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落实了唐郡纷纷扰扰许久的猜测。
唐郡不但有人勾结柔然，还是能和可汗讨价还价的重要角色。
关河当场写了一封信，唤来韩朔，让他务必安排武艺高强且可靠的人送回唐郡，面呈赵国公。
韩朔自然答应了。
勤王之战，韩朔的军功不差，即便不算皇帝之前的承诺，唐郡内部论功，也够他提升两级。
关河生怕他不够重视，加了一句：“与唐郡奸细之事有关，万分重要！”
韩朔正色道：“那还是属下自己跑一趟吧！”
“如此甚好。”
云长影提出自己跟着一起去，关河笑着说这是唐郡内部的事，怎可劳动京城将领。
Emmmm……要是不提，他都忘了自己是京城折冲军一员的事。
秦关解围那天，他们见了许英。
围城二十九天，许英和他的折冲军是守城主力，他本人还是安抚皇帝的主力。
皇帝说起来也是个久经战场的人，十几岁就平北灭南，为大齐统一天下冲锋陷阵。他参加过战斗，很迷恋武力，连续两次组织东征都是御驾亲征。
就那么个人物，在秦关围城的时候尽失勇气。有几次箭矢射到“临时行宫”内，皇帝吓得抱着幼子发抖。
特别一次，本来说要去城墙上鼓舞士众，刚一出门，一支箭射到脚下。
永平帝被吓得跌了一跤，此后坚决躲在最深处的房子里，还要紧闭门窗。
永平帝自己也知道很丢人，而他排遣这种郁闷的方法就是加倍的怒火。生死一线的时候，谁也不想干哄皇帝的事情，内务找皇后，实在要汇报，就推许英。
解围那日，云长影看到的是一个憔悴的脱了形的许大将军。
照理说，他们应该直接在秦关归队，可许大将军却让他们“有始有终”，既然跟着唐郡兵马来勤王，就和他们一起回去，届时计算功劳也方便。
云长影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许英在特意让他们远离皇帝，建立除了“天子卫率”以外的功勋。
许大将军一派“你们干点什么都比陪着皇帝东奔西跑强”的表情，做下属的当然要识相。于是一群人又跟着唐郡军一起凯旋，有趣的是唐郡将士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一起打仗实在是增进友谊的催化剂。
到了第二天下午，出事了。
有人潜入关河的房间搜找东西，本来这时候关河应了当地官员的邀请去赴一个诗宴。
他也确实去了，只不过那封信的事沉沉压在心头，在那里和郡中才子们欣赏诗歌的时候实在定不下心，托词身体不适跑了回来，还让人把云长影和来送信的两人一并叫来。
关河并不是一点防备没有，可谁想得到这群人胆子那么大，大白天的来闯刺史府。
双方一撞，自然打了起来。
大白天来搜东西，必然不会夜行衣加蒙面，被人撞破再无退路。
双方打的很激烈，两人差一点就闯了出去，最后被云娘子派来的人拦住了。一人都已飞身上墙，那年长一点的人吹出一支小箭正中腿部，直接从墙上滚了下来。
只可惜，抓住了也没太大用处，两人都是死士，滚下来的第一个动作是干脆利落自己抹了脖子。
司徒这是被吹箭给惊着了，两三步上去追着问这是什么神秘武器。那人有一点惊慌，偏偏一同来的年轻人十分骄傲，表示我们金大郎厉害吧，这叫做吹箭，他的独门功夫。那个柔然大将军也是这样被打下马的！
换班进城来休息的袁祥则大喊一声：“金保镖……来人……”
“慢着，慢着……都别动手。你——你也别跑，大家好好说话。
“对，别跑，你要没干亏心事，就别跑。”
和他同来的年轻人瞪大了眼睛，虎里虎气的往前头一站：“干什么干什么，我们帮忙没有赏金还有错？”
关河也赶了过来，朝袁祥使了个眼色，对两人笑道：“小兄弟说得对，你们帮了忙，有赏！来，来，大家回房坐，来人啊，暖壶酒，送两道点心。”
房间里烧了碳炉，暖洋洋的。
酒是河东特产的烧白，度数高，香气浓郁。
在这个粮食极其珍贵的时代，酿酒是一种奢侈，能随时喝上酒，也是贵胄人家的特权。
那年轻人十分好酒，纵然面前一群官员，也不影响他一杯一杯喝个不停。这种旁若无人、高视王侯的气质倒是让众人多看了两眼。
年轻人身材魁伟，但是长了一张圆圆的娃娃脸，肤色算得上白嫩，放在后代能被人说一句“反差萌”。
那姓金汉子端坐在那里，双手握拳，整个人都是紧绷的。
年轻人感觉到了他的紧张，略带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金兄，喝酒啊，这么好的酒错过了，还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喝第二次。”
关河哈哈大笑：“小兄弟真是个爽利人，等下让人给你打一壶带回去。”
年轻人眼睛一亮：“太好了，我们还得赶挺远的路。这冷死人的天气，可不得喝一口好酒暖暖身！”
气氛一下子柔和起来。
关河并不提陌林之事，先谢过两人传信，一人给了一袋碎银子。年轻人挠着头不好意思的呵呵笑：“是张娘子让我们来的，就跑个腿的事。”
关河拱拱手：“自是另外备了一份礼，劳烦两位带回去给红拂女。”拿上来的是一个小箱子，分量不轻的样子。
人情到位，这才问红拂女得到这两封信的过程。
五平围城，城中主事是张娘子的夫婿，关闭城门的最后一刻，逃进来一个宋王。
很早就说要去和丈夫团圆的红拂女也不知道为什么依然在外过游侠生活，得到五平被围的消息，她找到河东几个相识已久的豪强（绿林魁首），说服他们同意去打柔然人。很快拉扯起一支千人队伍，直奔五平。
此时永平帝号召天下兴兵勤王的消息已经传遍河东大地。很有一些汉族豪强，怀着各种想法也带着私人武装加入勤王行列。
红拂女这队人无惊无险到了前线，敌军正在攻城，人数上万，他们千余人还是步兵为主，大家都有点害怕。
张娘子让众人隐蔽，到了傍晚时分她下令所有人四下高呼，更让骑马的人拖着树枝四下跑动。
敌军远远望过来，就见烟尘滚滚，喊杀声四面八方、震耳欲聋，一时以为大军袭击，阵势顿乱。
五平城中将士也没有辜负援军，城上高呼“大军来了，援军来了，杀尽胡虏”。
城门大开，县令一马当先，守军虽不过数百人，硬是有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里应外合，出其不意。
敌军数倍于己照样乱了阵脚，很快演变为集体恐慌，草原猎手失去了勇气也就只能嘶喊着毫无目的的奔逃。
一逃一追，逃的全无章法，追的气势如虹。
柔然军在五平城外损失两千余人，其中将军十余人，亲王一人。
两封信就是追击过程中从这个亲王的身上搜出来的。
张娘子一看信就冷笑连连，然后顶着她夫婿颇有些不赞同的表情喊来两个人，让他们送交唐郡军——到灵武等着，上次见过的那个英俊小郎君你们还记得吧，就交给他吧。
关河拱拱手：“多谢张娘子大义。”
年轻人已经喝了两壶酒，还没一点醉意，拍了拍手道：“俺们就回去了，那什么酒……”
袁祥有点着急：“他——”
关河做了个手势拦住，吩咐人准备酒，又道：“两位壮士接下来有何打算？”
“回去见大姊，你们不是有东西让俺们带回去么？”
“然后呢？”
“然后？俺要回去种田。这贼柔然人，田里的粮食熟了他们就来捣乱。俺这回去都赶不上收割了，俺家百来亩地就老爹和俺弟妹伺候，不知道收回来多少粮食。不过……嘿嘿，有赏银，够用了。”
这回答太朴实无华了，震得关河都接不上话。
但是，大官就是大官，他带着三分笑：“金壮士呢？可要和我们一起回陌林？”
姓金的汉子没说话，那年轻人嗤笑一下：“金大哥和俺走，别以为俺们不知道你们在抓他。”
那汉子点点头 。
“金壮士是个爽气人，我们也不绕圈了，就一句话——钟家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汉子瞪大眼睛：“没有！一点关系也没有！”
“对，俺们金大哥是好人，官府冤枉他。”
袁祥：就很气，但是不给说话。
“我这外甥和钟家的钟微是过命的兄弟，金壮士可否把事情的原委说一下？”
姓金的汉子——金堂，看了一眼袁祥：“我知道他，经常和钟五郎一起进出。这事……我不知道怎么说，和我没有关系。”
关河和袁祥对看一眼，一时不知道怎么问才好。
司徒忽然道：“要不和我们说说你这吹箭？你是岭南人？这吹箭是小河寨的武器？看着就好用的不得了，能不能教教我？”
金堂忽然激动起来，嚷嚷道：“这是我们某某寨祖传的手艺，不是小河寨的，我们不和那个寨子往来。”
司徒：哇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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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 6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