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长影忐忑万分生怕掉马，柳熙宁一句《水经注》轻轻松松。
一瞬间，他很想捶胸顿足一番，错过了一个完美解释自己知识来源的机会。
只怪自己随机应变的水平太低，刚刚就该一把抓住柳熙宁的手：“对对，就是来自《水经注》，太好了，柳兄也看过，这就好解释了。”
“柳兄知道间歇泉就好。我怀疑洞中有一眼间歇泉，泉水流量还不小。这个洞又和那个水潭相连接，所以泉水每次喷涌都会导致洞中涨水，带出一些洞内的东西。”
“山民说如果有大的响动也会引发异响，这个又是什么原因？”
“不知道……柳兄您听过一种叫做‘喊泉’的异常现象么？”
“‘喊泉’？是有人喊叫就会涌出的泉水？这世界上真有那么有趣的东西？”
“这个我是听家里一位老人说的，他们征战之时曾经到过一个地方，当地有一眼泉水，平日宁静出水。但是如果对着大声呼喊，则会涌现出一连串水，气泡宛若珍珠，极其美丽。”
柳熙宁一脸神往：“真想探遍世间趣事。对了，你说这凤凰寨的人连续折了五个，是洞中有异常么？”
云长影苦笑：“这个可能行就更多了。柳兄，我知道你喜好行游山水，有一件事万万记住。进入没有被人开挖过的山洞，是一件非常非常非常危险的事情。”
柳熙宁生活在中原地带，这个区域不像卡斯特地貌遍布的南方，复杂山洞体系很少，他还真没试过“探洞”这种高危险活动。
云长影也决定放飞了，柳熙宁这个人，玲珑剔透，就他今天的表现，早就不能看了，不在乎多几个疑点。说不定，表现的泰然一点还能打消他的怀疑。
他咳嗽一下，来来，我和你说说。
洞里面的危险，什么巨大野兽，反而是最不可能的。越是巨大的野兽，每天需要吃的东西越多，洞里能有多少吃的？
比如这个洞，里面是妖魔、困龙也就算了，如果是一般的野兽，就这种村民天天绕道走，洞口早就被藤曼封死，最多进去几只野兔子和田鼠，虎狼之类早饿死了。
柳熙宁大笑。
“能在洞内生存的，通常都是小型动物，可不代表没有危险，比如——”
“比如毒蛇、蝎子，我还听说有种蜘蛛，极小，但是比五步蛇还毒。”
“对。洞内自成一体，少和外界联通，保不定出来什么大伙都没见过的东西。这是其一，也不是最危险的。”
“那……云兄觉得最危险的是什么？”
“瘴气啊！洞内空气少与外界流通，即便是草木、动物的**，积累多了，也能熏死人。若是里面再有些石硫黄、水银，那味道经年不散，闻一下就能完蛋。”
洞内可能有的危险气体太多了，二氧化碳浓度过高、一氧化碳中毒，甚至就是氧气不足，都能死人，下去几个死几个，都不带哼一下的。
这个柳熙宁也能听懂，而且深以为然。毕竟岭南地区的烟瘴丛生实在太有名了，所有参加过大齐平定岭南、西南战事的人都能讲几个类似故事出来吓吓人。
“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可有办法解决？”
云长影拼命摇头：“我想不出来。”
这是真，想不出办法。没有鼓风机，没有防毒面具，没有氧气瓶。遇到这种情况除了远离没别的方法，千万别不断放人下去援救，这就是纯粹送人头。
现代新闻里都看过，一个两米见方的坑有沼气聚集，下去一个死一个，连着死一堆。
“另外还有其他的危险，比如迷路，这种洞，我和你说，大起来能贯穿整个山脉，和迷宫一样。还有地下水……啊……这个可能性很大！”
“我们假设里面有个间歇泉，平常洞里可能就涓涓细流。那几个兄弟大胆的进去，结果走着走着，正好间歇泉喷发了。一下子，整个洞淹满了水……”他摊了下手。
柳熙宁点头：“这真是绝无幸理。”说到这里皱了下眉：“这就有点麻烦了啊……”
“干嘛？我们要去探洞？”
“何寨主这个人，我还是知道一些。魔王、困龙，他是不信的。他要我们帮忙，就是想要把这个神秘事件的‘神秘’部分剥除。要剥除，只有眼见为实。”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探洞这事真的不能随便干，这是比攀登珠峰还危险的事。没有专业设施贸然探洞约等于找死啊啊啊啊。
他忍不住阴谋论了一下：“我说柳兄，这该不会是因为你不肯入伙吧……”
柳熙宁笑了：“这不至于。我想，届时何寨主会要求自己跟着一起下去。”
“别，千万别！真的非得探洞，千万别让他下。真的，探洞的危险根本无法防范，本事再大也没用。”
柳熙宁对这件事没有那么详细的概念，听他说的认真，也渐渐严肃起来。末了一吹灯：“歇了吧，明天再说。”
第二天，他们先去参观了收纳魔王啃完的骨头的那个水潭。
水潭面积不小，水源来自山泉，能清晰看到入水口和出水口，都是暗河。他们到的时候没有遇到喷骨头出来的情况。
水面微微涟漪，水色呈黑绿，仔细看，能看到近岸处有水草摇曳。
当地人都说“水深不可测”，还有直达黄泉，连通龙宫之类的传说。
测水深这件事没有难度，云长影立马就安排人做了。只是当地人对这个水潭的畏惧太强烈，连放木筏到中心去都没人敢。
这件事一直在困扰凤凰寨，对何成月等人来说甚至是事关寨子兴亡，寨中闲着的头领都来了。看士卒们畏惧的样子，程岩第一个受不了，拍拍胸脯：“俺来！”
云长影看了看扎好的小竹筏：“还是选个身子轻的吧。”
人群中一个脆生生的女音道：“我来试试！”
站出来的是那个姓赵的医生姑娘——赵彤。
为了安全，云长影又让人拿来一根长麻绳，系在姑娘腰上当作保险绳。然后推筏入潭，测量进行的很顺利，前后三次，换了三个位置，最终的数据是最深处大约9米。
作为一个山间水潭，这深度已经很惊人了，等于现代三层楼的高度。
赵姑娘说放下去的铁块能明显碰到地，她还可以平拉了一段，底部相对平整。
水潭通黄泉或者龙宫的传说就这么破了。
水潭能旱涝不亏不盈，就是进出水口暗河的作用，本身不带涌泉。
赵姑娘刚上岸，入水口哗啦一下，一阵大水下来，果然冲出来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次倒是没有骨头，但是有一条水蛇和两只死老鼠。
水蛇还是活着的，在水面上滚了两圈朝着某个角落窜进去就消失了。
云长影想了想，对柳熙宁道：“有水蛇能冲出来，那洞里看来有活物。”
他最担心的毒气风险少了一点。
接着又回到那个山洞，两处相隔三四里路，就和何成月说的，路不好走，白天都要格外小心。
那处水潭平素去的人更少，连何成月他们都是因为山洞异响，向村民打听后才知道的。
因着水潭中经常飘出小动物的尸体和白骨，山民根本不敢涉足。
可在何成月看来，剥去神秘色彩，对大军驻扎的营寨来说，这是一处非常珍贵的水源地。
水潭位置隐蔽，入水来自山上，走的是暗河，不怕被人断水源也不怕有人投毒。官军若是围寨，靠着这个潭水能保数千人饮水不缺。
白天，没有异响，再看这个山洞就没什么神异之处。
原本遮蔽洞口的藤曼早就被清理干净，洞口长十来米，高约两米，站在那里，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往里看，十来米内都是平地，再深就一片漆黑看不清楚了。
这洞前一段何成月都进去看过，自没危险。两人的从人打了火把，一行四人走了进去。
大约走出去三四十米，地势陡然下降。此处已经没有任何自然光，火把能照亮的空间有限，能看出这一段洞比较宽，最窄处都有四米以上，足够四人并行。
山洞没有任何人工雕琢的痕迹，脚下都是嶙峋山石，洞高处有两人高，洞壁微潮。、
再往前，陡坡之下，山洞收紧，目测只能一人通行，洞高也不足两米，身量高些的只能弯腰。
“云贤弟，我们还能往前走走吗？”
他把火炬朝着窄洞口试探了一下，火焰微微向着洞外偏，但是燃烧稳定，也没闻到特别的味道。可见至少这一段之后还有通风口，空气质量依然是安全的。
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纪的旅游中遇到这样的事，他的回答肯定是“不去！”就这点距离，已经足够隔绝手机信号，这种求援都指望不上的行为千万别干。
但是这会……
“再往前看看，柳兄，你跟在我身后，两两之间要有三尺以上的距离，走慢点，听我指挥。”
相比较一个古代人，这种“极限运动”的理论知识，他总要丰富许多，最不济，他玩过的溶洞肯定比柳熙宁走过的桥多！
小心翼翼的走进去，这次路还挺长，不少路段高度都要深深弯腰。大约走了百来米，一股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他停顿了一下，拿着火炬一照……
“后面都停一下，停一下，前面是……断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