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卿寒惊恐地看着两条蛇慢悠悠地朝自己过来,吓得疯狂挣扎起来。
“你要做什么!”他大叫,“滚开!别碰我!”
袁峰一见,以为水封魂要杀小寒,急得了不得。但水封魂却抬起手,立刻一条藤蔓便窜出来捆住了他的嘴,让他呜呜咽咽地说不出话来。
“别急,一个一个来。”水封魂笑道,“先让你看看大致怎么个过程也好,稍后你也有个经验。”
叶卿寒眼看着蛇越来越近,耳朵都吓红了,咳嗽着吐出一口血。
“不……”
那两条蛇来到了他身边,朝他吐着信子,上下打量着,像是在挑哪处地方下毒。
冰凉的蛇尾扫过叶卿寒的面颊,他控制不住,打了个战栗。
“你敢!”他冲着水封魂,目眦尽裂,“我看你敢!”
“当然敢。”水封魂惬意地吐着烟圈道,“怎么,唐糠裳什么都不教你啊?”
那两条蛇凑近叶卿寒的脸,蛇信子吐在他脖颈上,嘶嘶出声。叶卿寒挣扎不能,被吓得浑身发抖,瞳孔都缩小了。
袁峰眼看着一条蛇缠在他身上,一条缠在他腿上,已经胆颤得发凉。他狠狠撕咬着藤蔓,想发出声来,但却被牢牢捆着,只能呜呜地骂人。
叶卿寒已经快吓哭了。他甩也甩不掉,挣也挣不脱,疯了一样挣扎,手腕被吊着,几乎要脱臼。
就在这时,袁峰狠狠撕烂嘴里的藤蔓,一股苦涩的汁液弥漫开来。他吐了一口,终于可以说话了。
“你放了他!”他吼道。
水封魂却露出了一个狞笑。
“啊啊啊啊!”叶卿寒突然大叫起来。只见一条蛇猛地窜过来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疼得他手上用力,咔嚓一声右手腕便脱臼了。
“小寒!”
叶卿寒发着抖,整张脸疼得煞白,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但随即,他却看着水封魂,露出了狠戾的眼神。
“士可杀,不可辱!”叶卿寒怒道,“老子宁可死!”
他说着就张口,显然要咬舌自尽。袁峰没料到他性子有这么烈,当时就慌了。但水封魂只是坐着不动。
“你想死,得先问过我。”
水封魂抬手一指,便有藤蔓勒住叶卿寒的脸,阻止了他行为。
袁峰觉得自己实在是承受不住了。这地方阴森压抑,满是毒虫。饶是一身正气的正道栋梁,只怕也受不了这样被折腾。
“你放了他吧,算我求你。”他对水封魂道,“你冲着我来。”
“别急啊。”水封魂却笑道,“好戏还在后头呢。”
袁峰心说好戏,什么好戏?但接着,他听见叶卿寒发出了一声嘶哑的低吼。
转头看时,只见那藏剑眼神凶恶,瞳孔泛红,竟有些毒化之态,看着有些骇人。
“你对他做了什么……”袁峰难以置信,“你要把他做成毒人?”
水封魂只是抽着烟,又朝袁峰喷起了烟雾。他一直在笑,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接着,叶卿寒就被藤蔓吊着,缓缓朝袁峰靠了过来。
“如何,是不是很饿?”水封魂道,“吃了他。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他将袁峰的蛛网微微后仰,让他躺在了上面,无法挣脱。而叶卿寒被吊在他上方缓缓下放,之后解开他那没脱臼的左手,让他靠近了袁峰。
叶卿寒喉咙里呜呜作响。藤蔓放开他的脸,袁峰则看清了他的眼睛,瞳孔闪烁着红光,呼吸逐渐加重。看自己的时候,那眼神有些……
“哥……”叶卿寒开口了,声音竟有些不太像他,“我想……”
袁峰咬紧了牙关。
“他年纪还小啊,水封魂!”他转头道,“住手吧!”
“我记得你们的教派,不是有舍身饲虎的典故吗?”水封魂抽着烟道,“你为何不也发发慈悲,喂养了这头猛兽?”
“为什么?”袁峰难以置信道,“你为什么……这么针对我?因为我是唐糠裳的好友吗?”
“不是。”
水封魂喃喃着,却收敛了笑意,只是望着袁峰看。
叶卿寒已经越靠越近。他低头看着袁峰,身上的血已经低落在了袁峰身上。
“哥……”他低声说着,像是在恳求。
袁峰有些绝望。接着他感觉到叶卿寒的左手抓住了自己的肩膀。
“小寒,清醒点,你是中蛊了。”他道,“别输给心魔。”
虽然他知道这么说大概无用。但就算如此,该说也还是要说。
“他不中用。现在看你了。”水封魂懒散地看着他,把玩着手中的水烟,“大师,你又能承受到什么程度呢?”
袁峰忽然觉得,这个人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导致他好像有些失心疯了。
“这样做你能得到什么?”他问,“还是说你只是看着,就……”
“满足感。”
水封魂没有在笑,只是眼神极淡地盯着袁峰看。
“[世人皆惧断肠物,不见最毒在人心。]”他对袁峰道,“许多东西本不该存在,却又不得不存在。许多情本不该有情,却也不得不起心动念,以至于万劫不复。”
[情执],会让人忘却本心。
叶卿寒已经靠近了袁峰。他贴近袁峰的耳廓,抓紧他的肩膀。
袁峰已经有些认命了。他朝水封魂看去,却看见了他那双幽暗的眼睛。他的眼里有怨毒憎恶,也有冷漠疏离,也有难以化消的执念,覆盖着他整个瞳孔。
他有一双网罗密布的蓝灰色眼睛。
袁峰觉得,这根本不是人的眼睛……这是蛊虫的眼睛……蛇蝎的眼睛……
他叹了口气,认命般闭上了双眼。
但接着,袁峰就感觉到上方身影一动,只见叶卿寒猛地抬头,狠狠一口咬在了他自己的左手腕上。
顿时伤口便鲜血淋漓,把袁峰吓得不轻。但叶卿寒的眼神却清晰了很多。
“我不会害你。”他对袁峰道。
突然间,一股沛然的气场便从他身上爆发出来,如此深厚的修为,震得四周的岩层嗡嗡作响。接着他用力一扯,骤然扯断了吊着他的藤蔓,猛地翻身落在了地上。
水封魂神色变了。叶卿寒活动着手腕,咔嚓一声接好了自己脱臼的右手。他擦着嘴角的血迹,咳嗽着,甩出重剑,一把砸在了地上。
“妖孽!”他吼道,“受死吧!”
重剑被他猛然扯起,举起来跃上半空朝水封魂疾驰而冲,欲杀了他再破那蛛网。
但水封魂立刻翻身跃起,幻出虫笛,在半空旋转吹奏。叶卿寒煞气十足,与他在半空杀做一团,两人让你来我往,招招皆不留情。
袁峰试着从蛛网上挣开,但百般挣扎皆无用。他心知叶卿寒身上有伤,不能这样拼命,否则的话只怕会出大事。
“小寒!跑啊!”他喊道,“脱离了就跑!别恋战!快走!”
“我不走!我要救你出来!”
这傻子!袁峰气得要命,还不走,非要留下来一起送死,死了都没人收尸!
“水封魂!你到底是谁?”他突然喊道,“你是不是认识我?或者说……你认识玄寂?”
水封魂正用蛊笛扫开叶卿寒的杀招。他的眼中泛起了蓝色的光芒,抓着笛子的手指渐渐攒紧了。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停在了半空,脸色骤然变了。叶卿寒落在地上,剧烈咳起血来,想动却也有些动不了。
“怎么回事……”
他吐了口血,缓缓半跪在了地上。
水封魂悬在半空。他眼中的蓝色光芒越来越盛。
“你为什么在这里!”他突然嘶哑道,“你为什么会来!你!荼蘼!”
话音落,一股幽暗的花香就徐徐传来。顿时所有的蛛网都变成了飞灰,毒虫们也开始四下逃散。袁峰终于挣脱了束缚,落在地上。他听到了有蝴蝶振翅之声,夹杂着苗疆笛子独有的韵律越来越近。
“我的猎物,我自然随时都知道动向。”一个清冽的声音由远及近,平和自然,“[情执]会让人忘却本心没错,所以你也要为了满足自己的[情执]来折磨无辜之人?”
幽兰的碧蝶旋转着来到洞中,上下翩翩而飞,将修为注入到袁峰和叶卿寒的身上。顿时袁峰就觉得轻松了不少,感觉道伤口在慢慢愈合,力气也在逐渐恢复。
转头看时,只见一柄蓝色的武器被搁在一个人手臂上,正是五毒补天心法的[龙骨铃音]。踏着蝶翅而来的人穿着一身破军苗装,站在洞中的幽光之下朝这边看了过来。
那人是个年轻男子,二十多岁的年纪,眉心装饰着苗族的银饰。随后他微微仰头,朝向了上面唯一没有断裂的蛛丝,和悬在其上之人。
“下来吧。”荼蘼道。
水封魂没有动。他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下来。”荼蘼又说了一声,“你知道,我不喜欢说第二次。”
“我讨厌你。”水封魂对他道,“荼蘼,我讨厌你。”
荼蘼看着他,好半晌之后,垂头叹了口气。
“大师,抱歉。”他对袁峰道,“是我管教不严——”
“不准道歉!”
水封魂一个转身跳了下来,身段柔软,语气却很凶残。
“为什么要对他道歉!”他冲荼蘼吼道,“他配吗!”
荼蘼不做声了。他沉默着,一言不发。袁峰将叶卿寒扶起来,不知眼前是何状况,也不敢多言,只能沉默地作壁上观。
水封魂看着荼蘼,神色却越来越厌恶。他突然上前狠狠推了荼蘼一把,把他推得一个踉跄。
“我真的讨厌你这副样子!”水封魂怒道,“隐忍能有什么好结果?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他们不配!”
“这跟你……没有关系。”
“我真的很讨厌你!”水封魂气得大叫,“我最讨厌你了!我讨厌你!”
他狠狠地撞开荼蘼,轻盈地跳到石头上,沿着洞口的光离去了。
荼蘼依旧一言不发。过了一会,他才转头朝向袁峰,再次说了抱歉。
“见笑了。”
他还是那种平和的样子,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阿荼……”袁峰却低声道,“原来……你就是荼蘼。”
“大师知道我是谁?”荼蘼问。
“知道。”袁峰点头,“你是杨九天的朋友。”
荼蘼的眼帘动了一下。他看着袁峰,算是默认。
“既如此,再告诉你一件事也无妨。”他平静道,“其实,我也是唐糠裳的前情缘。”
袁峰直接喷了一口血。他这是惊吓过度。叶卿寒也吐了口血,急火攻心,直接晕了过去。
那藏剑看着瘦,实则还有些分量。袁峰手忙脚乱地抱着他,却吓得声音都抖了。
“你你你你你你——”
荼蘼叹息着,转了转手上的虫笛。
“水封魂是我的孩子。”他道,“我替他跟你道个歉。很对不住。”
“你……”袁峰上下打量着他,“你……你多大年纪……”
“二十四岁。”
“这可能吗?”袁峰指着水封魂离去的方向,难以置信,“他看着至少十八岁了!”
“他是个毒人。”荼蘼轻声道,“我用自己近一半的血……制作养大的毒人。和我算是血脉相连的。”
袁峰牙齿开始咯咯作响。他觉得莫名有点……恐怖。
荼蘼看着他,眼神很淡,但又很平静。
“走吧,大师,跟我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