,贴在了自己身上。
“好孩子……那就让我进去吧,好不好?”他贴着温辞秋的耳廓道,“我很想要……进去看看。”
温辞秋整个人都在抖。这个人很危险,危险的可怕。但出于管家的职责,他仍旧没有放行。
“先生,没有主人的许可,您不能入内。”
“哦。”来者听了,点点头,抚摸着温辞秋的头发,发出一声叹息。
可惜了,这么好看的人。
他手上突然用力,猛地将温辞秋向后砸在了篱笆上,接着一拳打在他腹部。温辞秋吐了一口血,茸茸见状,立刻上前欲救人,却被他一巴掌甩到了一边。
随后,那人掐住了温辞秋的脖子。
“不过就是一个傀儡。”他嘶哑着冷酷道,“你奉命行事就是!明明是杨九天安排过来的!”
“但家主的命令……是让我看顾着主人……”温辞秋咳嗽着道,“恕我不能放行。”
“好,好。”来者点头,“你活着,自然是不会放行。”
那就……
“咔嚓。”
温辞秋的头颅猛地一转,竟被他生生一拧,骨骼发出了断裂声。登时他便不动了。
“温哥哥!!”
茸茸大喊起来,眼珠一下子就发抖了。
“温哥哥!温哥哥!”
她一下子甩出一把刀来,扬手就朝着那人扑过去。但后者起手一掌便将她打飞了。
“你对付个小喽啰还可以。想杀我,不自量力。”
他说着,忽然抬脚踹在身后的一只狐狸式神上,把它踹的一个踉跄,发出了呜呜的声音。而它的主人则对它开口了,音调阴森狠戾,说的竟然是东瀛语言。
“捜す。”(去找)
“かしこまりました,ご主人さま。”(遵命,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