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

皇帝沉浸在四海来朝的幻觉中,理智点的大臣还想给大齐续续命。

仅仅在劝谏北巡这件事上,被当朝打死的官员都有两人,贬黜、下狱更多。

韩大将军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没忍住。

结果毫无意外,暴怒的皇帝当场就要把他砍了,幸亏大臣们拼命阻拦,拼死求情。最后还是靠皇后出面说了几句好话,这才救回来一条命。

永平帝也不想让这老头在面前碍眼了,让他们父子滚回京城闭门思过。

袁祥叹了口气,这可真倒霉。韩家这些年发展的就不太顺利。

平东之战,韩大将军急于立功,没有等到援军抵达就开始攻城。结果被东辽人摆了一道,一万水军损失过半,彻底断绝了永平帝“水陆齐发”的计划。

第一次平东之战的失败责任,韩大将军背走了一半,被削去职位、褫夺爵位。

幸好一年后,通过他的故友们努力,加上永平帝原谅了平东之战大败更要负责任的宇文氏父子,韩大将军又被提回来当官,爵位也还了回来。

然而一年后,第二次平东之战,他的二儿子战死辽东。

再一年,他幼弟——夏州牧,畏惧盗匪兵强,居然不战而逃,虽然保住了命,却被贬为庶人,连累的儿子也被贬官——就是韩朔。

一族老小,转了一圈,唯一能指望的还是只有年过六旬的韩大将军。

“那和钟家有什么关系?”

“你没听说么?韩老将军本来四下活动,给他侄女婿弄了个侯爵的追封,圣旨都拟定好了。若是不出这件事,这几天礼部官员就会到陌林传旨。现在——肯定没戏了。

“哎,若是早上个把月,钟三哥也能袭个侯爷的爵位。”

袁祥瞪大了眼睛:“此事当真?”

“哪个?钟老将军得罪皇帝的事?”

“追封爵位的事!”

“当然是真的,京城里很多人都知道——你和钟微是密友,你不是才在他们家呆了几天么?”

“可是,钟家完全没有这个信息!”

许世英也懵了,摊摊手说,这件事京城很多贵胄都知道,他就是从夫人萧氏那里听来的,大家还感慨韩家总算等来了一桩好事。别的不说,韩家总会告诉韩婶婶一声吧。

袁祥摇头:“真有那么好的事,韩三婶人逢喜事,也不至于总是生病。而且,上次三哥回去探亲也没提过啊!”

许世英连说了两声奇怪。

几人都不知道,数日后他们还会想起这番对话,而且感慨万千。

当天三人且饮且聊,都有些微醉,就在袁祥这里歇下了。

第二天一早,司徒得知袁家又来了两名客人——钟微、钟颐兄弟来了。

几天不见,钟微憔悴了许多。

浓重的黑眼圈堪比竹熊,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肉眼可见的颓下去了。

袁祥还没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就连几年前他父亲去世,他都是悲伤而不是颓废。

“袁兄,说来惭愧——蝶妖缠上我了。”

袁祥……

司徒凛……

正要告辞的许世英也……

钟颐——钟家六郎,韩氏的小儿子,苦笑了一下道:“要不还是我来说吧。”

袁祥他们离开钟家的当天,钟颐回来了。

他和钟微只差一个多月,性格却极为独立,钟家入仕的孩子都在父兄世交的麾下,只有他去加入了河南招讨军。

河南是叛军势力最为复杂的地方,就连东都周围都烽烟四起。

河南招讨军里过的是枕戈待旦的日子。

韩氏自是一百个不愿意,无奈钟颐崇拜河南招讨大使的本事坚决要留。

信阳侯喜欢这个孙子的勇敢,劝韩氏“男儿富贵马上来”,让她莫要以慈母之心束缚了小六郎的展翅高飞。

这次家里连着出事,信阳侯也觉得三房不能再断血脉了,拼着老脸给招讨使写信,硬是把钟颐要了回来。

钟颐归家,祖孙、母子一番悲喜自不用说。到了晚上,安顿好韩氏,钟颐提了壶酒去看望钟微。

他从钟微房子的后方走过来,暗月夜,四下漆黑,只有房中透出的烛光和手中的灯笼照亮道路。

钟微在房内踱步,人影映在窗纱上。

钟颐和他感情比和自己的亲兄长还要好,脸上不自禁带了一点笑,步子更轻快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影子在钟微身后升起。

他停下了脚步,看着影子越来越高,最终展现出全貌。

一个张开翅膀的,巨大的蝴蝶。

翅膀还轻轻扑闪,仿佛某一刻,一个闭合就能将钟微包裹在内。

钟颐喊了一声“五阿兄!”把灯笼往旁边一丢,飞奔到正门直接冲了进去。

“五阿兄!阿兄!快出来!”

下人们被惊动了,从一个个房里探出头,惊诧的看着一脸紧张的小六郎。

然后,门开了。

钟微安然无恙的站在门边,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钟颐飞奔进去,房中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异常的东西,墙上更是没有蝶影,只有书桌边正在磨墨的书童惊诧的看着他,好像在说“小六爷撞邪了?”

“六弟,你怎么了?”

“阿兄刚刚没觉得什么么?房里没有奇怪的东西?”

“没有啊?我正要给袁祥写信——”他又问书童:“刚刚有什么异常?”

书童摇头:“没,没有什么啊,小六爷您别吓人!”

“我刚刚看到一个巨大的蝴蝶,就在五郎身后,你们……你们都没看到?”

书童手上的墨条滑落了。

院子里一片吸气声。

过了好一会,年纪最小的书童掩面道:“蝶妖,蝶妖又出来了!”

钟颐还真不知道蝶妖的故事,回来后忙着安抚母亲,以及各处长辈那里问安。关于家里发生的一系列悲剧,听到的都是“早年平定岭南时当地残余妖邪部落的报复”,这些人擅长用毒针吹箭。

钟微莫名奇妙,可还是将弟弟请进房,将被省略掉的“巨大蝶影”“鬼蝶”等事说了一遍。

“当下就是认定是水娘子勾结知县府上那个主事干的?”

“对,水娘子已经被看起来,就是那个保镖抓不到人。家母的意思是再等些日子如果没有结果就把水娘子交给官府,她意图杀宏儿,陌林留不得她。”

这就是要官府将其问罪发配得意思。

“这结论有些草率了。蝶影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每次出事都有鬼蝶出现?这些都没问清楚,怎么就能说查清了呢?”

钟颐甚至感到了一种特别得违和感,信阳侯何等人物,那么多明摆着的疑问,他反而坚持就是知县家那个岭南来的保镖作恶。

这根本不是他印象中的精明睿智的爷爷。

“袁祥的说法和你一模一样。只是……我们都觉得等把人抓回来就有答案。

“六弟,你是不知道,岭南那地方全无开化,当地山民信奉的东西千奇百怪。就祖父说的士兵中毒的事,明明是在饮水、菜叶上下毒,偏偏要搞什么埋入树下的诅咒仪式。说不定这个鬼蝶也就是他们的一种仪式。

“比如说……比如说盯上谁作为目标,就放鬼蝶去吓唬一……下……”

钟微的声音渐弱,眼睛瞪大。

目光投向处,一只鬼蝶正在房中翩翩起舞。

袁祥一时不知道怎么评价,他就知道这事肯定没完,但也没想到那么快就发生。这个真凶实在一点忍耐力都没。

如果是他,已经有一个知县家的岭南保镖来引开大家的注意力,怎么也要消停一阵。

司徒的想法也一样,他觉得这个杀手不像隐忍多年来报仇的,像是年底赶着凑KPI的公司员工,或者是一个学期打游戏谈恋爱,直到考试前一个礼拜才开始疯狂背书的大学生。

这是那个什么小河寨的祖先一个晚上托三个梦,往死里催的节奏么?

“对了,那个鬼蝶我们抓住了。”

侍从递上一只银盒子,里面是一只保存的不咋好的鬼蝶尸体。

这些人都缺乏做昆虫标本的意识,捕捉的时候明显是随便拍打死的。鬼蝶的翅膀多处损坏,身体还有点**,可那摄魂夺魄的妖冶之美依然存在。

钟微目光投向别处,一副“不想看到这玩意”的样子。

钟颐则重重叹了口气:“若不是亲手抓到,真的不敢相信世上有如此妖诡的东西。”

司徒心想,这世界上诡异神奇的生物多得是,如果能给这群古人放一部海洋生物探秘,那些深海之中长的彻底不讲究的动物们能把他们吓死。

他和云长影这种现代人,被稀奇古怪的影像资料喂大的,看到鬼蝶只会叹一声“造化神奇”——害怕,恐惧,压根没有。

司徒仔细观察了一下:“和我们在仙姑原看到的一样。也和钟存画的一样。”

袁祥皱眉道:“五郎,我不是说了么,如果再看到鬼蝶,一定要第一时间写信给我。”

钟微苦笑:“其实,那一刻我并没有觉得特别害怕。鬼蝶在仙姑原出现,看到的人不少,也没听说谁出事的。”

“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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铸唐
连载中明月晓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