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蒲县中,柳熙宁和王苒被一个“杀良冒功”震惊。
宁家庄里,云长影也在听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
给他说这件事的人是宁岚,说的人自己并没觉得有什么要紧。
云长影被宁家催过来“奔丧”,其实就是陈氏惦记这个优质女婿人选。结果攀亲没成,他还偏偏和陈氏最讨厌的刺头继子宁文夏处的最好。
宁文夏离开前将宁岚托付给了云长影,如今半月之期已过,但是道路断绝,云长影也只能感慨什么时候答应别人事情都得谨慎。
看吧,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套里面了。
宁岚在宁家过的挺开心,毕竟十岁的孩子,再懂事再有志气,想玩是天性。前阵子王家父子还在,他每天跟着庄兵一起操练,再让那父子开个小灶,每天还得学上半天。
这几日庄兵头领换了人,严辉祖忙着安人心、整队伍,把他的学习任务给忘了。
宁岚这下子和脱了缰的野马一样,每天从早到晚疯玩。
自己疯,还带着妹妹宁樱一起。
宁樱是宁文兆的女儿,这一年六岁多。宁文兆的妻子某种方面和陈氏差不多,刻薄小气,但是在教养女儿的态度上很“现代”。
她不约束宁樱必须淑贤柔和,鼓励她学骑射。宁岚带着她爬树、打鸟、放风筝,陈氏急得不得了,连着说一个好好的丫头要被带疯了,这可怎么了得。
宁文兆的媳妇倒是看的挺开心,还笑吟吟的和琴姑娘说:“我的女儿啊,可比他爹更象将门子弟。”
这天宁岚来找云长影,说有秘密要告诉他。
秘密来自宁樱,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神神秘秘和宁岚说,她知道七姑姑死前要见的人是云姑父。宁岚可比她懂事,让她别胡说。小姑娘不高兴了,说那天她和人捉迷藏,躲在七姑姑那里听到的。
小翠和七娘说“云将军答应了,二更天准时来。”
宁岚当然知道当天第一个发现异样的就是云长影,时间在二更多,他私心里偏向云长影,偷偷和他说了。
小翠这件事,云长影和柳熙宁早就推算出来了,也不觉得惊讶。他也不用对小孩子解释,笑着说两句对付过去了。
宁岚又道:“云叔叔,你还记得那天和三姑父在一起的那个人么?昨天我看到他了,他是刚刚打了胜仗的将军!”
云长影:!!!
那日他带着宁岚在宁家庄瞎晃悠。
能容纳百余户的庄园面积自不小,加上宁家建设了防御体系,部分道路故意修的枝岔纵横,有些地方刻意封死,大有些布阵的意思。
这种带有融阵图入村庄规划的,十分著名的案例就是兰溪诸葛村。云长影穿越前去玩过,果然是纵横交错宛若迷宫。没有导游标识,一般人进来肯定要迷。
发现宁家庄修建的也有点这种意思后,他就有了探索的兴趣,一条条路走过去,还画了简易地图没事琢磨一下。
宁岚发现这个叔叔和自己一样有“探险”爱好后特别开心,一定要带他去看自己发现的一个秘密地方。
宁岚发现的是宁家庄的一条夹道,既能快速转运士兵,又能当作藏身的密道吗,借山势地形,很有心机,一看就是宁贺的手笔。
密道有些地方设置了瞭望孔,对庄内庄外都有,方便观察敌情。云长影就是这样看到严辉祖和一个人的密会。
严辉祖选的这个地方实在太偏,庄内根本没有人会来,正因为如此,他的出现就很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了。
严辉祖和人在那里说话,隔着墙,他和宁岚听了个完整。
严辉祖带了个“地图”给对方,言语间大有这东西弄来的太不容易,我是冒了多大多大风险,让那人“万万不要再出岔子!”
宁岚人小,那段夹道下方有缝隙,他看到和严辉祖说话人的样貌。
“官军……地图……”云长影倒是有些迷惑了。
难道是宁老头有什么行军地图留下来,严辉祖拿出来结交军官,想要谋一个出身?
越想越奇怪,他想找严辉祖聊聊,试探一下,结果一问——出庄去了。
不仅自己出庄了,还带走了大半庄兵。
去干嘛呢——参观军营,接受一下正规军的熏陶。
云长影是真没想到古代人也流行玩这种带着孩子上名牌大学溜一圈来激励士气的事。
兴许是少了大半庄兵的原因,这天晚上云长影忽然有强烈的不安。
不安到在房中看书都定不下心,提了盏灯笼在院子里散步。这一散步,还逮到两个孩子。
宁家庄这几天飞来一群长着长长尾羽的鸟,宁樱特别喜欢,想要一只。宁岚给她做了个引鸟的装置,就设在院子空地上。白天人来人往,自是诱不到鸟,宁岚和她说等晚上就好了,等明天再来看。
云长影也去看了一眼,装置做的不错,但是肯定抓不到她想要的那种鸟。白天行动的鸟类夜晚都会归巢,明天早上就算有收获也只能是夜行品种。
结果,小姑娘一直惦记这事,晚上睡觉前闹着要看一眼。她母亲被烦的不行,让保姆抱着去看一眼,她自不会忘了“岚阿兄”。于是两个小孩加上一个仆妇,大冷天的蹲在院子里盯着个诱鸟笼。
云长影遇到了,哈哈大笑。他正想要不要再打击一下小姑娘和她说说鸟类生活习性,变数突起。
惨叫声划破夜空。
声音发出来的方向正是宁文兆夫妇的住处。
他一把抱起宁岚,对那仆妇道:“抱上孩子,跟着我,小心!”
跑出去一段路,就看到火把点点,人影晃动。有人朝着后院方向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不得了了,盗匪杀进来了!”
盗匪在没有惊动宁家庄任何人的情况下,神奇的闯入了宁家庄,而且一露头就是庄中腹地。
盗匪有几十人,而宁家大宅内并没有多少武装力量。深夜遇袭,宁文兆夫妇首当其冲,外衣都没披上就被人一刀砍翻。
宁家无人主事,四下只听尖叫惨呼,在这种陡然变故前,就算是壮硕的汉子,也因为慌乱无措而变成了待宰的羔羊。
抱着宁樱的仆妇跟着他奔跑时刚转过一个房子就被一个从拐角串出来的匪徒砍了个正着。这妇人也勇敢,将宁樱往外一抛,自己回身死死抱住匪徒,乱刀之下,仍不松手。
云长影晚上出来散步,身上武器都没有,还是赤手空拳打翻了两个人,硬是夺来一把刀。他自知无力回天,只带着两个孩子躲藏。一面躲,一面试图向外跑。
然而他们所在的位置靠内院,宁家又乱成一团,更有丫鬟小厮这些看到他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喊着“姑爷救命”冲过来,身后跟着挥舞大刀的匪徒。
连战数人,还要护着孩子,他很快就受了伤。
打斗躲藏之间不分方位,等终于甩开追砍的人,才发现已经跑到了厨房这里。
期间倒是经过两处侧门,都关的死死的。大铁链子绕了三圈,他用刀砍了几下,链子纹丝不动,刀刃崩了一大块。
看到厨房,他心念一动,带着两个孩子跑了进去。
角落里是半人高的米缸和水缸,他让两个孩子躲进去,蹲在米缸边的,自己持刀在前。
终于能有短暂的休息。
他发誓今天这一劫躲过,他立马离开宁府,天皇老子来说都没用,一辈子都不和这家打交道。
什么叫反冲,什么叫纯的倒霉。
再坚定的唯物主义都要被这没完没了的倒霉给浇没了。
宁樱发出轻微的啜泣声,只有一声就停止了。
他低下头,看到宁岚一手抱着她的肩,一手捂着她的嘴,自己也怕的要命,还是拼命的露出坚毅的神色。
他深吸一口气,也许这就是缘分?是命运线上的使然?
他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宁岚的头,心想这地方没钱可抢,匪徒应该不会摸过来吧。
透过窗子,可以看到不远处火光闪动,伴着黑烟冲向天空。
这是柴房,刚刚他从厨房里找了一坛油点燃这处柴房。
这么大的动静总能惊动宁家庄的人了吧?
正想着,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朝着厨房这里过来。
云长影深吸一口气:这地方就是邪门!
“那个房子,去看看。”
“那是厨房,没油水。”
“厨房,好啊,去弄两口吃的,杀了半天,老子都饿了。”
紧紧抱着妹妹的男孩又颤抖起来,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了。
云长影蹲下身子:“等会别动,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就躲在这里。别发声音,别动,照顾好妹妹。”
“云叔叔……”
“天亮了,来接你们。”
他离开了安全的角落,看了一下地形,移动到一个容易夺门的位置,继续紧贴着墙,手上的剑已经扬起。
门被踢开了。
火把照亮了厨房。
几个人冲了进来,一人直奔灶台,另外几人四下打量。
毫无意外地,火光照到他身上。
“有人!”
云长影一个箭步跳出去,剑光闪处,血花四溅,惨呼声起。
砍翻距离他最近的那个人,他毫不停留的冲出了厨房。
身后是一连串的喊杀声:“抓住他,他杀了弟兄,抓住——”
反击,厮杀,逃跑。
又是一场重复。
这一次没有了两个孩子,他应对的从容许多,也辨明了方向,一点点朝着宅院北侧跑去。
北侧有几颗大树,爬上去就能翻墙而出。
转过一处院子,差一点被绊倒,一低头,看到小陈氏和琴姑娘倒在地上,小陈氏在上,身下紧紧护着自己的女儿。
云长影跑出两步,终于还是不忍,转头蹲下。
小陈氏已经死了,一脸一身的血。
琴姑娘还有气,他用力拍了几下,对方毫无反应。小陈氏将人抱的很紧,一下扯不开,他只能把两人一起往旁边拉了拉,拉到稍微不容易被看到的地方。
“抱歉了,我实在无力救人。”他在心中默念。
正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另外的声音。
“快,救人——”
声音是从正门方向过来的。
援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