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话音落后,便让开了脚步。唐飞羽走过去,像要宰杀什么猎物一样,抓住那天策的花翎把他拎起来。
袁峰看清了那小天策的脸,惊讶于他竟然好看到这个地步,面颊骨相极佳,瞳孔熠熠生辉。他不阴柔,不邪魅,分明正气凛然,却生得太漂亮了。
“不错。”唐飞羽懒懒道,“确实好看,是个上等药材。”
那天策被堵着嘴,一言不发,只是凶狠地盯着飞羽,眼神寒得像利刃,透着强烈的厌恶。
唐飞羽拿掉了堵着他嘴的东西,瞬间他便张开口,险些咬到飞羽的手指。
随即啪地一声,他脸上就挨了重重地一个耳光。
“狼崽子。”飞羽阴沉地盯着那小天策道,“就算会咬人,把獠牙拔了也只是个小崽儿。”
荼蘼端过来一碗药汁。飞羽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口,把一碗药汁都给他灌了进去。然后荼蘼又拿来了一些木头杯子,里面似乎装着五颜六色的毒酒。飞羽拿起杯子,一杯接一杯地全部给那个天策灌进口中,强迫他咽下去。
大约是他动作太生猛,那小天策呛得直咳嗽。飞羽将他扔在脚下,任凭他咳嗽着,伏在地上微微颤抖。
“有趣。”他道,“这种宰杀的活,还是我来最合适。”
随后袁峰就看到那唐门手指一晃,甩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他们要杀人!]他立刻用唇语跟叶卿寒急道,[这小军爷会死的!]
[不干你的事情,你不要多管,]叶卿寒剧烈摇头,[你不是那群人的对手!]
但袁峰心急如焚。如此滥杀无辜,未来必遭恶报!断不能袖手旁观!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却被叶卿寒猛地拽住,死死按着他不让他动。
竹楼内,那唐门再次用黑布勒住那小天策的嘴,然后扯着他的头发把他提了起来。
“阿荼,这些药足够了?”唐门问。
“可以了。”荼蘼点头。
“很好。”飞羽皱着眉道。
接着,他就熟练利落地将刀放在那天策的脖子上,刀刃横在他动脉处,突然用力一割。
那唐门显然是个老手,他的力度和位置掌控的都非常好,鲜血没有溅得到处都是,而只是顺着伤口流淌下来,落得满地都是。
那天策顿时就抽搐起来。他抖得厉害,牙齿把黑布都咬出了窟窿。在无法言明的剧痛下,他就像羔羊一样任人宰割。
飞羽像个见怪不怪的屠夫。他按着对方的盔甲,用刀尖翻开伤口,扩大创痕,隐约可见血肉下的白骨。
荼蘼拿了一只陶罐,放在伤口下,将那些鲜血收集入罐子之中。
袁锋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奋力挣扎着,说什么也要冲过去救人。但他却被叶卿寒死死地按住了,无声地警告着袁锋不要靠近。
[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他刀法太快,已经来不及了,你救了也是白救!]
[所以就这样看着他们把他弄死吗?]
[你打得过吗?你只是去送死!!这些人一看就杀人不眨眼你觉得你打得过谁?]
[我管不了那么多!]
袁锋怒从心中起,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把甩开了叶卿寒。
他跳下来,朝那两人冲过去,一下子撞开了虚掩着的竹门。
“住手!”袁峰愤怒道,“你们放开他!”
浓烈的血腥味散布在房间里,夹杂着有些苦涩的药草香。屋子里的人都转头看着他,却似乎没人意外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那一瞬间,袁峰突然觉得自己也许又被设计了。
“哟,是你啊。”飞羽看着他道,“居然还活着,真是让我意外。”
“废话少说,你们放了他。”袁锋怒道。
飞羽哼了一声,竟是连看都懒得再看他。
“不想死就快滚。”
“你们放了他!”袁峰发火道,“滥杀无辜算什么本事!不就是为了救那家伙吗?你们冲我来啊!”
“看来,你想跟我练练?那我可求之不得。”
飞羽狞笑着,转身朝他走过去。但袁峰却趁他挪步的空挡,扑过去扶起了那个小军爷。他将手死死地按在对方的脖颈上,眼看着他喉咙不停冒血,着实触目惊心,不知来不来得及救。
“你们这些——草菅人命的疯子!”
袁峰恶狠狠地呸了一声,飞羽却冷冷地盯着他,抬起了千机匣。
“你如果敢带他走——”
“我敢。”
袁峰把那个小天策拽了起来,森然地看着那唐门,一步都不退。
“不是已经有我做药引了吗?为什么不杀我取血?”他质问道,“你要杀我尽管杀,我无所谓,但是滥杀无辜不会有好结果的!”
飞羽扣动了千机匣的扳机。荼蘼却突然用苗语吼了一句什么,立刻飞羽就站住了,但却露出了十分凶残的表情。
荼蘼又说了几句苗语,语速很快,似乎很焦急。飞羽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但接着他却退到了一边,不说话了。
“大师,我们暂且没时间在此地纠缠。”荼蘼收回罐子,将它盖好,“血也取够了。这小军爷可以交给你,至于他能否活命,就看造化了。”
“给他止血!”袁峰急道,“快给他止血!”
“我要先去找阿九。他那边……拖延不得。”
荼蘼转身要走,袁峰却起身试图拦他。
“他又怎么了,他白天不是还好好的?这是又怎么了?”
“他状态很差,再不救他,真的就药石罔顾了。”荼蘼道,“他不肯再伤你,我们别无他法,只能——”
“费什么话!这不通事理的聒噪秃驴真的烦死了!”飞羽烦躁道,“干脆把他也杀了!大家清静!”
他终于忍不下去了,抬手就要杀袁峰,荼蘼心中一急,却已来不及阻止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屋外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只见一道金色的影子骤然现身,一下子斩碎了屋门。
“[风来吴山]!”
那道身影如龙卷风一样迅猛,瞬间便摧毁了半个屋子。只见叶卿寒扫开了飞羽的千机匣,冲进来一把抓过袁峰,借着招式的威力冲了出去。
袁峰还抓着那个小军爷,也一同被扯了出去。他借着惯性将那天策背在背上,同叶卿寒一路疾驰,欲寻人尽快给那人止血。
但五毒实在太大了,似乎走多远都不算远。还没来得及找到人,袁峰就感觉自己背后那家伙已经越来越冷了。
不断有鲜血渗出,浸湿了他的袈裟。袁峰停下脚步,试图回头看那天策是否还活着。
“大师……”他背后的人突然嘶哑地开口了,“放我下来吧……”
袁峰愣了一下,接着小心地转身,将对方放在了一块大石头上。这个天策自己捂着脖颈,眼珠乌青,脸色惨白的可怕。
叶卿寒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金疮药,走上前小心地清理伤口,为他敷上。
“如果意志力够强的话……也许还能活命。”他低声道。
“这……”
“咳咳……不必在意了……多谢二位……”那天策喘息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到这里……足够了……”
他压着脖颈,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地走着,试图朝丛林方向去。但他浑身上下鲜血淋漓,没走几步,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袁峰急忙上前抱住他。那人的体温越来越冷,袁峰只能努力暖着他的身体,听着他那微弱的呼吸声在耳畔起伏。他真的不知道这个人还能支撑多久。
“你别死啊……别死……”袁峰在他耳边说,“是我的错,是我不够果断……我来的太晚了。”
那天策缓缓抬手,抓住了袁峰的手臂。他强撑精神,用手指蘸血,在袁峰的掌心写了一个“谢”字。
之后,他对袁峰笑了笑,突然就栽倒在他的肩膀上,没了气息。
袁峰看着他,久久地看着。随后,一股难以平息的愤怒蒸腾而起,让他的眼珠微微烧红了。
“小寒,你是我的护卫,对吧?”他道。
叶卿寒愣了一下,但继而神色一凛。
“是。”
“你带上他,去主城找大夫,能救就救,不能救……就找个地方埋了。”袁峰道,“现在就去。”
“那你呢?”
“我还有点事要办。”
袁峰说着,回头朝向了那远处的竹楼。叶卿寒心头一惊,想阻拦他,却莫名被他身上的无形气场所震慑,一时居然无法下决心阻止。
“大师……”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信我。”袁峰道,“你按我说的做,听话。我办完了事,会来找你。”
“可是……他们……”
“救人要紧,我只能信得过你了。”
袁峰说着,握住了叶卿寒的手。
“权当是我要求你做的。我会给你报酬的。”他道,“自己一路小心。”
叶卿寒握紧了他的手。之后,他认真地盯着袁峰看。
“大师,你要活着跟我汇合。”他道,“我去想法子救他,你也不能食言。”
“绝对不会。”袁峰冷冷道,“我现在脑子清醒得很,我再也不会为了别人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叶卿寒点头。他半跪下来,袁峰将那天策放在他后背上,接着那藏剑便运起大轻功,一路朝成都镇方向而去了。
袁峰目送着他消失在夜色中,自己则缓缓站了起来。他将手伸向背后,甩出自己那柄禅杖,回身朝来时路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