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爷爷看他一脸的羞耻和慌张,脸全急红了,额上都隐隐冒出汗来,从一边的书桌上拿过手机,打开了相册递到他面前。
童煜不明所以,目光落到手机上,立刻就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这是……
童煜一下抓住手机,惊声问道:“这是谁拍的?”
照片上,灯红酒绿的背影里,一个高大的男人正一手搂着另一个醉酒的男生,他一抓着他的胳膊,一手搂着他的腰,几乎是将人半抱在怀里。
这赫然就是昨天晚上他们在酒吧门口的照片!
是他和顾君也!
他们被人偷拍了?!童煜手指一滑,另一张更加露骨,是顾君也正弯腰把他放进车里,这个角度,他们的头正靠在一起,就好像……在接吻一样。
“嘉蒙给我发的。”顾爷爷的声音很平稳,没多少起伏。
周嘉蒙!又是她!
童煜狠狠地咬了咬牙,她到底想干嘛!不止骗他,还把事情捅到顾爷爷这里来!
但是现在也不是管她的时候,童煜捏着照片,心里乱成一团,难怪顾爷爷看到他脖子上的痕迹立刻就往那方面想,肯定是因为看到照片之后就已经有了联想。
“顾爷爷,我和君也哥……我们……”
如果放在昨晚之前,他可以直接说,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这些照片都是偷拍的,找的角度!
但是昨天晚上他都……都和顾君也那样了,而且今天早上田野说的事情也让他意识到,顾君也真的是喜欢他的,那两人之间就是不清白了,以后只会更不清白。
可是,他和顾君也都还没说明白,压根还没考虑过要怎么和顾爷爷说,根本一时想不出措词来。
顾爷爷却是看着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其实我有预感,君也做事一向很少有后悔的时候,这么多年,我该说的也说了,该做的也做了,你也长大了,我也管不了了。”
六年前——
“啪!”
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到了顾君也的脸上,力气之大,让他的脸都直接偏到了一边,很快就浮现出清晰的指印来。
顾君也跪在地板上,垂着头,整个眉目都笼在阴影里,一声不吭。
“你知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话!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话吗?!”顾爷爷目眦欲裂,盯着这个从小让他引以为傲的孙子,一手拄着拐杖,另只刚打过顾君也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还在微微颤抖。
“我知道。”顾君也的声音却平静而低沉,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我爱童煜。”
“他只有十六岁!你这是在犯罪!”顾爷爷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腔,所幸他在回来之后就吃了降压药,这个时候才能控制自己的血压:“你多大?他多大?顾君也!你是不是疯了!”
顾君也微微闭了闭眼,尔后才无尽讽刺地一笑:“可能是吧,爷爷,很多时候,我也觉得我疯了。”
顾爷爷退了一步,几乎是跌坐到了椅子上,重重地喘着气。
他年少继承家业,事业谈不上顺风顺水,但最终却也算是有一番成就,造就了如今庞大的商业帝国,可中年失妻,晚年失子,最终只留下了这一个独苗孙。顾君也从小样样出色,比他爸爸还要耀眼,这也是他对自己最后,也是最大的安慰。
可如今年老,一切似乎风平浪静的时候,却出了这么一个让他措手不及的荒唐事情。
毕竟这一生历经风浪,顾爷爷在震惊过后还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盯着顾君也跪在地上的身影,直接果断地命令:“从今天起,我来照顾童童,你不许再和他见面,也不许近他的身。”
从医院被带回来,到刚才挨打,一直都在默默承受一切的人此时却一下抬起头来:“爷爷!我不会做什么的,我只想照顾他,我知道他还小,我什么都不会做……”
“那你刚才在做什么?!如果我没有进去,你要对他做什么!”顾爷爷的声音陡然拔高,刚压下的怒气再次涌起,他手里的拐杖一下一下杵在地板上,像是金刚杖发出的驱魔声一样,企图将顾君也的理智拉回来:“顾君也!童童只有十六岁啊,他懂什么?他知道什么?你自小和他一起长大,他从小把你当亲哥哥,童老现在生命垂危,是他心里最脆弱的时候,你在这种时候……这叫趁人之危!而且还是用在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身上!我不管你什么爱不爱的,你这就是在犯罪!”
顾君也知道,自己只是想吻一吻他的鼻尖,其它什么都不准备做,但是他心里清楚自己对童煜怀抱着什么样的念头,这令他无法开口去反驳自己的爷爷。
他也知道现在的童煜需要依靠,需要安慰,他抱着他问他会不会离开的时候,他答应了的,他不能食言!
“爷爷,我知道他还小,我从来没对他说过这些,我只想好好保护他,他现在需要我,爷爷。”顾君也抬头望着顾爷爷,眼里是从没有流露过的哀求:“爷爷,我不会对他做什么的,我只是想陪着他好好长大,特别是现在,他……”
顾爷爷却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他需要你?他需要你是因为你在刻意培养这种感觉!你没有对他说,是因为你至少还保留了一点身为人的良知!他那么小,他懂什么?我暂且不说你们都是男孩子,在他心里,他把你当亲哥哥一样对待,你呢?你把他当什么?谁家亲哥哥会对自己的弟弟抱有这种心思?”
“我保证,我不会让他查觉的!”顾君也二十六年来第一次感到恐慌,他在发现自己感情的时候不是没有挣扎过,甚至唾弃自己怎么会对童煜产生这样的心思,他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甚至想过要不要去谈一场恋爱来“纠正”自己的感情。
可是没用,那些男男女女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他再怎么命令自己投入其中,童煜只是一条语音传过来,就能让他瞬间对面前的一切失去兴趣。
“哥!我今天考试进步了三个名次,我要奖励我要奖励,你快点回来我要奖励!”
于是他就想,要不下次吧,今天是特别的,要给他奖励。
但下一次的时候,童煜告诉他要参加运动会,让他陪他跑步,他就想,他如果不去,从来没好好运动过的人能好好运动吗?需要监督吧?可谁能管的了他?万一扭伤了怎么办?他要亲自盯着才放心。
再下一次的时候……
他知道,一切不过都是想要靠近他的借口,可是他就是无法拒绝。
就像风筝飞的再高,只要扯着那根线的人轻轻一拽,他就知道,要回到他身边。
“你拿什么保证!”顾爷爷气到直到拿拐杖狠狠地甩到了顾君也的背上,听到顾君也闷哼,他心头又是一疼。
这可是他的亲孙子啊,从小别说打,连骂都啥不得骂一句的。
可是就是因为是亲孙子,他才更清楚顾君也的性格,他认定的事极少会反悔,骨子里比谁都固执。
童煜只有十六岁,还小还没开窍,但顾君也已经二十六岁了,他必需在事情还可控的时候阻止,不能让他继续犯错!
顾爷爷重重地喘了好几口,抓着拐杖的手指用力到发白了,但还是努力平复着呼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君也,你已经二十六岁了,我不怀疑你的判断,不管是在哪个方面,可是你有想过,你这些行为对童童带来的影响吗?”
顾君也身体一僵。
顾爷爷继续说道:“他只有十六岁,他还什么都不懂,感情的事不是谈条件,签合同,可以一条条说清楚,每一分一毫都能拿数据来陈列,人都是有感觉的,你觉得你可以控制住,你真的能完全控制住吗?当你怀抱着这种心思,在看他时候,在和他说话的时候,在他和相处的时候,你真的能保证你流露出来的只是亲情,没有其它吗?”
唯有爱,贫穷和咳嗽不可掩藏。
“他现在的年龄,根本没有成熟的分辨能力,那你这些行为对于他来说,本身就是一种隐秘的,不正常的引导。他们一起长大,他对你一直就有很强的依赖,这种依赖来自于你们多年的相处,他把你当成哥哥一样的亲近和毫无保留的信任,而你如果利用这种信任去引导他,哪怕真的有一天得到了你想要的结果,你觉得那会是一个正常的结果吗?”
顾君也的手一瞬间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鼓起,身体却颓然下来:“爷爷,别说了。”
在发现自己对童煜的感情不一样之后,他许多次都暗自地揣测和观察过,童煜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哪怕他明知道童煜还小,但这几乎是不可控地。
得到的结果无一不例外——童煜把他当成哥哥,才会在他面前肆无忌惮,毫无顾忌,才会坦然地邀请他一起洗澡,要和他一起睡觉。
他一边感到失落和痛苦,可又一边因为拥抱他而感觉快乐和满足,如同冰与火同时交缠,他却宁愿忍着疼痛也不愿意松开手。
有问题的一直是他,童煜什么都不知道。
顾爷爷看着这个从小就早熟稳重的孙子,看着他脸上流露出从未有过的脆弱和痛苦,他也几乎要落下泪来。
是他,是他从小让他们生活在一起,是他没有早点发现。
“君也,有些事情就是天生注定的,他总有一天会长大,会明白,到了那一天,你们甚至可能连兄弟连朋友都做不了。”顾爷爷蹲下来,伸手摸着刚才被他用拐杖打到的地方,心疼地说:“别让自己后悔,也别让童童后悔,更加别让他因为你而后悔。”
国庆节快乐,晚上还有一章,放假期间双更到完结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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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放你自由