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决赛场馆的灯比想象中更亮，亮得能看清观众席最后一排的人脸。
林夏坐在替补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护腕上的草莓刺绣。首发的小雨站在舞台中央，对着镜头鞠躬时，耳朵红得像熟透的果子——和三年前第一次登场的自己，一模一样。
“别紧张，正常打。”林夏在选手通道最后拍了拍小雨的肩，递过去一颗草莓糖，“含着，能稳手。”
小雨攥紧糖纸，用力点头：“嗯！夏夏姐，我等你上来！”
比赛开始的哨声响起时，林夏的心跳比自己上场还快。极光战队的“幽灵”打野果然名不虚传，三分钟不到，就借着河道蟹的视野盲区，绕后抓死了小雨的红buff，第一波节奏被死死掐住。
“啧，这打野够阴的。”阿莽在语音里骂了句，操作着上单往野区靠，“小雨，我帮你守蓝。”
“不用，我去反他红。”小雨的声音带着点抖，却透着股狠劲——是林夏教她的，“被抢野就反打，别让节奏断了。”
林夏在台下松了口气。这姑娘看着软，骨子里藏着股野劲，像刚破壳的小狼，知道往哪儿下口。
但“幽灵”的经验显然更老道。他像算准了小雨的反野路线，提前在红buff草丛插了真眼，配合中单包夹，又收下小雨的人头。
“二血！极光战队再拿一分！”解说的声音带着兴奋，“小雨的节奏彻底乱了！”
观众席响起惋惜的叹息，林夏放在膝盖上的手悄悄攥成了拳。她看到小雨复活后，手指在键盘上顿了半秒——那是紧张到忘了操作的征兆。
“暂停！”教练突然喊停，对着麦克风道，“调整战术，小雨回防，阿莽带线牵制。”
小雨跑回替补席时，眼眶红得像兔子：“夏夏姐，我……”
“没事。”林夏递过水瓶，拧开瓶盖递到她手里，“他在骗你入套。看这个位置。”她飞快地在战术板上画了个圈，“他的红buff刷新时，肯定会在这里蹲你，让辅助去插假眼，你从三角草绕，反蹲他。”
小雨盯着红圈，眼里的慌乱慢慢褪去，重重点头：“我知道了！”
比赛重新开始，小雨果然抓住机会，在林夏标红的草丛反蹲成功，拿下“幽灵”的一血。
“漂亮！小雨这波反打太关键了！”解说的声音拔高，“这波思路，有Shadow当年的影子！”
林夏在台下笑了，刚想抬手鼓掌，手腕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是刚才攥得太用力，旧伤被牵扯到了。她下意识地往回缩手，却撞进一道目光里。
陆沉站在教练席侧后方，手里拿着她的备用护腕，眉头微蹙，眼神里的担忧藏都藏不住。见她看过来，他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手腕，又比了个“放松”的口型。
林夏的耳尖有点发烫，悄悄松开了拳头。
比赛进入胶着期。小雨渐渐找回状态，几次极限反蹲打得极光措手不及，但“幽灵”的经验始终占优，总能在关键时刻用诡异的绕后打破平衡。三十分钟时，双方经济差咬在两千以内，谁都不敢轻易开团。
“得找机会开大龙。”教练在台下急得直踱步，“再拖下去，对我们不利。”
林夏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的野区计时器——大龙还有两分钟刷新。她突然站起来，对教练道：“我上吧。”
教练愣了一下：“你确定？”
“嗯。”林夏点头，视线扫过舞台中央的小雨，“她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该我了。”
换人的电子提示音响起时，全场观众沸腾了。
“是Shadow！Shadow要上场了！”
“野区女王回来了！”
“终于等到这一刻！”
林夏摘下替补席的外套，露出里面印着“星痕”字样的队服。路过小雨身边时，小姑娘眼眶红红的，把自己的鼠标垫递给她：“夏夏姐，用我的，顺！”
鼠标垫上印着个歪歪扭扭的草莓，是小雨自己画的。林夏接过垫在手下，指尖触到熟悉的粗糙质感，突然觉得心里踏实得很。
“看我操作。”她拍了拍小雨的肩，走上舞台。
“幽灵”显然没料到林夏会突然登场，操作出现了瞬间的迟疑。就是这半秒的停顿，被林夏抓住了机会——她操控着打野英雄，从河道草丛突然冲出，技能精准命中对方C位，配合队友拿下双杀！
“漂亮！Shadow登场即高光！”解说的声音几乎破音，“这波进场时机，太绝了！”
陆沉站在台下，看着舞台中央的林夏。她戴着黑色护腕，指尖在键盘上翻飞，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眼里的光比场馆的灯还亮。他突然想起七年前，在大学网吧第一次看她打游戏，也是这样——明明周围吵得像菜市场，她却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眼里只有屏幕上的野区。
大龙团战爆发时，双方打得难解难分。“幽灵”故技重施，想从三角草绕后开团，却被林夏精准预判。她没去管大龙，反而转身冲进草丛，一套技能将“幽灵”打残。
“就是现在！”林夏在语音里喊。
阿莽闪现开团，小星的保护技能套在林夏身上，糯米的技能精准覆盖对方后排……一波零换四，星痕不仅拿下大龙，还顺势推掉了中路高地！
“星痕战队要赢了！”解说的声音带着颤抖，“Shadow这波指挥，太关键了！”
林夏摘下耳机时，手腕的疼痛已经盖过了胜利的兴奋。她扶着桌子站稳，刚想转身和队友拥抱，就看到陆沉快步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冰袋。
“先冰敷。”他没说多余的话，伸手想碰她的手腕，又在半空中停住，把冰袋递给她，“别用劲。”
林夏接过冰袋，指尖触到他的掌心，烫得像有电流窜过。她低着头，没敢看他，只听到他在耳边说：“打得很好。”
声音很轻，却像羽毛，搔得人心尖发痒。
颁奖仪式上，奖杯被五个人高高举起。林夏站在中间，手腕缠着冰袋，却笑得比谁都灿烂。记者的镜头对着她拍个不停，有话筒递到嘴边：“Shadow，这是你伤愈后的首战，有什么想对支持你的人说的？”
林夏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台下的陆沉身上。他站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手里还拿着她换下的备用护腕，正看着她，眼里的笑意像浸了蜜。
“我想说，”她对着镜头，声音清亮，“野区的路很难走，但只要有人在身后看着你，就永远敢往前冲。”
台下爆发出掌声，陆沉的耳尖悄悄红了。
后台休息室，小雨抱着林夏的胳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夏夏姐，你最后那波反蹲太帅了！‘幽灵’的表情都懵了！”
林夏笑着揉她的头发，手腕的疼在冰敷后缓解了不少。陆沉走进来，手里拿着两杯草莓奶昔，把其中一杯递给她：“医生说可以少量喝冰的，别多喝。”
“知道了，陆总。”林夏接过奶昔，指尖碰到杯壁的冰珠，缩了缩手。
他看着她的动作，突然伸手，用掌心裹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很烫，把冰珠的凉意一点点焐化。“别总硬撑。”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疼了就说，我在。”
休息室的空调吹着冷风，林夏的手却被他捂得发烫，连带着心里也暖烘烘的。她抬起头，撞进他的眼睛里，那里映着她的影子，清晰又专注。
外面传来队友的催促声，该去参加庆功宴了。陆沉松开手，转身时，指尖不经意间蹭过她的手背，像在告别，又像在说“等会儿见”。
林夏看着他的背影，低头喝了口奶昔。草莓的甜味在舌尖散开，带着点微酸，像极了此刻的心情——有胜利的甜，有旧伤的涩，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正在慢慢发酵的暖。
她知道，这场比赛不是结束。
她的野区还在，身边的人也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