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伯特愣愣地盯着忙前忙后的小雄虫,开始怀疑帝国是不是有助理、保姆兼厨师的一体化培训基地,否则他怎么能像变魔术一样把书桌整理好,早餐做出来,还无师自通地和常青对接工作,列出他的日程表。安德烈在给艾伯特配衣服的时候,袖口被人拽住,他一回头,看到艾伯特一脸震惊加深沉,拍拍床边示意他坐下。
艾伯特伸手取下小雄虫脖子上的项圈,看着乖巧坐下的小雄虫,询问的话滚到喉头又咽下去,斟酌再三,放缓语气问道:“这份工作是不是有人逼你做的?若是有人虐待你,你就和我说,虽然我权力不大,但护住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还像少年时那么警惕,习惯把人往外推。安德烈想了想,为师者,最难拒绝的就是又有天分又努力,而且还十分崇拜自己的学生了。自己见多了这种崇拜上将的雌虫和亚雌,演出来应该不难。
艾伯特无比震惊地看到小雄虫在他面前蹲下,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眼神迷离起来:“没有这回事,上将。我是自愿申请成为您的助理的,我看完了你写的所有书,从?三足鼎立局势分析?到?人类遗失的财宝——乌托邦幻想?,我都一字不落地看完了。我是反抗军联盟的拥护者,发誓要投身到改革的事业中。我想到您身边学习,做新世界的接班人。”
说得太好太顺了,使艾伯特有种看前世马克思主义研究论文的感觉。雌虫亚雌有这种想法很正常,毕竟改革就是为他们服务,推翻雄虫的压迫。但作为一个雄虫,怎么能如此狂热地接受把自己放在油锅里炸的言论呢?
“你不怕联盟成功后,雄虫沦为奴隶与繁衍工具吗?”艾伯特问道。
安德烈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反抗军联盟占主导地位的思想是激进派的,提倡以严酷的方式惩罚雄虫,若不是联盟的运转仰赖阿尼尔上将,被俘虏的雄虫可就不是干活和强制洗脑这么轻松了。
若他十岁那年没有被星际海盗劫走,没有遇到艾伯特·阿尼尔,没有往后几年的流亡生涯,没有听心上人讲过乌托邦的故事,他或许会和所有雄虫一样,心安理得享受着特权,娶一堆雌虫亚雌,由着性子欺辱压榨他们。
但那个把自己护在怀里的人在自己心里种下了一粒种子,罪恶感如蚀骨之蛆笼罩着他,使他时时看到自己的丑恶。安德烈不知道自己希望哪一方赢,于是便顺应内心最强烈的愿望,来到艾伯特的身边。
他现在回答不了,于是用了艾伯特书中的一句话:“有道德的新世界缔造者会给旧世界的罪人留一席之地。”
艾伯特被说服了,抚摸着安德烈柔顺的黑发,道:“小雄虫,你叫什么名字?”
安德烈卡顿一瞬,道:“177,以前叫伊万·李斯特。”
“听说你以前是帝国的上尉,而且是个孤儿,名字是系统生成的。我可以叫你安吗,这个名字在人类的一种语言里寓意着喜乐安宁。”
发酸的感觉在安德烈心尖泛开,他向上仰起脸,笑道:“我喜欢这个名字。”
二楼医护人员休息室里,李兰亭将基地所有雄虫的血样归类,一个个放入仪器中,输入一串公式,模拟精神触手的克隆。然而所有血样都失败了,猩红的叉与刺耳的警告音险些让他情绪失控。打开抽屉寻找纸笔时,他的视线对上艾伯特带给他的淡紫色信封。
那信封里只有一张纸,十五种不同的笔迹写着同一句话:“阿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爹爹说你再不回来,就带我去个新地方。”
温和的面皮土崩瓦解,愤怒与仇恨在他眼里打转,他起身将桌面上的东西全部扫开,破碎的玻璃碴在他皮肤上割出一条条口子。听到动静的护士病人们望过来,有人匆忙跑来查看,李医生又挂上温文尔雅的面皮,抱歉7笑着道:“没事没事,刚刚有点晕,一不小心把东西扫掉了。”靠近的人却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以为是冷气调得太大。
艾伯特吃早饭的时候安德烈被叫出去,直到他快要出发都没回来。他放心不下,叫来常青询问。常青支支吾吾不肯说,被上将瞪了一眼,才从喉咙吐出几个字:“他在桑松元帅办公室。”桑松不是个坏人,但半生戎马和帝国的背叛让他对雄虫恨之入骨,在他眼里雄虫的命值不上一粒尘沙,有些反抗军占领帝国领土后屠戮雄虫,或是把他们当军妓活活折腾死,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影响反抗军的名誉就不管。要不是还顾及雄虫有精神抚慰的能力,他或许就是虫族的希特勒,要对雄性赶尽杀绝。
艾伯特进去时,桑松元帅并不在,只有兰斯和在军雌手下剧烈挣扎的安。兰斯拿着一个芯片,艾伯特认出来,那是雄虫为防止不听话的雌虫暴起伤人,植入雌虫皮下的一种东西,要把后颈处的肉割开再把芯片嵌进去,芯片和雄虫的精神力与雌虫的精神末梢相连,一旦雌虫情绪激动或雄虫想要管束雌虫,尖锐的痛楚便会直达大脑皮层。据说有的雌虫痛得用刀划开自己的喉咙,还有雌虫自顶楼一跃而下。反抗军改良了芯片,把它两边的人调换了位置。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艾伯特带着怒气扯开压制安的军雌,凑近时还听到滋滋的电流声,小雄虫脖颈处的皮肤焦黑了一小片。
兰斯抬手阻止军雌们上前,道:“177离您太近,为保证您的安全我在他后颈安一个控制芯片。”
“这里不是屠宰场,雄虫也不是牲畜,他们有基本的人权。你们若不放心带个抑制环就好了,何必割开皮肉装这么个玩意儿。”艾伯特道。
兰斯看着在艾伯特面前安静乖顺的177,不禁气不打一出来。“上将,您别看他现在很听话的样子,实际凶性未驯,前些日子就用强酸把一个雄虫的喉咙腐蚀地血肉模糊。不做安全措施,我不能放任这样一个危险呆在你身边。”
艾伯特感到手心一紧,安似乎有些害怕,手上都不自觉地用力。
“这件事我会向他问清楚。但这个芯片不能装,换一种安全措施。”艾伯特语气虽温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兰斯犹豫一瞬,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细细的项圈,道:“那换这个吧,您需要连接精神力。”
“这个东西的作用是什么?”上将问。
“只是在他想伤害您时释放电流。”兰斯答道。安在艾伯特耳边小声说,“没事,这东西我见过,挺安全的。”
见兰斯一副不戴就不罢休的姿态,小雄虫又说那项圈挺安全,艾伯特做出了让步,拿过项圈,带着安离开桑松元帅的办公室。
小雄虫在兰斯面前挣扎地恨不得从他脸上咬下块肉,在艾伯特拿着项圈靠近时却一动不动,安静地不可思议。上将轻轻扣上搭扣,指腹划过安德烈后颈的一小片皮肤,激得他一抖,呼吸加重一瞬。艾伯特无知无觉,扣上后为他拉起衣领把项圈藏住,轻声说道:“放心,我不会用它的。”
艾伯特不知道这个项圈的用处,但安德烈知道。他低头掩藏眼底的情绪,跟在常青后踏上飞船。今天上将要去和一个想要投诚的帝国官员谈判,飞船上除了他们仨还有飞行员尤利娅、两个外勤刀疤凯斯和小队长阿廖沙。在和兰斯掐起来之前,他们还是进行了一段有点意义的谈话。这是一趟比较轻松且时间短的外勤,就当是给上将放个假。昨天的数据反应上将对你的精神抚慰反应良好,这次你也跟过去吧。
那个项圈会伸出触角扎入皮肤,连接者可以强制挑起佩戴者的**,也可以让佩戴者瞬间麻痹。那个芯片就不一样了,它不仅连接佩戴者和使用者,还连接控制处,安德烈年幼的时候看到一个不堪凌辱尝试逃跑的雌奴,还没跨过栅栏脑浆便迸裂出来。
失重感袭来,飞船进入曲速准备跳跃,常青开始向上将简报联盟给的谈判条件。这次去的是以矿产和娱乐闻名的第六区,首都星周围,和外围的星系不一样,富裕而先进。帝国有18个辖区,每个辖区有□□颗行星,而首都星所在的星系便处于17个星系中心,如同心脏被肋骨包裹,形成严密的防护网。反抗军以十三区为基地,五年内向四周辐射到10,11,12,14,15六个区,烈火焚烧般的速度,使帝国管理层人人自危。与首都星系关系紧密的2、3、4区忠心耿耿,很难撼动,李氏管理的5、7、9三个区和两个新垦地始终中立,于是反抗军要一点点争取剩下的区,而6区的辖官丹尼尔递来邀请函,想和阿尼尔上将谈一谈。
阿尼尔家族在星际殖民时代是帝国功臣,且艾伯特.阿尼尔救济过无数人,还援助过六区修建学校,帝国的共识便是不可对他下手,所以由他来做反抗军的游说人再好不过。
这次邀请让他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刚刚兰斯闹得那一出让他心中警铃大作,给安植入项圈不像是只为了自己的安全,如果是这样那昨晚为何不植入?
飞船弹跳几次,已经靠近六区边缘。安德烈隔着玻璃往外看,恒星的光自后方某处折射过来,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太空里没有空气,什么会反射光呢?
障碍物。
安德烈起身大吼道:“敌袭!6点钟方向,赶紧弹跳!”
但已经晚了,他们的飞船已经被锁定,一颗定位炸弹呼啸而来,尤利娅只来得及弹出救生舱,安德烈迅速解开艾伯特的安全带,揽住他的腰放入其中,关上舱门时朝尤利娅发送了一个坐标,尤利娅也没法多想,立刻将那个坐标设为救生舱着陆点。
24° 9\'34.75\"北 71°50\'31.83\"东,六区C27号矿星。
游戏开始啦
接下来两人的感情会在危难中升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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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