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阴桃花-鬼煞

杨旭日愤怒地把袁峰拉回来的时候,袁峰看到岑云纵和叶卿寒都同样愤怒地盯着自己看。

“你跑哪去了!”他们异口同声地质问道。

袁峰头顶汗如雨下。

“听我解释……”

那三个人却围住他,对他进行了十分严厉的批判。

[不告而别,你觉得做得很对是吧?你想过我们三个有多担心吗?好个大胆的秃驴,有刺客来行刺,还敢一个人在外面走!]

他们仨像走马灯似的轮番批评,袁峰欲哭无泪。他怨恨地看了温辞秋一眼,心说都是你的馊主意!真是跟你那个[家主]一个德行!

最生气的还是杨旭日,须须都气飞了。

“我真的很生气!”他跟袁峰嚷道,“嫂子!我真的很生气!我生气了!”

袁峰愁眉苦脸地看着他,挤出一个苦笑来。

“乖,不气不气。”他安抚道,“是我错了,我给你赔不是。”

“不敢,这地方大师是东道主,我一个天策能说出什么道理来。”杨旭日伤心欲绝,“幸亏你今天回来了,不然我这就出门去,想方设法把你抓回来,关地窖里。”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军爷大人大量,再给我一次机会。”袁峰搂着他肩膀,好声安慰,“你就——看在我头秃的份上,原谅我吧。”

杨旭日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袁峰看他破功,总算是放下心来。他松开了对方,小旭却又把他扯过来,左看看右看看,见他没有受伤,活得好好的,这才放开他。

“不能再有下次。”

“一定没有。”

“你保证?”

“我发誓。”

袁峰竖起三个手指,但杨旭日按住了他,表示不必发誓。

“我们再给你一次机会。”那三个人异口同声道,“不过再有下一次,你就一定会被关进地窖!”

袁峰呜呜了两声,眼圈红了。

*********

日暮西山的时候,袁峰沐浴完毕,没什么事做,就去温辞秋那里看看是否有寄给自己的信。杨旭日也在那里,似乎在低头看信。他胳膊上落着一只鸽子,正咕咕叫着低头吃他手里的谷子。

见他过来,小旭便放走鸽子,将一封信递给了他。他这日换下了[凌绝],换了一身[夺夜],倒显得轮廓柔和了很多。

“是唐兄寄来的,说是他有事出远门,权且暂将你托付给我。”杨旭日道,“里面还说他完事后自会来寻你,这些时日由着你自去逍遥。”

袁峰接过信,打开扫了两眼后,顿时心中一股无名火起,咔嚓一声将信一撕两半。

“他怎么不自己跟我说!告诉你算怎么回事!”他怒道,“你和他什么时候这么好了?真有趣,我们已经隔阂到这样了?王八糖!”

杨旭日被他唬了一跳,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愣愣地看着袁峰。袁峰自觉失言,奈何信都撕了,脾气也发了,再难为情也只能硬着头皮装不懂,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那个……我……我开玩笑的……”袁峰含糊道,“我……我先去种花……”

他重重地叹口气,什么也不想说,招呼了一声就要走。

杨旭日却一把拉住他,把他又扯了回来。

“嫂子既然心情不好,不妨随我去洛阳城中散散心如何?趁着日头还早,别闷着。”

“这叫日头还早?”袁峰指着夕阳,愤怒不已,“还去洛阳,都宵禁个腿的了,你想的可真美!”

杨旭日无故被他凶了一顿,一下子就委屈起来。袁峰一把捂住眼睛,心说自己怎么这么暴躁,这样不好。

“乖,我不是故意的。”他道,“我只是……只是……”

袁峰一边想着该怎么解释,一边无意识地去抓自己的背。这几天后背上总是有些痒,还都是在自己抓不到的地方,也不知是怎么了。

“大师抓什么呢?”杨旭日忽然一脸好奇,“虱子吗?”

“我又不是猴子,哪来的虱子。”袁峰没好气地说着,皱着眉活动了一下肩膀。

“是不是后背痒啊?那或许是之前的伤口结痂的缘故,或者是生了湿疹。”杨旭日道,“燕子走之前留了很多药给我,好像就是治这个的。”

他说着,就去找自己的包裹,不一会又回来,说是翻出了一个小瓶子。

“多谢你。”

袁峰朝他伸出手去。但杨旭日却笑嘻嘻地表示我帮你吧。

“看你的样子八成是够不着的,不然我来给你涂吧?”

对于杨旭日如此热情的举动,袁锋总觉得他没安好心。但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确实够不到,也就只能拜托他来上药了。

院子里有一架秋千,他在上面坐下,把破军套解下来,露出了后背。杨旭日仔细看了看,发现果不其然,是伤口结痂,所以很痒。袁峰背后依然青紫一片,但好在都痊愈了。

岑云纵刚刚给花圃除草驱虫,扛着小锄头哼着曲儿回来。一见他们如此,顿时惊讶万分。

“你又在对你嫂子动手动脚,”他指责道,“竟然白日——”

“涂药。”军爷言简意赅。

“哦!原来是涂药啊。”道长意味深长道,“没关系你们继续,我就看看就行!”

“……这位军爷大佬,”袁锋将头转向小旭,“你能先把这只羊料理了吗?”

“哪有闲工夫管他。”军爷摆了摆手,“爱看看去吧。”

袁峰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认真专注的样子,倒还真有几分像杨九天。

杨旭日盯着他后背的伤口,有部分还微微发红。他一只手拿着药膏,一只手按住袁峰的肩膀,用食指蘸着药在他的血痂周围轻轻涂抹。

燕无声的药膏的确有效,涂上去很清凉,极大的缓解了不适。杨旭日一边涂一边帮他吹了几下,袁峰觉得伤口周围凉飕飕的,忍不住动了动肩胛骨。

“觉得如何?”小旭问。

“还好吧。”袁峰点头,“怎么都比放任不管强。”

“还有其它地方要涂吗?”

“其它地方?”袁峰晃了晃脖子,“其他地方倒是没了,多谢你。”

岑云纵也凑过来,仔细看了看,也觉得怪瘆人的。

“也是辛苦大师了。”他叹道,“不知道是被什么吸血怪物咬成这个样子。”

袁峰抓着秋千的绳子,却在心里说是啊,是个怪物。

“道长,我问你个事,”他道,“什么是[阴桃花]?”

“这……”岑云纵的脸色略有些严肃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师怎么突然问这个?”

“白天听别人说的,就记下来了。这种东西,我觉得道长应该比我懂。”

“是。[阴桃花]其实是烂桃花的一种,但纠缠你的不是人,而是[鬼]。”岑云纵道,“通俗点说,就是[鬼缠身]。”

袁峰请他详细说说。于是岑云纵告诉他,阴桃花招惹上的,大多是些不干净的东西,每个人遇到的也不太相同。有的人是梦见长相特别清晰的人喊自己一起走,有的是梦见有人拿着八字来合,问是否愿意结亲。但大多是与[情]有关。

然后还有一种阴桃花,是阴气极重的幽魂,在梦里现身,引诱未破身的人共赴巫山,让人食髓知味。而后便开始缠身,诱发被缠身者的身火,吸取阳气。

袁峰听了,抓着秋千绳的手抖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药膏的缘故,他无端觉得脊背发凉。

“我知道了……”他喃喃道,“多谢道长。”

岑云纵说了声不必。这时候花圃里突然窜进来一只猹,他急忙扛着锄头去赶猹了。

袁峰坐在秋千上,而杨旭日则站在他背后,收起药膏,担忧地看着他。

“嫂子……”他低声道,“还好吗?”

“大概吧。”袁峰点头,“大概还好。”

杨旭日叹了口气。他将袁峰的破军套拿了起来,慢慢披在了他的身上。

“嫂子。”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问看,“昨天晚上,他是不是来找你了?”

袁峰的后背抖了一下。没有逃过杨旭日的眼睛。

“别问了。”

“嫂子,我哥如果是[阴桃花],你也要吗?”杨旭日问。

“我……”

“会害怕吗?”

“……”

袁峰沉默了。他承认,岑云纵的话让他有些后怕,也有些心神不宁。这时,一双温热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有人从背后将额头抵在了他的左肩上。

“嫂子……”杨旭日听起来很难受,“我很怕,哥哥会把你带走。”

“不会的。”

“可你和之前比起来,差得好大。我总觉得一阵风过来,就要把你吹跑了。”

袁峰眉头皱了起来,觉得这小子怎么就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你这样就过了头了。”他斥责道,“佛门清净地,子不语怪力乱神。当心我锤你脑壳。”

“嫂子……”杨旭日低声问,“我哥他……也让你身火难消吗?”

“恕我不能回答你。”袁峰冷漠道,“非礼勿言,你说话要注意分寸。”

他并不知道,杨旭日的脸色此刻十分阴沉。他抓着袁峰的肩膀,慢慢抬起了头。

“和我住在一起吧。”他道,“这样,就不会再有鬼怪来打扰你。”

“他是鬼怪吗?”袁峰低语起来,“他是吗?”

他好像是,又好像不是。若说他是鬼怪,他很真实,有温度,别人看得见,碰得着,言谈举止,分明活人。

若说他不是,可他能够侵入自己的梦境,引动自己的魂识。而自从跟他相与,似乎……自己的运势就一直在走下坡路。

我是真心爱慕他,还是被鬼气所迷惑?袁峰忽然在想这个问题。

[我……是真心实意地倾慕他吗?]

“你是活人啊,嫂子,你是活人。”

杨旭日的声音很真实,带着生人的气息,能感觉到他肩上那三盏命火灯一定烧得很旺。

袁峰忽然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哥哥他……不肯去见小旭。]

[每次问他,他都尽所能的回避。]

他为什么不去见小旭?他为什么要回避小旭?他在顾虑什么呢?

“难道……”

不是[不肯],而是[不敢]?

杨旭日,从名字,到人,都是陽气极旺的存在。他的身边,必然没有孤魂野鬼叨扰打搅,甚至都没东西敢近他的身。能感觉得到他的气场是干净的。

但杨九天不一样。他一直是阴森诡谲的,就像是被重重怨气包裹着,连同那双金色的眼睛都显得很阴郁。

我的哥哥……其实是[鬼]吗?我跟他……竟然真的是……阴阳相隔,而余情未了吗?

袁峰惊愕地坐着不动,抓着秋千的绳子,觉得像是泄了力。杨旭日感觉到他在微微发抖,抖得让人心慌。

“嫂子……”

别害怕,别害怕。

他实在是太过心疼,慢慢地,从背后将袁峰抱住了。

“小旭,”袁峰却轻声道,“我们找个时间,去纯阳吧。”

我大概……该去找盛君来驱驱邪了。

[或许,这就是他请我去见他的目的之一。]

庭院外,伫立看顾的温辞秋缓慢地转过头,用那双阴沉的眼睛静静地望着不远处那两个人,没有移开视线。

“家主……”

事态在失控,家主。

*********

龙门荒漠席卷起一大片黑沙暴。而在那漫天砂砾之中,一道人影独坐在高高的戈壁之上,沉默地望着那飞舞不停的黑沙。

“我知道。”他喃喃自语着,“我知道。”

能瞒多久,早该说出口,但又不敢说。

他戴着[纱无赦]的面罩,一双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下方的沙尘,接着微微一动。

“有人来了。”

果不其然,从遥远的风沙中走来一道影子。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风露霜华],戴着斗笠,袖子上点缀着华丽的羽毛。他低着头,迎着风沙一步步走来。

隐约可见他墨色的发丝,从斗笠下被沙尘掀起,飘扬在脑后。

他来得突然,在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外。金瞳的男子一直盯着他看,犹如盘旋在沙漠上窥探猎物的鹰隼。

那个人却低着头,一步步缓缓而至,直到伫立在戈壁之下,仰头朝上方看。

他脸上戴着一张东瀛狐面,白色的,绘着红色花纹,看起来像是在诡异地微笑。

“下来。”那人嘶哑道。他的嗓子像是坏掉了一般,听着很吓人。

于是戈壁上那男子徐徐起身,向前一步,直直地从上面坠落下来,却轻盈地落在了沙地上。之后他直起身来,两个人平视着彼此,接着——

——他们同时伸出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黑沙暴似乎更加肆虐了。暴露在沙尘之中的,是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不同的是一个是金瞳,一个是红瞳。一个如琥珀一般,而另一个像血玉。

“好久不见。”戴着斗笠的男子嘶哑笑道,“我是来……讨回属于我的东西的。”

也该还给我了,不是吗?

另外一人看着他,半晌后,微微点头。

“好。”

你拿走。

突然间对面那人猛抬起手,直击向对方的天灵。

唰啦!

没有预想中血光四溅的场景,只有轻微的碎裂声传来。金瞳男子闭上了眼,他的眉心开始出现裂痕,一点点蔓延、扩散,直到覆盖了整张面孔。

砰地一声脆响,那张脸猝然碎裂。无数薄薄的碎片散落一地,而那张被击碎的面具下,隐藏着一张惊为天人的面容。似乎温和,似乎淡泊,也似乎举世无双。

“杨九天。”

在对方嘶哑的嗓音里,杨九天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他金色的瞳孔与他的面孔几乎完美搭配,器宇不凡,冰冷寒冽,着实英俊得惊世骇俗。

“[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他面前之人摘下斗笠道,“阿九,不得不说,你可不是个俗物。”

或者,我该称呼你另一个名字……

“[鬼王杨烛]。”

沙暴又席卷而起了。

无数砂砾组成的黑色绸缎徐徐张开,在沙尘中扩散向四面八方,仿佛遮天蔽日般的重重帷幕,揭露出魂鬼之影的冰山一角,寒气迫人。

而在那风沙之下,鬼哭声凄厉传来,一道漆黑的身影骤然悬浮在半空,深蓝色[离魂幽梦]的披风猛地展开,裹挟着那威武又阴森之人,居高临下地俯瞰来者。

他的眼眶里看不见眼珠,只闪着暗金色的光芒,缭绕着黑雾,煞气十足。

[千年铁树开花易,一入酆都出世难。]

“薛归海。”那幽魂冷冷道,“好久不见。”

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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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策佛穿越]携我小僧走长安(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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