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读完信,揉成一团,扔到地上,他皱着眉头,眉宇间显露出几分烦躁。
“这薛家的人就这般不中用,连个素昔爱混迹在闺阁中的贾宝玉都拿不下来!”
旁边一亲信名叫曹高者,陪笑道:“大人何必这样在意贾家?不过一没落的世家耳。”
当初强盛时,用两代的王家女笼络就罢了,现在没人没权没地位,内囊也渐被消耗掏空了,何必再搭理他们。
“你懂什么,”王子腾冷冷一笑道:“你以为贾家扶植我起来,把武将资源过度给我,就没留有后手?”
“老荣国公虽没了,可他在军中留下的影响力还在,现在军中那些老人肯听我的号令,是因为贾王两家有姻亲关系,同绑在一条船上,我要是敢散伙拆船,首先就得大出血。”
更不用说,两家还有其他方面的利益关系。
拆伙是不行的,太伤筋动骨,唯一的办法,就是一点一点把贾家吃掉,就像过去吃掉薛家一样。
等贾家成了王家的傀儡附庸,王家拥有了绝对的话语权,其他事情也就跟着解决了。
但现在的情况并不如他所愿。
宁府那边呢,大侄女嫁给贾珍没多久,就一病死了,外姓女人尤氏被扶了正。
而荣府这边,妹妹王氏虽一心向着娘家,可二侄女王熙凤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被贾母笼络去了,成了个两面光的角色。
他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还要留着和诸王公侯爵联姻,浪费到贾家太不值当。
所以只能靠薛家女儿。
起头帮着造势,费了不少功夫,尚未见成效,林如海一来,把他的大计全破坏了。
这该死的冤孽宿敌。
他怎么不死了呢?
另一亲信张继叹道:“大人应知,薛家也是有心无力,缺少筹码。”
薛家是商户,祖上做过官,但早已败落了,论及出身,和林家无法相比,论及亲戚,也没林家同贾家近,若硬碰硬,岂不是以卵击石?
纵有夫人王氏撑腰,可她平日被自己婆婆压得死死的,荣府管家权又被剥夺给了王熙凤,再者,她也不是一心为了金玉,只想借着薛家的手,铲除木石之盟而已。
王子腾显然有更多的考量。
朝堂之中,已分为了旗帜鲜明的三个党派。
以林如海为代表的新皇派,以他为代表的旧皇派,还有以贾家为代表的中间派。
那些中间派,各家势力不强,但却占大多数,是朝廷的基石。
一家两家算不得什么,联合起来的势力却不可小觑。
而贾家作为昔日的八公之首,便具有将他们联合起来的能力,且看小秦氏的葬礼就知道了。
林家势头猛烈,若如此发展下去,迟早贾家被拉到新皇的阵营去。
照此发展,他就危险了。
贾宝玉的婚事看着小,却是新皇和旧皇在掰手腕,也是他和林如海的博弈。
木石胜,新皇大优,他兵败如山倒;金玉胜,旧皇大优,林如海恐再难有回天之力。
他必须为他这一方增添筹码才行。
贾母,林如海,一个国公夫人,一个一品大员,能压住他们的,除了皇上,还有就是,宫里的娘娘!
王子腾顷刻间拿定了主意。
…………
自秦可卿葬礼后,贾政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并不是天生的一本正经、不苟言笑,少年时也曾有一番雄心壮志,想着科举从仕、光耀门楣,但进入官场不久,一腔热血被泼了个冰冷,贪官他不愿意做,清官要有能力有手腕才做得起,他能力有限,也没有那么大的魄力。
从此,不求飞黄腾达,只求有功无过,几十年来,时时如履薄冰,处处小心谨慎,日日勤勤恳恳,年年兢兢业业,生怕自己一着不慎,把荣府带到深渊里去。
可族里有族里的规矩,他管得了自己,管不了宁府。
小秦氏的那场葬礼,恣意奢华,铺张浪费让他心里不甚安稳,后面出殡时的规格,所用的义忠亲王的棺材板儿,包括四王八公均派人来路祭,更让他心惊胆战。
偏偏珍哥儿一意孤行,不听他劝。
他这段日子,吃吃不下,睡睡不安稳,生怕由此引出什么祸事。
幸好几个月过去了,京都风平浪静,看似一切都平息了。
这天是贾政生辰,他因提心吊胆了许久,终于能松一口气,好好热闹放松一下,谁知酒席宴会上,忽有门吏匆匆来报:“六宫都太监夏老爷特来降旨。”
贾政而今已是老鼠胆,闻听此语,吓得手里的酒盅没拿稳,差点跌在地上,旁边的贾赦等亦是如此,因提前未听得任何风声,不知何事,猜又猜不透,更让人惶惧不安。
贾政忙撤了酒席,换衣摆案的来到中门接旨,夏太监来后,也不说何事,只说陛下宣他入朝,在临敬殿觐见,说完,立即骑马走了。
贾政不敢有丝毫耽搁,更衣入了朝,等了许久,却未见到皇上,一时有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来宣旨,说是她的大女儿元春被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
贾政谢了恩,去见了元春,总算了解了事情因果始末。
原是皇上欲大封六宫,宫里老太妃见元春入宫做女史多年,谦俭持躬,泽洽宫庭,便趁着这个时机,向皇上提了一嘴。
皇上素来尊重老太妃,听她如此说,帝心甚喜,因此,着意厚封了元春。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旨意。
皇上体贴宫中女眷思念亲人之情,下旨,以后每月逢二六日期,准椒房眷属入宫请候。
太上皇等闻之大喜,跟着下发谕旨,除了恩准宫嫔亲人入宫探视外,凡有重宇别院之家,还可以上奏请妃嫔回家省亲。
这竟是意料不到的隆恩。
一连串的喜事,将贾政砸的晕晕乎乎,待回了府,贾赦、贾珍、贾蓉等已聚在一起,津津乐道的商议起如何建造省亲别院,贾政忙止住众人,苦笑道:“若要请贵妃回家省亲,恐怕耗资过大……”
没有金刚钻,还是不要揽这个瓷器活了。
依他看,能每月让亲眷进宫探望就很不错了。
“二弟不要如此说,”
一语未了,贾赦止住他的话头,捋须笑道:“现宫中贵妃一共三位,除了咱们家贵妃,另还有吴贵妃,周贵妃。我刚派人打听过,周贵妃家里已动开工,吴贵妃的父亲也派人出城踏看地方去了。”
“到时候,若周吴两位贵妃皆回家省亲,唯有咱们家贵妃落下,岂不落人口实?”
“再说,省亲之事乃是皇上下旨恩准,我等怎可辜负皇上隆恩?要被京都其他名门望族看了,说不得还会在背后笑,咱们堂堂国公府连建造别院的力气都没有。”
对于贾赦的话,贾珍亦是赞同,不过,这是荣国府的大喜事,不需要他们宁府掏银子就罢了。
此时,贾政哪里不明白,贾珍不过是在旁边捶边鼓、看好戏、捞便宜,他大哥贾赦才是肚子里憋着坏水。
说起来,自父亲指定他继承荣国府以来,大哥贾赦便对他有颇多怨言,直至大哥儿子贾琏协理荣府事务,他的长子贾珠早逝,大哥心气方平。
而今,他膝下忽多了一位贵妃女儿,大哥这红眼病又犯了起来。
都是一家子兄弟,何必呢。
如今家计一年不如一年了,他们文字辈的这一代又没有一个特别出息的,大家都是在啃老本。
虽然他们国公府的老本雄厚,够啃,但要慢点啃,总得给子孙后辈留足发展的空间和余地。
万一子孙后辈还是不争气,也能回来跟着啃老本。
大哥却不盼人好盼人坏,巴不得花光积蓄,中公出现亏空,以治他掌家不利之罪。
也不想想,家里不好了,他的滋润日子还有吗?
贾政想了一回,知道此事是必不可免了。
“即使要建造省亲别院,也要以诸事便宜为先,一则耗费有限,二则缩减动工时日,使贵妃娘娘尽早归家探亲,与其另寻别处,不如在府中圈土修建,也可省下买地钱。”
他的话有理有据,贾赦、贾珍等自然赞同。
当下便拿出贾府地图来,圈圈画画,商量着从梨香院前,到贾琏院后,将那一带的建筑全拆了,再往东去,占住宁府会芳园部分,一共三里半地,用于盖省亲别院。
商议罢,命人去画图样,等之后大家再议。
次日,园子图样已得,贾赦、贾政、贾珍、贾琏、贾蓉等诸男人,以及府里一众管事,老赖、赖大、赖二、林之孝、吴新登、周瑞等皆聚于议事厅。
盖园子的总监工就不必说了,老赖虽已鬓须皆白,但精神矍铄,且服侍过贾家三代主子,经历府中无数大小事,此次省亲,非他来监工不可。
赖大、赖二是老赖儿子,如今是宁荣二府的总管,林之孝是大管家,负责管人,吴新登是银库总管,负责管钱,而周瑞则对接外部事宜,负责管物。
各人事宜均已安排妥帖,接着就是商议具体怎么建了。
[1]各方势力设定。
中间派:贾家
新皇派:林家
旧皇派:王家
[2]为何这样设定呢?从原著细节考据:
①首先是林如海,皇上对他极为看重,可以确定是皇上的心腹。
“林如海,当今隆恩盛德,额外加恩,为前科探花;今已升兰台寺大夫,今钦点为巡盐御史。”
②再是王子腾,属于太上皇势力。
“贾雨村也进京引见,皆由王子腾累上荐本,此来候补京缺。”
一个“累”字,已经说明,皇上在防着他,但王子腾还敢这么猖狂,还能不停的升官,说明他受另一派势力重用,原文中,只有一支势力,就是太上皇。
③贾政取王夫人,贾敏嫁林如海,显然,荣国公原给贾家定的是中间派路线。
[3]元春属于王子腾阵营,她的贵妃之位是太上皇给的。
两处细节,元春封妃的消息,很突然,之前她并不得宠;东宫在汉代为太后所居之宫,太后的意思,即太上皇的意思。
“至席前报说:“有六宫都太监夏老爷来降旨。”唬得贾赦贾政等一干人不知是何消息。”
“后来老爷出来亦如此吩咐小的。如今老爷又往东宫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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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封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