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喧嚣散场时,已是凌晨。林夏被陆沉半扶半搀着回基地,手腕的绷带又渗了点红,是刚才被粉丝挤到时不小心碰的。
“说了别喝酒。”陆沉的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责备,伸手替她挡开迎面走来的工作人员,“医生说酒精会加重炎症。”
“就喝了一小口。”林夏嘟囔着,脚步有点虚浮——不是醉的,是累的。从总决赛登场到现在,神经一直绷着,放松下来才觉出浑身酸痛。
宿舍楼下的香樟树影里,陆沉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不是上次在办公室看到的那个,是个扁扁的药盒,里面装着贴膏,包装上印着“舒缓肌腱炎专用”。
“张医生给的,睡前贴上。”他捏着贴膏的边缘递过来,指尖没碰到她的皮肤,“别用手撕,我帮你……”
“我自己来。”林夏抢过药盒,转身往楼上走,耳尖红得像被晚风烫过。她能感觉到身后的目光,一直跟着她进了楼道,直到声控灯熄灭才消失。
贴膏带着淡淡的薄荷味,敷在手腕上凉丝丝的。林夏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脑子里乱糟糟的——有总决赛最后那波团战的残影,有陆沉替她挡开人群的背影,还有他刚才递药盒时,眼里藏不住的紧张。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陆沉发来的消息:“药别贴太久,四小时记得揭掉。”
林夏回了个“嗯”,放下手机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脖子上的草莓吊坠。是他送的冠军礼物,这些天一直戴着,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像个沉默的见证者。
接下来的一周,林夏彻底进入“康复模式”。每天上午去康复中心做理疗,下午回基地看女子分部的招募简历,晚上则被陆沉按在办公室——美其名曰“战术复盘”,实则是监督她别碰训练机。
“这个叫苏芮的不错。”林夏指着简历上的照片,女孩扎着高马尾,眼神亮得像野草,“以前是街头挑战赛的常驻选手,打野风格跟小雨有点像,敢打敢拼。”
陆沉凑过来看,呼吸扫过她的耳廓,带着点雪松味的须后水气息。“但她的操作稳定性不够,”他指尖点在“失误率”那一栏,“上次挑战赛决赛,她在决胜局空了三个关键技能。”
林夏侧过头,两人的距离突然拉近,鼻尖差点碰到一起。她慌忙往后躲,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那、那再看看别人?”
陆沉的目光在她泛红的耳垂上停了半秒,移开视线,翻到下一份简历:“这个叫陈曦的,辅助出身,擅长视野布控,以前是雷霆战队的青训生,因为‘女性不适合辅助’被刷下来的。”
“什么歪理。”林夏皱眉,“辅助看的是意识,跟性别有什么关系?”她拿起笔,在简历上画了个草莓标记,“这个必须招,我带她。”
陆沉看着那个歪歪扭扭的草莓,突然笑了:“你画标记的习惯,跟大学时一模一样。”
林夏愣了愣。大学时他们一起做设计作业,她总在喜欢的方案旁画个小草莓,被他笑“幼稚”,却每次都能精准记住哪个是她的心血。
“那时候……”她想说点什么,手腕突然传来一阵抽痛,是刚才翻简历时动得太猛。
陆沉的脸色立刻沉下来,伸手按住她的手腕:“说了别用力。”他从抽屉里拿出按摩仪,调到最低档递过去,“按十分钟,不许再碰简历。”
“可是……”
“听话。”他的语气软了点,带着点哄的意味,“女子分部的事有王姐盯着,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伤。”
林夏看着他眼里的认真,把到了嘴边的“反驳”咽了回去,乖乖接过按摩仪。
下午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办公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陆沉在处理文件,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林夏的按摩仪发出细微的震动,像在打节拍。
“陆沉,”她突然开口,“你为什么非要建女子分部?”
他抬笔的动作顿了顿,过了会儿才说:“七年前,你第一次跟我说想打职业,我去查了所有战队的招募信息,女性选手的比例不到3%。”他的声音很淡,却带着点涩,“他们说‘女孩子反应慢’‘扛不住压力’,我当时就想,总有一天要建个地方,让你们不用听这些废话。”
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从不知道,他为她那个随口说的梦想,记了这么多年。
按摩仪的震动停了,陆沉伸手替她关掉,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腕内侧,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该去做理疗了。”他站起身,没看她,“我让司机在楼下等着。”
康复中心的白墙上,挂着新贴的宣传画——是星痕夺冠的合照,林夏站在中间,手腕缠着绷带,笑得却比谁都亮。张医生给她做电刺激治疗时,笑着说:“陆总昨天来问了半天,说能不能把你的康复计划做成模板,给女子分部的小姑娘们参考。”
林夏的脸颊有点发烫:“他就是……闲的。”
“是吗?”张医生调大仪器强度,“那他也不用天天盯着你的康复数据,半夜还发消息问‘她今天的肌腱活跃度达标了吗’吧?”
理疗结束时,林夏在门口碰到了苏芮和陈曦。两个女孩穿着星痕的队服,手里捧着草莓蛋糕,显然是特意等她的。
“夏夏姐!”苏芮把蛋糕递过来,脸上带着点腼腆,“我们听说你喜欢草莓味的……”
陈曦跟着点头:“以后请多指教!我们一定好好练,不给你丢人!”
林夏看着她们眼里的光,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陆沉时的自己——也是这样,揣着一腔孤勇,觉得只要敢拼,就没有打不下来的野区。
“不是‘不给我丢人’。”她接过蛋糕,笑得眉眼弯弯,“是为你们自己打。”
夕阳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株刚栽下的幼苗,带着破土而出的劲儿。
回基地的路上,林夏打开蛋糕盒,挖了一勺放进嘴里。甜腻的奶油混着草莓的酸,在舌尖化开时,手机突然响了。是陆沉发来的照片,是他办公室的白板,上面写着“女子分部首期训练计划”,落款处画了个小小的草莓,旁边标着一行字:“等你回来定稿。”
林夏看着那个草莓,突然觉得,手腕的疼好像也没那么难忍了。
她挖了一大勺蛋糕塞进嘴里,对着手机屏幕,轻轻说了句:“好啊。”
晚风穿过车窗,带着夏末的热意,吹起她额前的碎发。手腕上的贴膏还在发凉,心里却暖烘烘的。
她知道,养伤的日子还有很长,女子分部的路不会好走,那些关于“性别”的质疑也不会轻易消失。
但没关系。
她的野区,她要自己守。
她的梦想,有他一起圆。
至于那些没说出口的话——
林夏舔了舔嘴角的奶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