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达朋，林启志，陈向山。”
车是一样的车，人也是一样的人。
张钧甯坐在后座上，抬手关了车内的灯，合上案卷，目送着王鸥走进了吴达朋住的楼栋。她并不担心自己会被查出来。因为车不是她的车，是孙坚的私人车辆，名字嘛是孙坚的表姨的小姑子的外甥女的。张钧甯看了眼表，8点28分。这么早就到访，难道行动组发现了这三个人之间的联系吗。张钧甯正想着，手机响了。
“喂”
张钧甯接通了电话，很快，电话那头大概只问了她什么问题，她说了一句可以，随后就挂断了电话，目光始终盯着3栋2单元301室的窗户，她必须要等到王鸥离开。不过，她并不是为了等王鸥离开去找吴达朋的家人。毕竟张钧甯对于吴达朋的消息，掌握的远比行动组要多。
吴达朋是93年6月调来的不错，吴达朋在95年12月份之后的案件都没有问题也不错。但93到95年间，他曾经因为一起冤假错案，枉害了一条人命。而那个人的儿子，正是林启志。至于警局之前找过的成钢，那是那个案件的证人之一。由于那个时候，死刑复核并不需要层报到最高人民法院，各省高院享有死刑复核权。生不逢时，那个年头又正值严打，死刑复核不少都是走过场而已。林杨是个有脾气的，在得知他被判死之后，自己用衣服在监狱里面自缢了。当翻出这个案子是冤案的时候，已经是三年后了。事情也很具有戏剧性，是当时的一个连环凶案犯被捕时，主动吐露的。当时这算是大影响事件了。法院想瞒，检察院想瞒，警局也想瞒。最后一个折中的方案是送林启志去了军校，把林启志父亲林杨的档案给抹掉了。大约是出于内心的愧疚，吴达朋这些年算是兢兢业业。而林启志更算是有为青年。如果说凶案，张钧甯想不出来究竟有谁想要杀掉吴达朋和林启志，更何况还有一个案外人陈向山。
但是，如果换一种角度，情况可能会不太一样。
张钧甯记得那是10年的8月份，案件进入到扫尾阶段，藿香的父亲节节败退，自顾不暇自然就留了不少504毒枭组织的机密要闻。有一个名单是韩雪和张钧甯共同破获的。那是504安插在各国政府内部的人员名单，不全，但数量仍然惊人。
因为职业特性，张钧甯知道父亲一定了解那份名单上的人员国内是如何处理的，但是她不可能主动去查去问，而她父亲更不可能主动告诉她。时至今日，她才知道，那份名单上的人员，并没有被完全清剿。因为吴达朋和林启志名字就出现在那份名单当中。而这份名单也是韩雪被抓时锁定的那份名单。张钧甯承认她对行动组撒了谎，韩雪的名单，她手里是有一份的。不过她撒的谎并不止这一件。
大约过了一个半小时，王鸥神色比较凝重的走了下来。张钧甯在王鸥的车子已经开走之后，一步跨到驾驶座上，点火发动，掉头离开。车子在冰面上甩了一个漂亮的尾。看得出来，张钧甯的车技很不赖。
中午十二点整，张钧甯回到了东山省安全厅。来迎她的姑娘告诉她档案白敬亭拿走了。姑娘叫谭松韵，年纪不太大，烈士子女，妈妈是缉毒警察，在边界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了。两家有些渊源，算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小时候张钧甯还带着谭松韵去野地里玩过呢。
张钧甯一面挂着外套，一面问道：“Justin呢？”
谭松韵张望了一圈没有结果，猜道：“应该在捣鼓他的宝贝吧，我去喊他。”
张钧甯喊住了谭松韵：“不用了，你也快去吃饭吧。”
Justin是黄明昊的外文名字。像白敬亭之前了解的那样，他确实是张钧甯的学弟，但张钧甯和黄明昊真正的渊源其实在于父辈。黄明昊的父亲曾经救过张钧甯父亲的性命。所以当年黄明昊只有15岁就被送去德国念书时，张钧甯倍加照顾。一来二去，成了异乡姐弟。另外，黄明昊所学的并不是法学。他是一名法化学硕士、药物化学博士。尽管他只有22岁。像他这个年纪有这种成就的人，张钧甯还认识一个，叫白敬亭。不过不同的是白敬亭所擅长的是社会学领域，凭借他超强的记忆力。张钧甯记得黄明昊不是那种对人文社科有偏见的人。但是上次黄明昊确确实实的是去挑衅了白敬亭。同行相轻？可他们并不是同行。大约是因为上一次被张钧甯教育了两个小时，黄明昊这段时间格外乖巧。除了在自己身后姐、姐的喊着，倒也不惹什么事情。
等谭松韵彻底走后，张钧甯才打开了电脑。之所以说彻底是因为她出去了，又回来了，手里抱了一堆薯片。张钧甯承认她确实挺喜欢吃这些膨化食品的。随手打开一包黄瓜味，边嚼着，边等着。因为时差，她跟远在柏林的宋轶能通上电话的时间不是那么多。
“钧钧”
等了大约15分钟，宋轶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张钧甯赶忙放下手里的薯片，她有很多问题要问宋轶。不过在此之前，宋轶也要跟张钧甯说个消息。
“韩雪让我查你了？”
宋轶想着，张钧甯应该会有些惊诧，哪怕这家伙自我管理真的很好不会多惊讶，但总会有点紧张吧。可事实让宋轶失望了。张钧甯只是平平淡淡的，甚至带了些调笑的问了一句：“她吵完架了？”
“什么啊。”
宋轶不知道韩雪被扣在了安全部的事情，当然不明白张钧甯的意思。没有得到预想的结果，宋轶只能老实的告诉张钧甯，韩雪怀疑她回国了。
宋轶没追问，张钧甯也没必要去解释，便继续吃着薯片问道：“她怎么说？”
“也没说什么别的，就说婚礼的事情她上次说要请你帮个大忙，你还没有给回复，让跟你说一声，越快越好。”说起这个，宋轶有些好奇：“我记得你说过要去的啊，你没回她吗？”
“当然回了啊。”
不过，我不记得她有说过什么帮忙。这是张钧甯的心里话，没有说出口。思来想去，估计是找的托词吧。片刻，张钧甯问起了正事。
“哦！”
说到正事，宋轶切走了闲聊模式。宋轶跟吴映洁是同行，也是名技术员。不过宋轶手里的权限比吴映洁多出许多，所以进展要快一些。根据宋轶的调查，陈向山是13年调来的，来了第四年，就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那就是查封了0636。所谓的0636是黑河市当地一个娱乐会所，说白了就是个黑吃黑的地方。里面的人多少都涉黑涉恶。而吴达朋曾经错判的案件就与0636有关。当年黑河市有一个比较大的KTV，叫星空。1994年2月24日，星空的门口发生了打架斗殴。其实那种地方发生这种事情是司空见惯的，总有那么几个酒后寻衅滋事的人。只不过当时有一辆货车突然冲了出来，撞死了7个人，重伤3人。当年星空的老板就是林杨。成钢当年是林杨的助理，出庭作证，他亲眼看见林杨酒后驾驶涉事货车。所以，顺理成章的，当林杨被捕入狱之后，星空随之倒闭。取而代之的就是0636。
谭松韵是黑河姑娘，张钧甯来了之后听她说起过0636的事情，这时不由的问道：“这么些年0636涉嫌做的坏事确实不少，但是0636倒闭不是因为老板被枪击了吗？”
“不是这样的。”宋轶进一步解释说：“这个事被保密了，对外宣称的是松松说的那样，但是实际是陈向山牵头会同有关部门查封了0636，今年9月份的事情。不过目前看不出来跟吴达朋和林启志有什么关系。怎么了？”
宋轶看见张钧甯的头偏向了别的地方，神色颇有些无奈。宋轶猜想兴许是来人了，但看不到来人是谁，宋轶不便再说话。
“你俩怎么来了？那么喜欢加班？”
张钧甯确实很无奈，她记得她说的很清楚，让谭松韵和黄明昊去休息。可现在这俩人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谁啊，Justin和松松？”宋轶见张钧甯没有切掉麦，便知道应该是熟人。此时在东山，知晓张钧甯行踪的人，宋轶知道的只有这两个了。看着张钧甯扶着额的样子，宋轶做了个好人：“既然来了，就一起说说呗，反正你不方便露面，跑腿不还是他俩去？”
“谢谢车车姐！”
“来来来小贾坐。”
听到宋轶这话，也没管张钧甯同没同意，俩人一阵张罗。等张钧甯回过神来，已经一边坐了一个门神，自己薯片还出现在了谭松韵手里。赶是赶不走了，张钧甯没的办法，只能继续问道：“原因呢？”
“贩毒。”
“毒种是什么？”
“是一种新兴的毒品，叫曼陀罗。”
“哦，我知道这个，成分跟当年的黑色花很类似，就是成瘾性更强。东湖市最近市面上也出现了这个毒品。”黄明昊小心的问张钧甯：“姐，是藿香吗。”
“只能说有可能，不能确定。”
张钧甯不能告知他人名单的秘密，只能这样含糊其辞。她顺手推了一把黄明昊摇摇晃晃的脑袋，叫他好好看宋轶的电脑。黄明昊笑嘻嘻的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关于成钢。
“今天我去走访的时候，我听说成钢他老婆这么多年一直自己带着孩子，抚养费都不要成钢的。”
成钢根据之前宋轶查到的信息，他和他老婆是98年离婚的，自由职业，没人知道他是具体干啥的。据说卖过衣服，卖过保险，也推销过楼盘。成钢的账户三年前支出过五十万，可他自己现在却住在老式公寓楼里。14年，50万，当年黑河的房价，足够买个三室两厅了。
“还有啊”黄明昊接过谭松韵递来的棒棒糖，撕着包装补充着说：“听说他老婆是个特别正直的人，他女儿学习也挺好的，就在东山外国语大学，学的还是德语。”
“有趣哦。”
张钧甯想起来林杨的事情东窗事发就是98年。难道说成钢老婆是因为知道成钢做了伪证，才跟他离婚的？
谭松韵拍掌说道：“我觉得靠谱！”
“我也觉得靠谱，不过”宋轶无奈的笑了一下，她不是诚心泼谭松韵凉水，成钢老婆公派出国了，明年一月份才能回来。
“我靠。”
谭松韵和黄明昊不约而同的咬碎了棒棒糖。成钢被行动组找过一次了，现在已经有了戒备。除非，从成钢女儿下手，但孩子才20岁。
“不是不可以。”
“哎？钧姐，怎么说？”
谭松韵歪头瞧见了张钧甯那个坏坏的笑，每当这个时候，她都是有了点不按套路出牌的主意。
“车车，我记得你说过，成钢每个月的26号都会去学校看女儿吧。”
“你是说？”
“两位小朋友，明天，继续加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