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所谓的人好，也不过是因为当初有过那么几面之缘。不过如今这情形……够戗能救。
“认识的？”阿九眯起了眼睛。
“只见过一次。”袁峰讪讪地说，“他就是那个……那个……丐焦贩。”
“哦，丐焦贩……”阿九在魂虚里见过，是个嘴皮子很伶俐的丐帮。
“大师！”丐焦贩哭唧唧地梨花带雨，“大师你救我啊！”
“你偷我钱啊，”袁峰却一把抢走他手上的钱袋，“我说，咱俩好歹也算相熟了，你怎么还偷我的钱呢？”
“我没看出来是你啊！”丐焦贩大哭，“我要是知道，我就不偷了！”
“对，然后去偷别人的。”
“呜呜呜呜大师你就行行好吧！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为了讨一碗饭吃，不得已而为之！大师你是出家人！你不能见死不救！”
“我自己都自身难保，实在力不从心。”袁峰叹了口气，“不过军爷，不然你先让他起来再说话。”
阿九听了，当即捏住丐哥的脖子，把他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之后他找来一块木板，两拳砸出两个洞，把丐哥的手锁进去，又捡了两条生锈的粗铁链，把他捆了个结实。
“痛痛痛！”丐焦贩呲牙咧嘴，“你轻点！”
“穷忍着，富耐着，睡不着眯着。”阿九冷冰冰地给了他一巴掌，“给我闭嘴。”
“大师……大师……”丐哥哭的很惨，“大师你救救我吧，求你了……”
其实他也确实挺惨的。当初曾经给唐糠裳送信，却差点送命，如今干脆成为阶下囚了。袁峰看着他鼻涕眼泪哭一脸，实在不忍，于是转过身当看不见。
“九哥，把他上交官府吧。”他慈悲为怀道，“他犯下这种泼天大祸，我也救不了他。”
“何必上交官府呢。”阿九却阴森道，“直接把他咔嚓了，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有人知道。”
他拿着铁链，目光如炬。那丐哥泪流不止，却被他直接拽着就往城外走，一副要找条河把他淹死的架势。
丐哥哭哭啼啼地跟在他后面不情不愿。他几次三番将求救的视线转向袁峰，袁峰的头顶落下一大滴冷汗，但直着脖子不肯看。
洛阳城内有装饰用的池塘，上面还飘着几只小船。阿九把丐焦贩丢进船里，牢牢地绑在船上。
“替我看住他，我去找同僚报备。”他道，“先把这个家伙扔到大唐监狱里再说。”
他说着就快步离开了。袁峰站在岸上，有点不知所措。丐哥则弱弱地看着他，非常委屈。
“大师……好大师，你放了我吧……”
“我解不开这个链子。”
“大师……”丐哥哭了起来，“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相信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施主，不是我抓的你，我也没权利放你啊。”
丐哥嘤嘤嘤嘤地哭了。袁峰看着没辙，又见他实在哭得可怜，就尝试安慰了两句。但丐哥哭得更厉害了，袁峰怕他鬼哭鬼叫的把同伙引过来，只能跳到船上去，一边捂住他的嘴，一边伸手粗鲁地给他抹泪。
丐哥哭了一会，大概实在哭不出来了，也就不哭了。袁峰没太在意他，一直转头望着水面上一轮圆月的倒影。偶尔有游鱼经过，月亮就开始波动出一圈圈的涟漪。
他正有些出神，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了铁链响动的声音。他转头一看，丐焦贩正手脚并用地把木板抬到自己嘴边用牙啃咬。他咬完木板咬锁链，但一切都是徒劳。
“……你这图的啥呢。牙不要了？”
“我一点都不想去监狱。”丐焦贩郁闷地说。“我刚出来没多久，现在又得滚进去了。”
“为什么进了监狱？”
“……贴小告示……”
我的天爷啊！袁峰抬起手深深地捂住自己的脸。就知道这是个用脚指头想也能猜到答案的问题！
不过，这年头贴小告示都能进监狱，可想而知大唐的治安是多么的……吓人……
那丐哥被捆得百无聊赖，只能哼哼唧唧地抽泣。他大概是头很痒，但是他的手被扣在木板里动弹不得，于是他抬起脚挠了挠头。
“大师啊，”丐焦贩道，“那个大军爷，是你情缘吗？”
“我们看起来……像吗？”袁峰问。
“有点像。不过大师，我记得上次在长安城见你，跟你好的是另外一个军爷啊，这没几天怎么就换了一个？”
袁峰想了一下，觉得他见到的那个人应该是薛九霄。
“……是同一个人。”
“你骗鬼吧。那个军爷长得跟他虽然像，但还是有点差别的。别想骗过我。”
“……施主我不介意现在把你推下去喂鱼。”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丐焦贩急忙道，“我只好奇……我觉得你和上次的那个军爷更配。”
“啊？”
“上次那个一脸正气，不像这个一脸邪气。”丐哥努了努嘴，“大师，我赶脚这个不太像好人，你要小心点。”
“对，他不是好人。”袁峰没好气地说，“但至少他没偷我钱袋。”
“哎呀大师，你就别小气了嘛！看在我好心提醒你的份上，你就帮我解开吧！”丐哥一脸哀求，可怜兮兮地凑过来求帮忙，“大师，我发誓，我真的再也不干了，我改邪归正弃恶从善从今天开始扶老奶奶走官道！”
“这话跟我说没用的。”袁峰摆手。
“好大师！大师我求你了啊你好秃一生平安啊！”
眼见着丐哥要来个猛虎落地式，袁峰怕折寿赶紧扶起他。但丐哥却将那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瞪得老大老大。
“大师，你要是不放我……你就给我松松绑吧……”他哭道，“勒得太疼了！松一圈就行！”
袁峰心说松个腿，我才不上你的当。但是望着丐焦贩那闪烁着泪光的眼睛，又有点于心不忍。
松一圈应该不会就跑了吧……他想着，犹犹豫豫地抬起手，试探性地碰了一下那圈锁链。
但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拍上了他的肩膀。
“宝贝，你在做什么？”
袁峰顿时有种被捉人在床的感觉。他汗津津地回过头，只见阿九正阴凄凄地蹲在他背后，挨个扫视面前的人。
“我同僚马上就来了。我也都预备好了。”他道，“于是呢，我刚来就看见你准备放跑我的猎物。”
“九哥你误会了——我其实——”
啪啦！
木板碎裂的声音骤然响起。丐焦贩突然一个纵跃，身影一闪即逝，跳进水里就不见了。只剩下他的吼声远远回荡在水面上
“大师——师——你的好心——会有好——报——报的——”
阿九的手还停在袁峰肩膀上。但是袁峰此刻却死都不敢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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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九哥……我啥也没做……”
在从洛阳去洛道的路上，阿九骑着马，袁峰坐在后面，一边抱着他的腰一边哭哭啼啼地跟他忏悔。
“哥哥……”他像丐焦贩一样呜呜咽咽地哭，“哥哥你明鉴啊……我真的啥也没做……他自己跑的……”
阿九只是不说话，脸色铁青，显然动了大气。
袁峰好哥哥亲哥哥的叫了一路，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就算是讨好般地搂他的腰，也换不回一句温存软语。
“哥哥……”
阿九策马跑了一路，他就在背后哭了一路。直到离开洛阳，站在洛道的码头边时，阿九还是不搭理他。
那之后他将马安置在马厩里，换了船预备继续走水路。事情都被办的妥妥当当，袁峰就站在一边可怜兮兮地看着，但他的哥哥根本就不管他。
船夫示意袁峰上船，他只能抽泣着先坐了进去。之后他看到阿九把行礼放进船舱里，然后也坐进来，就在他对面。
接着，阿九就手臂一抱，二郎腿一翘，冷冰冰地盯着大师看。
终于搭理自己了，虽然……吓人极了。
袁峰知道他很愤怒，但此刻一时半会想不到补救的方法。所以他只能战战兢兢地看着阿九。
这年头的军爷啊，一生气可真吓人……
“哥哥……”袁峰可怜兮兮地对着手指，试图补救。
阿九盯着他，一言不发。
袁峰表示这不行，再被他这么看下去，怕不是给不了一个说法，就要把我送进大唐监狱……于是他思前想后，突然觉得这时候可以学一学丐焦贩。
俗话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么一想，他立刻做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眼眶含泪，厚着脸皮抱住了军爷的大腿。
“这位将军很帅——”
“没用。”
“军爷你真威武——”
“妄言。”
“哥哥大人——”
“免了。”
袁峰哑口无言。他咬了咬牙……决定是该用杀手锏的时候了！面子是啥！尊严是啥！骨气是啥！在生命安全面前都只能扔进坟里了！
于是他把衣襟一扯，朝船底一跪，趴在阿九的大腿上卑微地博取他的怜惜。
“哥哥……”
他轻轻咬着自己的手指，枕在阿九的腿上看他。
“哥哥疼疼我……”
阿九忽然咳嗽了一声，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随即就有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淌了下来，袁峰觉得不对劲，立刻拉开他的手，却发现他流鼻血了。
“好啊，”他一脸冷笑，“原来哥哥真的喜欢这种啊？”
阿九抬起手，掐住袁峰的脖子，把他拽了过来。
“这船你来划吧。”他对袁峰道，“你不用船桨，真的。”
袁峰的脖颈很软，一只手刚好能掐住半个，捏着他的咽喉让他不敢乱动。
“哥哥要是把我掐死了，我可连船都划不了。”
“不会掐死你的，我舍不得。”阿九道，“但我知道你喜欢。”
他手指用力，掐得袁峰头颅扬起，险些背过气去。但就在快极限的时候，阿九又松开了他，看着他大口喘气的样子，颇有些心满意足。
只是他的鼻血止不住，甚至滴在了衣服上，看着有些吓人。这时候船夫来了，看到他这个样子，以为他让这和尚给揍了，赶紧沾湿了布巾为他冷敷。
“有话好好说，别打架。”船夫关切道，“这夫妻从来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没有啥是过不去的坎。”
阿九用布擦着鼻血，却笑了起来。
“师傅从哪看出来我们是夫妻？”
“嗨，藏不住的。”
相处久了，一看就看得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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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狐语-浮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